照亮夕河镇中心街道的太阳,较之刚到小巷里的时候,明显是往上爬了一段距离,金色的阳光撒下来,不但刺眼,而且异常炽热,连河堤上常年润水充足的杨柳枝叶,都已现恹卷的迹象。
然而,这般炙热的氛围,在秦舒玉和孙彪目光交织的一刹那,就彻底翻转。
两人之间,宛如有着两道比这金辉还要夺目的火花向着对方急射而去,刺啦一声,彼此撞到一处,一股犹如冰潭深处的刺骨寒意自此间肆虐散开。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使得几丈之外的看客们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终归是孙彪这样的急性子先沉不住气,他冷哼一声,手中铁锤之上,土黄色的灵力快速凝结,眨眼间,铁锤就涨大一圈。
“受死吧!”
他抡起大锤,一声大喝,猛地朝着秦舒玉砸来。
这一锤,在刚见到秦舒玉的时候,孙彪就想砸过去,直至现在才得偿所愿。
是以,他没有任何保留,直接用上杀招,千重之锤,那威势直逼三重灵海境。
眼瞅着足有八十斤重的铁锤在自己瞳孔中越放越大,秦舒玉竟一动也不动,连个防御的起手式都没做。
秦少爷不会是被孙彪的杀招给吓懵了吧?
一些自认看得懂场上局势的人,已经掩面不忍直视。
吃孙彪这含恨一锤,秦舒玉只怕就要被砸得血肉横飞。
连之前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相信秦舒玉的许清妜,也不敢看的闭上美眸。
砰!
让在场所有人心颤的沉闷声骤响,孙彪的铁锤终究是砸在了秦舒玉呆立的位置,那一块的岩石已经应声碎裂,塌陷成一处大坑。
孙彪一张马脸上,却没有一丝怨气得泄的快意,因为秦舒玉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
虽然后者看似被逼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有些狼狈,实际上,毫发未伤。
倒是自己,因为直接锤在了坚硬如铁的岩石上,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好险!
看客们忍不住为秦舒玉捏了一把冷汗。
而许清妜睁开眼睛,见心里牵挂之人安然无恙,也是轻吁一口气。
孙彪转了转僵直的手腕,讽道:“一夜未见,秦大少爷躲藏的本事见涨啊。”
秦舒玉拍拍衣肩上的石灰,无所谓地笑道:“侥幸而已。”
孙彪脸色一沉,道:“爷倒要瞧瞧,你是不是每次都能这般幸运。”
秦舒玉淡然道:“保证不会让你张老大失望就是。”
孙彪的左手此时已握紧铁锤,冷冷道:“好得很,那爷就让你避无可避。”
说话中,他气势丝毫不见减弱,抡圆手臂,大开大合地挥起大锤,竟如疾风暴雨肆虐大地般不停砸向秦舒玉。
砰砰砰!
一连数十锤下来,每一锤的威力都如第一次那般强劲,所过之处,岩石地面无不瞬间塌陷成坑。
然而,让所有人错愕的是,每一锤的结果同样没变,狂袭而来的重锤,都与秦舒玉堪堪擦身而过。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秦舒玉躲过之时,踉跄后退的步数在逐渐减少。
而如今,已是一步也没退。
这样的细节,只有张权洞察到了,看热闹的人都认为,秦舒玉在孙彪如此的猛烈攻击下,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张权很快便猜到,秦舒玉一开始就打算利用自己对灵力的精准运用,强行控制身体,适应孙彪的强攻节奏,意在先让孙彪大量消耗灵力,然后再觅良机进行反制。
如今,这厮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孙彪的进攻强度。
不过,张权还是双手抱肩,戏谑道:“自己这兄弟,虽然修为境界稍逊自己一筹,但修炼的是地岩诀,优势全在于一个厚字,所以,若论灵力的雄浑程度,已跟自己相差无几。再者,一个修者对灵力控制得再好,总归是要消耗的,特别是秦舒玉刚刚突破,连续闪躲重击,灵力只怕也撑不太久了。”
许清妜的心情跟张权一样,反而平静下来,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是秦舒玉的实力明显强过孙彪。
孙彪没有意识到任何东西,向来只求勇猛的他,也不会刻意去在乎这些。
如今,他已是急红了眼,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从石桥左侧,一路追着秦舒玉,打到右侧,灵海中的灵力已耗近一小半,地上已不知砸出多少道坑,却愣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
重拳打在棉花上的失实感,使得他身上的锐气骤降。
但他仍咬紧牙根,声色俱厉地斥道:“秦舒玉,今日最好别叫爷抓住你,否则,爷定要将你砸成肉酱。”
秦舒玉嗤笑道:“有时间放狠话,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近我的身吧。”
孙彪本就是一点就燃的性子,哪能忍受秦舒玉此等轻蔑之言,他嘶吼着向前大跨一步,又逮着秦舒玉穷锤猛打起来。
只是,他这挥锤的速度在不自觉间变得迟缓,缠在铁锤的灵力也越发不如先前凌厉,自然而然,往地上砸出的坑越来越浅。
秦舒玉的应对却愈加显得从容。
孙彪越打,心里越觉烦闷,才坚持不到盏茶的功夫,突然一锤下来,震得手中大锤就要脱手。
他下意识身体前倾,双臂用力一拉,才堪堪控制住了铁锤。
然而,也因此凝结在铁锤上的灵力陡然间消弱大半。
秦舒玉眼中凶光一闪,双掌之中已是幽暗火焰涌动,身形一倾,风驰电掣般向着孙彪胸前拍去。
不正面硬扛孙彪,是秦舒玉不想在其身上浪费过多的灵力。
因为,他还要留有余地防着张权,这厮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到时自己力竭,难保这厮不会趁机抓走许清妜。
所以,他不断冒险尝试着耗费最少的灵力,去躲开孙彪的狠招,并且时不时出言挑衅,为得就是搅乱后者的心智,让他自己漏出破绽。
而这一刻,这个破绽已然暴露,他岂能错过过?
张权的面色终于变了,暗道遭糕,连忙大呼一声,道:“孙彪,快退!”
他刚刚一直把大部分目光聚集在秦舒玉身上,倒是忽略孙彪,没成想自己兄弟的心态已经急躁成了这样,轻易就犯了在比斗中失神的大忌,
多亏张权及时提醒,孙彪心底警觉顿生,他常年处于战斗之中,身体应激能力出色。
见秦舒玉掌中携着诡谲乌黑火焰袭来,他下意识双手提起铁锤横在胸前。
咚!
一道让人膈应的声音传来,秦舒玉的肉掌拍在了孙彪的铁锤上。
听闻这把铁锤是用上等精铁,锻造了整整七日才制成的,坚硬无比。
此刻,他总算充分见识到了。
他右手的五根手指郝然正微微颤抖着,而被自己的浑沦心火结实击中的铁锤,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孙彪显然是更受伤的一方,他整个人就像被滚石砸中一般,身体连连后退,凭着丰富经验,他松开左手,右手握紧铁锤砸向了地面。
即便借助了铁锤的重量,他还是单膝跪着,也是滑出一丈远,才堪堪稳住。
忽的,他捂住胸口,只觉喉咙一甜,鲜血自嘴角处流了出来。
那些外行的看客们满面骇然,他们纷纷用力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无心中得罪向家一行人。
直至此刻,他们才弄明白,秦舒玉根本不是被孙彪压制得不能还手,而是一直寻在找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伤人。
不愧是从小就聪明绝顶之人。
连一向注重女孩家仪态的许清妜瞧瞧见,也难掩心潮澎湃,浑然顾不上淑女风范,于石桥上垫起小脚,微微挥了一下玉臂。
张权那双三角眼中透出凝重神色,他还是小看了秦舒玉细腻控制灵力消耗的能力,还有灵力浑厚程度。
莽已不可能再赢他。
呸!
孙彪一口吐出嘴里残留的血渍,然后竟把八十斤的大铁锤推到一旁,慢慢起身瞪着秦舒玉,嘶声道:“秦舒玉,你做的很好,在夕河镇里,能伤我、敢伤我的人并不多,你算一个,你把爷打得吐血了!”
秦舒玉右手背于身后,拨弄着发麻的五指,目光扫过一嘴香,扫过巷子被藤蔓缠着的大树,旋即,有意无意在张权的身上多顿了一下,嘴角一弯,笑道:
“若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的野猫野狗突然乱叫,我想,我可能会做得更好。”
秦舒玉的声音很小,穿透力却极强,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嘴不由捂得更加严实,害怕笑出声来。
而许清妜显然已在掩嘴偷笑。
这秦家少爷不但手上功夫强横,指桑骂槐的能力也不遑多让。
张权的脸瞬间涨成酱紫色,却不好发难,他方才情急之下的提醒,实属落入下乘。
孙彪冷哼道:“黄口小儿,你莫要得意得太早,爷方才不过是不小心着了你的道,让你占了便宜,现在,就叫你见识见识爷真正的厉害。”
说罢,他粗眉一挑,嘴里默念几声,乍一看,并无甚变化,可细细瞧来,却发现其周身都弥漫着淡黄色的光芒。
眼尖的人已认出了孙彪的招式,低呼道:“这好像是孙彪的成名绝技,地灵灌体!”
“秦家大少爷真有这么厉害么?竟逼着孙彪祭出了杀手锏。”
“这一招…秦大少爷怕是打不过喽,听说,还没有人能在孙彪此招之下逃出生天。”
张权也是频频点头,孙彪的应对做得很到位,地灵灌体不仅大大提升了他的灵活程度,灵力的强度也会有小幅度的增加。
再加上他主动舍弃那足有八十斤重的大铁锤,速度会再提升一个档次。
这下,秦舒玉输局已定。
许清妜正色面容,眼神坚定,只有她相信秦舒玉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