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玉认得这四人,他们身着灰衣,身形壮硕,正是守着轿子的人,他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行走的躯壳。
这四位,行如风,站如松,脚步稳重扎实,气息内敛,少说也是二重炼气的修者,却只能成为向家的轿夫。
看来,向家的实力的确比秦家庄雄厚。
秦舒玉心里暗自较量了一番,却也仅仅是粗略地扫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投向自信满满的张权,笑着问道:“张老大觉得这四人能拦得住我?”
刚才还一脸嗔怪的许清妜,此刻心又悬起,她第一反应便觉得秦舒玉的话很狂妄。
她的理智在脑海中不断提醒自己,要走到他身边跟他说,这四个人你一个都应付不了,快走,我不愿连累你。
可转念一想,自己如果真的走上去说出这些话,那她岂不是要成为碾碎这个男人最后一丝尊严的恶毒之人?
他的过去,她了解不少。
在知情的情况下,如此对待恩人,不是恶人,又能是什么?
而且,她的灵魂深处还藏有一丝贪念,是不太现实却又让她忍不住心颤的期望。
这个与传闻中邋遢不堪截然相反的、干净好看的男人,会不会在功夫上也来个惊天逆转,亲手将她这一叶骇浪中的孤舟推到平静港湾中?
碧玉年华中的少女,表达情感,表面看来,显得羞怯,可内心却是心潮狂涌。
许清妜也不例外,所以,她只是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玉指紧紧捏揉着裙摆,满眼注视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笔直身影。
张权不屑一笑,道:“张某的本意是随便来两个人就已足够,岂料他们竟学会了自作主张,想来是张某近日疏于管教。”
闻言,秦舒玉突然纵声狂笑起来,道:“哈哈!先前听孙老大说不能动我,我原以为自己在你心目中颇有些份量呢,没曾想,真相竟是如此不堪,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张权瞬间傻眼,完全搞不懂秦舒玉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时候,一直在找机会想埋汰秦舒玉的孙彪凑上来,嗤笑道:“事实便是如此,若叫爷说,我大哥还是高看了你,看住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猴,一人便可。”
张权随即反应过来,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孙彪的说法。
见此,秦舒玉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眼中闪烁奇异光芒,道:“看来我是时候做些事情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站在秦舒玉正面的两名轿夫神情忽然有了变化,双双浓眉一凝,他们发现秦舒玉身上的气势竟然在节节攀升,顿时齐齐大呼道: “你想干什么?”
呼声中,两人一对视,立刻翻手成掌,一左一右,朝着秦舒玉的肩膀快速抓去。
“晚了!”
秦舒玉轻笑着,身形一矮,轻巧躲过两人夹击,旋即脚踏迷踪,接连轻点地面,身体如飞燕一般掠到另外两个轿夫的身后。
不待退势停住,秦舒玉双掌奋力击出,重重拍在刚反应过来的两人后背上。
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砰的一声,瞬间倒飞出去,并且很快撞在了因为扑空而无法收势的同伴身上。
噗!
闷哼声响起,四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仿若离膛炮弹轰向了一嘴香。
啪嚓!
一嘴香侧面的大木窗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四个轿夫压到了躲避不及的看客身上,纷纷倒地。
四个轿夫连遭重创,抬手都未能做到,便昏死过去。而被压倒的看客一阵手忙脚乱,颤颤巍巍地抽身爬出,和早已窜到柜台的其他人挤在一起。
秦舒玉则是借助突然增强的退势,一个漂亮的翻身,腾空跃起,再双脚一蹬,连踩两下身后被巨蔓缠绕的大树,而后,随着飘落的树叶稳稳落在地上。
静!
这条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人说话,大声喘气都没有,一个个好像被掐住脖子,被捏住鼻尖,眼睛鼓大,嘴也张开。
只有许清妜捂着嘴,剔透的眸子里热泪盈眶,她的心神激荡难掩,娇颤的身子好几次想不顾一切,冲到秦舒玉身边。
只因,这个男人连续两次实现了她心底的妄念。
相貌上如此,实力上也是如此。
然而,少女的矜持还是禁锢住了她的双脚,毕竟现在还是光天化日。
滴!滴!滴!
一嘴香柜台上的翠玉算盘不知被谁弄到地上,珠子洒落一地。
看客们又被吓得心中一突,却也从刚刚的惊悚中缓过劲来,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四个轿夫,嘎声议论道:
“这四个是刚刚守着那顶大轿子的轿夫吧?”
“没错,我听说他们还是向家专门为接送贵客而训练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
“啊?那怎么会被这个废物少庄主整得这么惨?”
“你不要命了,还敢这么喊!或许人家秦大少爷一直有所藏拙呢?”
闻言,看客们面面相觑。
秦舒玉耍宝似的一甩并没有分毫散乱的束发,几乎是蹦到张权孙彪两人眼前,面有得色地道:“我这一招双龙出海使得如何,可还入得了二位老大的法眼?”
回过神的孙彪快步欺身上去,虎目一瞪,居高临下地吼道:“秦舒玉,你耍诈!”
他身高足有八尺,块头又大,被他俯视,就像头顶悬着一座山,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压顶的气势,腿肚子必要哆嗦。
可秦舒玉今非昔比,浑然不惧,他淡笑道:“你说我耍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孙彪粗眉狠皱,质问道:“你明明已经踏入修行之道,为何对外宣称不能修炼?”
秦舒玉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旋即笑道:“我可不曾记得我有说过此话,不知你又是从何处道听途说来的?”
孙彪气得眼皮直跳,忍不住就要动手,张权又是赶上来拉住了他。
他对着秦舒玉竖起大拇指,一字一句的道:“秦少爷,您可真能隐忍!观你刚才的气势,修为至少得有练气九重了吧。昨夜被我家大公子那般羞辱,你却连嘴都不还,此等养气功夫,张某当真佩服得紧。”
秦舒玉权当张权这夹枪带棒的话是在夸他了,他谦虚道:“张老大过奖,至于昨夜之事,我喝得烂醉如泥,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再还手,岂不是自取其辱?”
两人的对话,又是引得一嘴香的一众看客阵阵哗然,内心暗叹。
是了,虎父又怎会生犬子呢。
张权怎么也不会信秦舒玉的说辞,他将手指向许清妜,皱眉问道:“或许吧,只是张某有些好奇,秦少爷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地隐瞒修为,想必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如今,就为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暴露,值吗?”
顿了一会,他又道:“秦大少爷可别告诉张某,这个目的只一宿不见,你便已经达倒。”
围观群众也竖起耳朵来。
此时,许清妜终于说服自己放下矜持,深吸一口气跑上来,她鼓足勇气,伸出纤纤玉手揪住秦舒玉的袖口,粉唇轻抿,直面着张权孙彪。
为救她实力露馅,值不值,她心里没数。
她仅仅是想告诉旁人,从此刻起,她不再是与秦舒玉不相干的人。
要死了!要死了!这女人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恶魔!
秦舒玉瞬间沦陷,他偏过头,嗅着让人沉醉的清兰香韵,瞧着那倔强满满的红润唇弯,脑子里一阵热血翻腾。
若不是顾及佳人颜面,他定是要尝尝这样的娇唇是何等甜腻。
秦舒玉深知许清妜此举的含义,当然不会辜负,他隔着衣袖,反手抓住阵阵清凉滑腻传出的皓腕。
见佳人只是眉眼微垂,并不反抗,秦舒玉暗暗松了一口气,便转过头,拉起许清妜的手,在张权面前一阵晃荡,笑道:“如今,你懂了吧!整个夕河镇的人都清楚,本少爷最见不惯有人欺负弱女子,特别是如许小姐这般的仙子。若是为她,做任何选择,在我看来都是值得。”
陷入困境之中,男人帅气英勇,敢于挑起大梁,还有心思说着情话。
清雅的女子身虽娇柔,却愿安心伴其身侧,共同面对。
这样的场景,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好一对璧人!
围观的男男女女们忍不住叹道,他们虽胆小,但也生而为人,何尝没有在梦中幻想过英雄救美或者被救呢?
但有几个人现在是绝不愿看到此景的。
首先是孙彪,嫉妒之火已将他狰狞的大脸烧成猪肝色,就差要捶胸顿足。
其次是还像树桩那样站着的四个轿夫,他们依旧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多了恨意,秦舒玉伤害他们的伙伴。
张权倒是善于掩藏,他心中不忿,却不轻易表露在面上,连眼神里都瞧不出来。
他还记着此行的目的,便淡然问道:“看起来这许清妜小姐,秦大少爷是势在必得喽?”
秦舒玉斩钉截铁的道:“当然!”
张权道:“可今日秦少爷若要带走许小姐,在我家大公子那,张某定然无法交待。为免受罚,张某也不得不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闻言,许清妜不由手一抖,心中刚生的热情一下又凉半截。
这狠毒的人又要耍什么阴招?
忽而,右手手腕处传来股股热力,使得她一颗芳心又暖起来。
原来,是秦舒玉感受到许清妜的情绪变化,左手抓得更紧了些。
他对张权的话同样兴趣,便问道:“不知这一次张老大又有何见教?”
张权道:“见教不敢当,张某只是觉得,如今想从秦少爷抢手中抢过许小姐已是不可能。”
他话音一转,装作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秦少爷想带走许小姐,同样很难,除非从张某的身体上跨过去。”
孙彪立刻将手中的大锤“轰”地砸了下去,地上岩石应声而裂,连大树上的叶子也被震落了几片,他大喝道:“也要从爷的身体上垮过去!”
至于大哥是什么用意,他根本不在乎。
许清妜立刻就明白,张权是打算死磕到底,不禁黛眉微蹙,她来夕河镇采买的药材,有几味是自家药铺紧缺的,若一直耗在此地,恐怕不妙。
该怎么办?
秦舒玉则是哈哈大笑道:“张老大怎么也学我的耍起无赖来了?”
张权无所谓的道:“没办法,非常时刻,只得采用非常手段。”
秦舒玉忽然面色一变,颇为神秘的道:“不若我给你们支个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