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叶飞”,张笑川叫了两声,叶飞勉强睁了一下眼,很快又闭上了。张笑川情急之下先点了他几处穴道,暂时给他止了血,知道他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医治,但这里又没有随行郎中。张笑川大声喊道,“来福,快去备马!”来福听了奔行如飞而去。不一会儿,他大口喘着气钻了进来。“不好了,将军。我们的马都被放开了,而且都被下了泄药,都站不起来了。”“不行,没有马怎么能行,快去找!”好些人又冲出去找马,却如何能找得到可以骑乘的马匹。
那女子自刺了叶飞之后,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傻傻地站着不动,过来过去的人不时冲撞了她,她也没有反应。待到众人无马可骑乱成了一锅粥,这才猛然醒悟。“我有马,我有马。”她大声地冲张笑川喊了一声,张笑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她突然转身冲出了营帐。她撮唇一声唿哨,一匹大红马奔行如飞而来。几名家将冲进帐来喊道,“将军,马来了,有马了。”张笑川闻言,抱起叶飞走出了营帐,他看了一眼那女子,默默地抱着叶飞上了马。那女子拍了拍那马的脖子说道,“火凤凰,乖乖地听话。”那马嘶鸣一声象是答应了。张笑川催动坐骑,那马放开四蹄,泼喇喇地向前而去。那马奔行如飞,快如闪电,骑在马上却如履平地,没有任何颠簸之感,张笑川心道,真是一匹好马。张笑川不时探一下叶飞的呼吸,感受一下他的心跳,心里不住地念叨着让他一定要坚持住。
半个时辰不到,那马便跑到了一处市镇上。天色渐亮,张笑川拉了一下缰绳,让马慢了下来,他仔细地向前寻去。突然眼前一亮,“济世堂”三个字进入了视线,张笑川心里一喜,催动坐骑到了跟前。张笑川小心地抱着叶飞下得马来,他把叶飞平躺着放在地上,便上去打门。
“砰砰砰”门被打得山响,里面的郎中迷迷糊糊睁开眼,不高兴地喊道“谁啊?这么早打门!”“郎中,打扰了,有人等着救命呢!”张笑川心里着急,又打了几下门。“别打了,就来就来。”郎中颇不耐烦地喊道。
“吱吜”一声门开了,那郎中揉着惺忪地睡眼,探出头来,“要救谁的命?”张笑川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叶飞。那郎中四五十岁的年纪,睁大了眼睛,一眼便瞅见了插在叶飞胸前的剑。“是凶杀啊!我可医不了。”说着便要关门。张笑川把门推开,不由分说把那郎中从门内揪了出来。“你医是不医,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你砸了我的招牌,我也是医不了啊!”那郎中哭丧着脸说道。张笑川心里着急,哪有心思听他推三阻四,不由得怒道,“这么说吧,他胸前的这把剑你看到了吧,他如果耽误了救治,我就把它插在你的胸口!”那郎中见张笑川说得凶狠,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医还不行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医得好医不好,也很难说。”“你赶紧的!”张笑川不想听他多啰嗦。“你把他抱进来吧。”张笑川把叶飞抱起来,跟着郎中进了医馆。
那郎中伸手探了探叶飞的呼息,搭了搭脉搏,听了听心跳,又查验了一下他的伤处,向张笑川说道,“算他运气好,没有伤到脏腑要害。”张笑川闻言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你帮我把剑拔出来。”那郎中向张笑川命令道,“拔的过程不能歪斜,一定要直着拔出来,用力要稳,要一点一点拔出来,你听明白了没有?”张笑川点了点头,那郎中示意张笑川开始拔剑。张笑川调整了一下呼息,小心地,一点一点把剑拔了出来,一股鲜血也跟着喷了出来。那郎中忙给叶飞止血,然后又用了治伤的药。“我的药很灵验的,不过一定要让他安心静养。”一边说着,便给叶飞包扎好了伤口。张笑川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元宝递给了他,他顿时眉开眼笑。
新田一郎和任无悔,那天晚上返回了营地,见众人都聚集在一起,任无悔悄悄地接近了张笑川等人的坐骑,往草料里掺了泄药,然后又把坐骑一一解开了缰绳。新田一郎看得有趣,毕竟是少年心性,觉得好玩,便和她一起做这些事,他们两个做完了这一切,相视一笑,便在暗中观察,密切关注营帐内众人的一举一动。待见到张笑川抱了叶飞骑马而去,两个人知道出了大事,便也有机可乘,他们决定要趁着混乱把那位姑娘救出重围。他们两个骑在马上,一左一右冲向众人,任无悔取出弹弓,一阵猛射,射中了数人,众人纷纷躲避,只有那位姑娘呆呆地立在当地。“姑娘快上马。”任无悔一声喊,她如梦初醒,飞纵上马,三人绝尘而去,众人失了坐骑,自是无法追及。
任无悔对她问这问那 ,她呆呆地不言不语,任无悔以为她受了刺激,便不再相询,新田一郎赶紧和她聊起了各种话题。午后,三人进了汴梁城,那姑娘向任无悔、新田一郎辞谢而去。任无悔正要向新田一郎道别,新田一郎却率先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知在哪里可以找得到姑娘?”“如若有缘,自会相见,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便打马而行,行了一段距离,猛回头,见新田一郎正痴痴地瞅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期待,她于心不忍,冲着他喊道,“若要见我,可去虹桥。”说完扬长而去。“虹桥,虹桥。”新田一郎嘴里念叨着,开心不已。
那日一别,任无悔时不时会想起新田一郎,想起那天晚上在猎苑,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在这之前,任无悔一直刻意地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她对一帮师兄弟刻意地保持距离,不远不近,不冷不热,若即不离。那天晚上,新田一郎的几句话却让自己脸红耳热,心跳加快,不过听在心里却有丝丝甜蜜之感。他两次相助自己,两次拉了自己的手。任无悔又想起了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情景。
任无悔被几个家将追的正紧,突然从巷道上方,跳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面若冠玉,很是清俊,他便是新田一郎。任无悔一惊,以为自己被堵截了,甚是慌乱。新田一郎却对她喊道,“姑娘莫慌,我来助你。”说完他便和那些家将斗在了一起。他所学广博,身手很是不错,不过那几个家将身手也不弱,一开始他还能主动进攻,后来只能守不能攻。任无悔见他不敌,忙回身去救,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两个人又处下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新田一郎猛攻了几招,拉起她的手就跑。他对这里非常熟悉,跑过弯弯绕绕的街巷,把众家将甩得没了踪影。
到了无人之处,任无悔不好意思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新田一郎却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请教姑娘芳名?”任无悔脸上微微一红,“多谢你相助,我,我还有事。”径自转身跑了。没想到他却一直跟着自己,相助自己,那天晚上他竟然那样和自己说话。任无悔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虹桥。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上桥来。“无悔。”一声喊把她拉回了现实。“一郎。”她抬起头来,新田一郎正微笑着从桥上向她走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竟然喊出了“一郎”,只感觉他的笑好甜,好有魔力,任无悔这样想着,自然而然便喊了出来。从彼此的眼眸里,他们都读出了惊喜。“无悔,你能来真好!”“一郎”,任无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她神态娇羞,却是无限温柔。
叶飞休养了已经二十多天了,那郎中的药果然十分灵验,伤口也好了很多,只是大家都不让他活动,都要求他安心静养。叶飞实在闷得厉害,便要求在府中四处走走。周一鸣、小叶子也知道,这段时间太难为他了,便爽快地答应了,都嘱咐他多注意,走一走尽快回来。叶飞答应了,象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地去了。
他蹓蹓跶跶地信步而行,不知不觉便到了湖边,他自然而然便想起了那天与她在湖中相遇的情景,一边想着一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处水榭。想起了她曾在这里换过衣服,想着她俊俏的模样,不由得脸上一热,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他也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相斗的情景,自己慢慢软倒,她眼里的羞惭、悔恨之意表露无遗,更加让人怜惜,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
“叶飞,叶飞”,他正这样想着,从水榭传来了轻声的呼唤,接着他便看见了那张俊俏的脸。叶飞紧走几步,来到了跟前,“你来了!”叶飞兴奋不已,在梦里不只一次与她相见,谢天谢地,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叶飞,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那姑娘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一脸的关切。“有劳姑娘挂念,我恢复的挺好。”叶飞盯着她看,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感觉他的目光是那样炙热,她微微低着头,羞答答地说道,“对不起,叶飞,那天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知道,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飞反过来安慰她,突然话锋一转,“哎,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这好象有点不公平。”那姑娘一愣,“什么不公平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说这天理何在?这公平吗?”叶飞故意把表情作得很夸张。“原来是这个啊!”那姑娘“咯咯咯”笑开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更美了,叶飞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叫冰倩。”笑完了,她便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冰倩,这名字真好听,和你的人一样美。”冰倩笑了笑,向着水边走去,叶飞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个人站在水边,脚下有鱼虾游来游去。
“那天。”沉默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了,他们相视而笑,叶飞示意她先说。“那天,你在船上,我在水里。”“那天,你就这样拿袖箭对着我。”叶飞边说边比划,做了个难受的表情又把冰倩逗笑了。“不过那天你的样子也够狼狈的,回去没有生病吧?”“是啊,是够儿狼狈的。”冰倩也想起了自己那天的样子,接着说道,“多亏你给我送来了衣服。”想到那天在石头后面换衣服的情景,冰倩脸上一阵绯红。两个人说了很多,说说笑笑,甚是欢愉。夕阳西下,映在水中,波光鳞鳞,美不胜收,冰倩见时候不早,便要离去,叶飞很是不舍。“明天,你还会来吗?”冰倩望见他期待的眼神,欢快地说道,“明天见。”然后径自去了,叶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直比吃了蜜还甜,一连几天,冰倩都来和他相见。
夜渐渐安静了,张笑川突然被喧闹声吵醒了。外面有呼喝声,惊叫声,还有马蹄的“嘚嘚”声,“又有人来捣乱了”,这样想着,张笑川一惊,马上坐了起来,他迅速地穿好衣服,向外走去。
小广场上,家丁家将围住了一个人,她正是冰倩,她骑在马上,正是她借给张笑川的那匹马,原来她是来牵走自己的马的,不想却被人发现,终成了“盗马贼”。那马神骏异常,左冲右突,已经伤了不少人,众人虽然围住了她,却是不敢靠的太近,他们备了绳索,试图绊马,却是不成。
张笑川走上前来,见又是她,不由得气往上撞,径直迎上前去。众人忙向他喊道,“将军小心!小心那马!当心暗器!”冰倩见有人迎了上来,便策马上前,那马很快就到了张笑川跟前。张笑川力贯双臂,准备随时给那马一痛击。那马到了跟前,见张笑川不闪不避,它忽然减速、驻足,人立而起,竟向张笑川踢去。张笑川闪向一边,更加恼怒,心道:连这畜生也这般凶强霸道。张笑川身子跃起,凝力于臂,便要向马头击去。突然想到这马确是神骏,如若就这样毙了它,未免太过可惜,这样想着,便改变了主意,右掌变爪,去拿冰倩手臂。冰倩见他突然来拿自己,手臂一扬,发出了几枚银针。张笑川见她手臂一动,便知不妙,但人在空中,无法闪避,左掌急发,“嘭”地一声,冰倩摔下马去了。冰倩发了银针,掌风早已及体,她情知不妙,想也不想便向后跃出。即便见机的这样快,她还是被掌风扫中,飞出去了一丈有余,落地之后,她“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右臂软软地垂了下去,显然是已经断了。
前不久,冰倩差点伤了叶飞性命,现在又来暗算自己,要不是自己见机的快,已经为她所伤。张笑川恼她出手狠辣,怒声质问。“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小小年纪,恁般歹毒,我便再废了你另一条手臂,看你如何伤人!”张笑川一边说着便走上前去,冰倩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怨毒地望着他。张笑川正要施展擒拿手去拿她左臂,突然在身后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喊叫,“爹爹不要!”张笑川回过头来,叶飞飞纵而前。“叶飞,小心你的身体!”张笑川知道他身体还没有复原,忙开口提醒。转眼,叶飞便到了跟前。“爹爹,她年少无知,你就饶了她吧!”“叶飞,你们认识?”张笑川见叶飞给她求情,很是不解。“我们,刚这几天才熟识的。”“叶飞,不要求他。”冰倩倔强地说着,身子有些摇晃。“妈妈被他害死了,我也死在他手里正好。”冰倩说到这里,伤心欲绝,“哇”地一声,她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随即慢慢地倒了下去。叶飞忙上去搀扶,嘴里叫着“冰倩,冰倩”,甚是关切,甚是焦急。
冰倩悠悠地睁开眼睛。“你醒了。”叶飞关切地问道,“感觉怎样了?”冰倩想坐起来,胸口疼痛,胳膊无力。“我这是在哪里?”她疑惑地问道。“将军府啊!”“我怎么会在这里?”问完这句话,她便记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自己被张笑川打伤,后来晕了过去。“我昏迷了多长时间了?”“十多天了,你一直发烧昏迷。”冰倩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是差着半分力气,叶飞只好扶她。冰倩坐起来之后,便要下地,叶飞大急。“你身子伤的很重,还不能走动。”冰倩执意要下来,“我要离开这里。”“等你身子好了再离开吧!”叶飞带着关切求恳。“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她固执地坚持着,向前挪了几步,险些摔倒,叶飞赶紧扶住了她。
“冰紫烟是你什么人?她,现在好吗?”张笑川出现在了门口。“她死了,是你害死了她!”冰倩身子颤抖,泪水潸然而下。张笑川身子一震,“她死了,怎么死的?”这些天,张笑川也猜出了个大概,具体情况却是不知。“请你让开。”冰倩不耐烦地向张笑川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笑川严厉地说道,这几天,他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说就说!”冰倩泪如雨下,身子抖个不停,叶飞忙扶她又坐回了榻上。
“妈妈聪明美丽,温柔善良,父王对她宠爱有加,言听计从,父王要攻打妈妈的族人,妈妈一求恳,父王便即作罢。”冰倩幽幽地诉说着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突然她话锋一转,仇恨地瞪视着张笑川说道,“可是因为你,一切都变了。父王知道妈妈和你关系不一般,从那之后,对妈妈动辙打骂,对我也不如从前那般疼爱。父王要攻打妈妈的族人,妈妈求恳再三,父王只是不理。妈妈得知父王大败族人之后,伤心透顶,竟从城门跳了下来。”说到这里,冰倩又大哭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哭泣,一直对张笑川怒目而视。“妈妈临去之前,让我来见你,可是,我恨你!”冰倩说完又向门口走去,张笑川想着她的话,呆呆地没有动。冰倩推了他一把,张笑川下意识地挪向了旁边,冰倩却险些摔倒,叶飞忙扶住了她。冰倩推开了叶飞的手,跨了出去。叶飞瞅了一眼还在发呆地张笑川,看着冰倩踉踉跄跄地走着,还是追了上去。
一直出了府门,那马也跟了出来,冰倩回头看向叶飞,“你叫张将军爹爹?”“是啊!我从小就这样叫的。”叶飞不明就理,冰倩什么也没说,想要上马,却是体弱乏力,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叶飞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跨了上去。她坐好了,抓紧了缰绳,看了一眼叶飞,便打马而去。那马带着冰倩很快就没有了踪影,叶飞站在原地,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