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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青衣

吴行不知是被激发了原本就凶残嗜血的性情还是被那悠悠传来的笛声所彻底蛊惑,竟在黑蛇袭来的同时挺起了手中的兵刃,从背后狠狠将沈浪刺了个对穿!

白星见状,接连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站立起来,更反而头晕眼花脑几欲晕倒。

哑毛发出阵阵怒吼,人已拼命挣扎着跳了起来,双拳挥舞,没命也似扑了过去!

却听吴行急急叫道:“快来帮我扶住他身子,千万别碰到那黑蛇半点!”

哑毛一愣,一时不知该上前拼命还是该上前帮忙了……

疼得昏死过去的沈浪看似重伤,但还能感觉到他鼻息尚且还算平稳。

左右衡量一番,终究是挣扎着走了过来,这回离得近了,看得更加真切,只见吴行的无常锥从沈浪后背刺肩胛的上方完全穿透了过去,锥身犹在皮肉之中堵住了伤口,从外面看流出的鲜血并不多。

而那一截穿透刺出的锥尖又刚好抵住了那黑蛇偾张的巨口,大半截锥身尽数刺入黑蛇口中牢牢顶了开来没有让毒牙碰到沈浪的肌肤,其间距离仅以毫米计算,这下兵行险着实在是险之又险,从无常锥插入的部位再到抵住黑蛇的距离也同样是妙之又妙,偏得分毫则可能对沈浪造成致命同时也无法阻挡那黑蛇全力一扑的攻击角度,浅上一分则可能黑蛇是抵挡住了但沈浪也同样会命丧对方毒牙之下。

与此同时,吴行手中另一柄无常锥则贴着沈浪的脖颈绕了过去,从另一个很巧妙的角度造成一定的视觉盲区,狠狠插入了黑蛇的脑袋里!

两柄无常锥,一明一暗,配合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夹角,另那黑蛇当场便被一击毙命,蛇尸也被悬空牢牢固定起来。

论拳脚哑毛或许从来也不服谁,但若论刚才这一击的分寸和角度,哑毛却也自认不能做到,真亏得吴行是怎么想到的,这可不是单纯的胆大冒进或是运气好便能做到的,极度稳定的心理和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要做到这样实在是缺一不可。

哑毛小心扶住了沈浪。

只见吴行屏住了呼吸,用另一只无常锥配合起来,正一点一点小心地挪动着蛇尸,尽量离沈浪远一些,没一步都做得十分小心谨慎,看他神情便知当下情形实在是半分也大意不得。

随着那黑蛇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外挪,众人心里都略微舒了口气。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蛇这一类爬行动物更是如此,有的毒蛇被斩下脑袋后数小时都还能暴起伤人,吴行心里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不论是行动上还是精神上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果不其然,牢牢架在半空的黑蛇突然一阵扭动,尚未完全死僵的蛇身妄图找到一个可以立足的物体并随之攀爬而上,此时,吴行突然左腕一抖,猛地将手里的无常锥箭矢也似抛了出去,带着黑蛇的蛇身“噗”一下牢牢盯在一米开外的地面之上。那黑蛇落地之后一阵扭动翻卷,形态可怖更引人作呕。

这才回头来看插在沈浪身上那截锥身,细细观瞧不难发现,脱离了黑蛇巨口的锥尖上多了一点黑红浓稠的蛇血,正随着光滑的锥身不断往下流淌,速度虽然不快,但碰到沈浪也只是分钟之间的事。吴行右手猛地将那无常锥从沈浪身后扯出几厘米的空档,左手抵住锥柄一弯一拗“啪”竟将一柄精钢百炼韧性十足的无常锥自手柄处折断,跟着腾出左手捏住沈浪胸前露出的一截锥身上,右手持柄下压“啪”一声又将带着一点蛇血那截尖端折断了扔在地上。这会儿才算大功告成,终于松了口气,留下的一截锥身还留在沈浪体内,贸然拔出恐让他失血过多,只待找到个安稳的地方再慢慢处理他的伤势。

原来,吴行早就看出那藏匿在毒雾之中狡猾凶残的黑蛇,更识得它的厉害,这家伙经年累月早已修炼得成精一样狡猾,敌暗我明,面对面硬碰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所以才故意也学那黑蛇的办法在浓雾中隐藏了身形,一路跟随来到此处,恰间黑蛇从迷雾中探出伤人,情急之下先伤沈浪再救沈浪,包括后面一系列制服黑蛇等等做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招可谓险到了极点,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此举终于还是成功了。否则吴行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此举出了差池,他也只好以死谢罪,但恐怕下了地府也无法像逝去的百目神君交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有人因此付出了代价,但困住众人的条件也因此减少了一重。

白星拖着疲惫的身子靠了过来,查探了一番沈浪的伤势才算稍微安心,这又走近黑蛇的尸体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更不由得连连称奇,道:“这…这蛇我好像从没见过……世上还有这样的蛇么?看它主要特征似乎和少见的墨蛇有几分相似,但细看之下两者又有太多不同……而且头顶这一点红斑……实在是条怪蛇……”

吴行忙完之后喘息了一阵,见白星这么说,便也低声答道:“你不认得这黑蛇到也正常……这么说吧,它确实是墨蛇这一属,但却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天下罕见的墨蛇异种——朱砂点墨!”

白星喃喃自语道:“朱砂点墨…朱砂点墨……通体漆黑,唯独头顶一点红斑殷红如血,这名字取得当真贴切得很,也雅致得很……”

吴行垂头苦笑,道:“白星小姐,这世上的东西恐怕不都是如它们的外表或是名字一样美好的……这条朱砂点墨拥有极高的智能,生性更是狡猾,若它一直潜伏在这迷雾之中不肯出来,说实在的,我们不但拿它没办法,而且恐怕今天谁也无法走出这片迷雾。”

哑毛不以为意道:“有没有你吹的这么邪乎,不就是这条蛇么?”

吴行却认真道:“我这话绝没有夸大,朱砂点墨又被尊为蛇中之王!我且问你,普通蛇类能有这么高的智能,一路阻拦我们,甚至设下种种迷障扰乱你我心智,诱人中伏吗?”

哑毛想了想,这话到也实属,普通蛇类通常智能都不高,更不会有这么狡猾,又道:“但即便是这样它便怎么就算蛇中之王了?”

吴行嘿嘿一笑,反问道:“蛇这种动物最令人惧怕的是什么?”

哑毛与白星脱口而出:“毒!”

蛇最令人恐惧的确实是毒,这也是哑毛刚才听闻吴行解释后觉得不服的理由,这条黑蛇虽然长得怪异一些,智能比普通蛇类高一些,但这关键的一项若不突出便就算不得是什么蛇中之王。

吴行续道:“除了一些蛇类进化得依靠其他方法捕猎不带毒素以外,其他所有的毒蛇一类全都只是眼后的毒囊中会分泌和储存毒素,对吧?然后再通过中空的毒牙攻击猎物,趁机将毒素注入对方体内,致使猎物中毒死亡。”眼看地上仍旧微微扭动的黑蛇又道:“但它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朱砂点墨,全身带毒!而且这种毒性之强,根本就无药可解,或者说中毒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你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处理伤口!蛇毒通常分为两类,神经毒素和蛋白质毒素,神经毒素攻击神经系统,比如说眼镜蛇,分泌的就是神经毒素,一旦注入猎物体内,每次的量虽然不大,但发作时间快,死亡速度快,是众所周知的;再比如五步蛇,它分泌的就是蛋白质的溶血毒素,毒牙咬中之后毒液注射量非常大,伤口会流血不止,毒发很快,也算野外被咬之后基本无治的一种凶猛毒蛇。但它们比起这朱砂点墨来却又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朱砂点墨浑身都会分泌毒素,而且是一种罕见的腐蚀性毒素!中毒之后发作之快、蔓延之快世所罕见,别说被咬,简直连碰都碰不得!你们仔细看看地面,看看它走过的那些地方……”

哑毛和白星蹲下身子定睛去看,果然在浓雾笼罩的地上发现了一条条或深或浅的焦黑印记,只要是那朱砂点墨行走过的地方,地面就像被强酸腐蚀过一样露出斑驳焦灼的迹象!顿时不由暗暗咋舌,难怪吴行三番五次告诫众人千万不要触碰到这漆黑的怪蛇,也幸亏都选择了相信他的话而后尽可能的避开了接触!

哑毛这回算是服了,连连点头,眼前这条怪蛇果然不愧为蛇中之王,毒性之强普天之下几乎再无他物可以比拟,同时也对吴行这番如数家珍侃侃而谈的论述表示佩服,看来他对毒物的痴迷和了解程度早已刻画入骨,任何人,不管对任何事,能下这样的苦功,投入这么大的心血,并有所建树,同样都是值得尊重的。

惊佩之余心里不禁又泛起另外一重疑惑,目光不禁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略微担心问道:“老吴,这种怪蛇如此厉害,不知道这鬼地方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朱砂点墨……如果有,咱们要是再次遭遇可该怎么办?”

吴行明白他的担心,却微微一笑,道:“你就放心吧,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一条朱砂点墨,再无其他……”说罢,脸上稍微露出些许惋惜神色,五色教的人视奇毒、异毒为至宝,这样一条普天之下唯一存在的毒蛇就这样死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白星心思细密,却想到了另一重关系,问道:“前辈,您既然认识这朱砂点墨,难道它竟也是大理段家八宝玲珑局中的一部分?”言下之意,是不是这怪蛇是大理段家所豢养的。

不料吴行却嗤笑一声,摇头道:“嘿嘿……白星小姐,这天下的人才可不尽数都归结在你口中这些名门正派地下,大理段家哪配饲养出这样独行天下、霸绝傲物的蛇中之王!你太高估他们了……”谈到毒物的来龙去脉,吴行心中更加清楚也更加自信。

不料白星继续追问道:“那这朱砂点墨又是谁养的?怎么会在八宝玲珑局中出没?”

吴行被问得一愣,眯起眼睛静静看了白星一会儿,却不马上回答,反到从怀中取出三粒朱红色的丹药分给他两人服下,口中却道:“经历这一番折腾,你们体内的毒素早已累积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量,随时都有毒发的可能,之前解毒避障的药效已经不足以继续抵抗了,你们现在服下的这一颗是保命籽,它能激发最后的潜能,暂时与毒素对抗一阵,但若我们还是找不到出路……”言下之意大家都已明白,如果还找不到出路,恐怕全都得死在这里……又补充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你们服下保命籽,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白星却还想追问,吴行自行阻住了她的话头,冷冷回道:“朱砂点墨我既然认识,它的主人当然也是认得的,认得很多年了……”剩下的话宁愿闷在心里也不再多说,旁人自然也勉强不来。

但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吴行,也就是当年五色教的无相鬼,他的故人虽多,但并不都是朋友……

甚至绝大多数都是敌人,宿敌、死敌的那一种……

这话不但让人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担忧了,目前这种情况下若遇死敌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更何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条蛇中之王朱砂点墨总是死在自己四人手里,就算吴行与那人本来没有什么仇怨的,现在也算切实的把这份仇怨实实在在的结下了!

唉……只有早早做好心理准备才是真的……

思索间,之前那阵笛声又飘飘荡荡地传了过来,这次音调有变,显得更加急躁一些,一声高过一声,不停催促,亦或实在不断询问着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找上门来,朱砂点墨刚死,那边主人家就急了……

这种情况旁人无法处理,哑毛和白星只得又双双看向了吴行……

吴行自也不想碰到他提到的那人,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是磨不开了……

眉头越皱越紧,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从口中卷出自己那只古旧的虫笛,气息鼓动,渐渐吹响起来。

虫笛的笛声显得更加尖锐一些,与远处传来的那笛声遥相呼应,一高一低,一唱一和,既像是展开了一段奇异的协奏,又像是进行着一番没有语言的交谈对话。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交流方式,这样的神操作,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白星的心里也更加肯定了一个想法:一直藏在雾中的人一定与五色教有关,不管是地上的黑蛇还是那人吴行之间的这种交流方式,其实问题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笛声相互合奏了一会儿,吴行的眉头只有皱得更紧,显然,这场谈话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哑毛一直只有干着急的份,这会儿早就不耐烦了,忍不住叫道:“老吴,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和那人探得怎么养了?”吴行口中的虫笛戛然而止,面露难色,看来和确实谈得不怎么样。

哑毛立马恨道:“既然谈不拢那就别废话了呗!不是谁非求着谁不可,我们走我们的,他若敢来拦路,小爷自然也对他不客气!”话虽然硬气,但目前的情况确实对他们非常不利。

吴行素来高傲,今天若不是为了他们几个更会不轻易向谁低头,眼下哑毛这么说正也触动了他的自尊心,昂首跺脚道:“对!我们走我们的,看谁敢来阻拦?!”

白星将沈浪扶在哑毛背上背稳当了,也道:“越拖下去,情况对我们越不利,我也觉得不用再浪费口舌了,咱们这就找路出去。”

哑毛背起了沈浪,白星在一旁搀扶警戒,吴行负责探路,四人开始继续前行。

眼前浓雾障眼目不能视,就算众人心里再慌,行动上也实在快不起来,只能根据近处发现的一点点线索继续往前探索。

走了一阵,白星忽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旧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她的直觉却清楚的觉得他们正前方正有一人静静观瞧着他们。

吴行也察觉到了,凝神戒备了一会儿,索性朗声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哑毛已轻轻将沈浪放在了地上小心防备。

白星站在正中,一脸正气,昂首道:“你若不来,那我们就走!各走各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浓雾之中还是全无动静,见状如此,白星索性大步迈了出去,朝着她认为一定会撞上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

突然,白雾左右一分,一条墨碧色的棍影带着劲风从中穿透射来!

白星早有戒备,避过棍影,突然俯身,一腿横腿出去,虽然看不到对方身影,但对方也未料到她在此时此处还能还击出这一招!

墨碧色的棍影中途一顿,浓雾之中果然有人惊疑地“咦!”了一声!

就这一声,白星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至少这回可以断定,迷雾中前来的一定是一个人,而那墨碧色的棍影背后也真的只是一根短棍!再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那朱砂点墨一样了!对方是人,她和哑毛就有些许把握能够应对,也就再没那么多好惧怕的因素!

白星何等心性,一招击出,目的却不在攻击对方,而是探清楚虚实,趁机抓了个空档,身子轻盈往后一跃,早已站在了外圈,口中娇喝一声:“什么人!藏头露尾!出来!”

谁料话没说完,那条墨碧色的棍影悠忽变幻,突然变得犹如一条真正的毒蛇一样凶暴起来,迎面就往白星面上袭来!对方也没想再躲藏着了!

于此同时吴行也已动手,仅剩的一柄无常锥寒光闪动,从旁边插了进来,身子一横,顿时拦下了对方的棍影,口中呼道:“四妹!停手,切不可伤了人!”

四妹??!白星与哑毛齐齐一怔……来人和吴行之间若是这般关系,又怎么会迟迟谈不下来?!更何至于非要走到现在这样的境况?!

白雾再度往两旁一分,这次是一条人影从雾中跳了出来。

只见来人一袭淡绿色薄纱衣服,长发乌黑几可及腰,皮肤看上去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更衬得一张脸上眉目如画、明艳动人,举步往前,身姿苗条婀娜,再加上薄纱曼地,霎时间竟让人都觉得迎面而来的这位少女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白星也算是个美人,但来人却是另外一种不同的美,让人感觉温婉柔和,一言一行具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迷人姿态。

那美貌的妙龄少女自浓雾中现身出来,这样的场景更似是一位遗落在凡间忘记归途的仙子一般多情中带着些许轻轻的悔恨,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她也不答众人说话,这会儿竟似是累了倦了一般,用自己一只纤细的手臂轻轻拄着一条墨绿色的竹竿,杆头点地,绿衣少女就这样轻轻依偎在竹竿的一端稍作歇息,仿佛任何旁的人都不忍再去打扰到她。

吴行的脸色却更沉了些,缓缓道:“四妹,多年不见,你可好吗?”

少女这才像是发觉有人在注视她一般抬起头来,秋水一样的眼波逐一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停在吴行身上,显得些微有些惊诧,呼道:“呀!二哥…你…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她一开口便显得语音和话句都极为生涩,这位遗落凡尘的仙子一般的人应该是太久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了,所以乍一开腔就显得很不协调。

这样一来哑毛和白星也更诧异了,这人若真的是吴行口中的四妹,那她便与吴行本是平辈,就算辈分高却年纪小,但算起来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一副十六七八岁且纤尘不染的模样。

而且在此之前,绿衣少女显然已经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连怎么与人打交道都险些忘了,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独自居住在这八宝玲珑局的正中?还有那条怪异的黑蛇,真的是她豢养的吗?她又是怎么做到在八宝玲珑局里还能令那等毒物安然存活下来的?

这人的身上实在围绕了太多的疑团。

绿衣女子见到吴行后似乎非常高兴,转着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上下左右仔细将他看了又看,这时忍不住有用艰涩的语调欣喜说道:“二哥……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你竟肯扮回自己从前的样子……真是…真是太好了……”

这话一出,白星和哑毛感到更加震惊了!不由纷纷转头看向吴行!就好像从来也没见过他这个人似的!

江湖中人都知道,从来也没有人真正见过无相鬼真实的模样,一种说法是:所有见过无相鬼真实样貌的人都早已被他杀死了!但其实真正了解过他的人都明白,无相鬼当年实是为了能够完成天下最好的易容术而不惜狠心毁去了自己的容貌,但那也已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绿衣少女竟然见过吴行,见过无相鬼原本真实的样貌,她的年龄究竟又有多大?

绿衣少女忽而又将目光转向了白星,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完全不在别人的预料和常理之内,这时突然举起一只苍白的手,狠狠指向白星,情绪也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咬牙道:“你…你是诸葛家的人……我…我虽然没见过你……但…但我却认得你…你的样子…像…很像……这么多年了……诸葛……为什么又回来……难道还想着找他吗?!你…你怎么敢……”这句话不但没头没脑,逻辑更加不通,简直让人听起来都费劲,就更别提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吴行却好像听懂了,解释道:“四妹,你错了!她不是你说的那人,白星小姐是武侯世家的人这点不假,但却绝对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件事而来的。”岂料绿衣少女满脸不信,恶狠狠瞪着白星,越看越是气愤难当,吴行的话她简直半句也没听进去,接着艰涩又道:“二哥…不…不用替她说话……我现在就杀…杀了她……”吴行急忙劝阻:“使不得!当真使不得……”急忙拦在白星身前,郑重道:“四妹,你若还记着教主的教诲,就仔细听我把话说完!”绿衣少女果真停下了,双眼转而瞪着吴行,道:“你…你说!”吴行正色道:“我们四人现在遭了难身陷此地,你若知道出去的方法还请你帮一帮我们。”绿衣少女偏过头盯着吴行,有些懊恼,艰涩道:“这…这和他的教诲有…有何干系!为…为什么要…要帮你们?”

吴行道:“四妹,神君留下遗命,要这些人活着,从今往后好好活着,好好的生活下去!你知道我绝不会用教主的事骗你,所以你若不带我们脱离险境的话难道就不怕辜负了神君的遗命吗?”

绿衣少女闻言浑身一震,吴行说的什么她完全没听清楚,只听到了“神君遗命”这四个字,身子顿时如遭雷电一般颤抖个不停,嘴唇都咬得发白,激动叫道:“你说什么神君?什么遗命?!谁的遗命!!!!!他……他怎么可能不在了?怎么可能……”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神色突然变得不再那么柔和,长发也不自觉在白雾中微微飞舞起来,整个人已不再像遗落凡间的仙子,竟瞬间变得犹如九天落下的天魔一般。手指绷紧的骨节指着吴行大声喝道:“说!你快给我说!谁死了?!”

吴行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这事他无论如何不愿意隐瞒,只得低沉回道:“教主,教主他老人家已经仙逝……”

“你放屁!”暴喝声中,绿衣少女飞身上前“噼啪”两下重重给了吴行两个耳光,一双眼睛瞪得更欲吃人一般瞪着吴行,一字一字咬牙道:“你说!你再敢说这话!到底谁死了?!”

吴行垂下头,想起此事他的心情自也十分沉重,不过依旧不会有丝毫隐瞒,缓缓道:“百目……”话没说完,绿意少女噼里啪啦又是几个耳光抽在他脸上:“你放屁!放屁!放屁……”

吴行挺直了胸膛,十分严肃地正色道:“教主已经仙逝,百目神君沈天行,沈教主他老人家已经仙逝……”“放屁!放屁!放屁……”绿衣少女扑上前来,双手挥舞重重扇在他的脸上。吴行不避不让,重重的受着,被打得嘴角鲜血直流,眼神更不曾有半点退缩,大声道:“教主他老人家已经仙逝……百目神君沈天行,沈教主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临别留有遗愿:要活着,好好活着,好好的生活下去……”“放屁!放屁……”绿意少女兀自不肯接受,也不肯放过吴行,挥舞的双手一直在他脸上扇个不停……忽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内心受了极大的打击,“哇……”一声痛哭出来……

吴行也不劝阻,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绿意少女放肆大哭……

她埋头痛哭的样子固然令人见了心生恻隐,但白星现在更关心的是活着的人的安危,轻轻凑上前拉了拉吴行的衣角,低声道:“前辈,既然她不愿意帮忙,我看我们还是自行先走吧…..”

吴行叹了口气,瞧了瞧地上的绿意少女,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默然道:“我们走吧……”

说罢,哑毛重新背起受伤昏迷的沈浪,一行人拨开迷雾继续前行。

不多时,身后风声响起,一条墨绿色的棍影竟又从后面猛然袭来,这回有了防备,白星拉着哑毛退在一边避开对方,吴行挡在追赶而来的绿衣少女前面,沉声道:“四妹,你不愿帮忙也罢,我们自己走还不行么?”

待看清对方样子,白心和哑毛不约而同又是一惊!只一时不见罢了,眼前这绿衣少女的情绪和样貌又已变了,若她初见时宛如遗落凡间的仙子,再见时好似九天降下的天魔的话,那现在看起来竟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人还是那个人,但脸上扭曲的五官,邋遢而暴躁的眼神,凶恶且令人不寒而栗的架势,哪里还有半分美感可言?!

片刻不见,她竟连语调语气都已完全变了,拦在去路冷冷笑道:“你们杀了我的小黑,谁也别想出去,都得留下来给我的小黑偿命!我要拿你们的人头祭奠去祭奠他……”她口中的小黑想必就是那条蛇中之王朱砂点墨了,而她口中要祭奠的那个他应该就是百目神君沈天行,没想到她竟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四人身上,看来不仅是样貌变了,连神态和心性也完全变了,变得令人作呕且蛮不讲理。

白星或许早就想到了会有眼前这一遭,当即挺身站了出来,昂首道:“那黑蛇是我杀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你放过他们……今日死在你的手里,便是做鬼我也心甘情愿。”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想到的就是所有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以此换得沈浪等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哑毛大手一横竟将白星拦在一边,放下背上的沈浪,挺胸站在前面:“不用多说了!那条鸡枞黑蛇是小爷我杀的!怎么?不服咱两打一架!”转头冲白星直挤眼睛,看样子是想拖住对方,好让白星背着沈浪逃走。

吴行重重叹了口气,拦下哑毛,悠悠走上前来,道:“行了,你们都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承认……”转而对那恶鬼一般的绿衣女子道:“四妹,你的朱砂点墨是被我杀的,其实你心里清楚,这里能有手段杀了它的只有可能是我……蛇身上的伤口可以与我手中无常锥对应上,你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么?”说罢双手一摊,斜眼盯着绿衣女子。

“哈哈哈哈……无相,你所承认的又以为我不知道么?”疯狂笑了一阵,狠狠道:“我刚才说得很明白——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死!”

吴行嘴角也渐渐露出凶恶的表情,狞笑道:“青衣……教主遗命你也不听,好言好语你也不理,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么?”一语言毕顿时须发皆张,整个人也立马变了,变得让人望而生畏。

绿衣女鬼却也丝毫不惧,放声狂笑道:“无相,我知道你不怕我!但难道我又怕了你吗?!你我相杀本是半斤八两,但你现在只得苟延残喘而已,真杀了你又能怎样?!”

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吴行自知在这里斗不过她,但心里早已有了对付她的办法,心念动处嘿嘿一笑,忽而大声斥道:“神君从来就不喜欢你,是你一直死皮赖脸缠着神君!现在神君走了,你在这里狂个什么劲儿?神君自有后人,还轮不到你来祭奠!我最后只说一句,今天你若动了这里任何一人分毫,必定让你永生永世后悔不尽,就算将来下了黄泉!见了神君!你也再无半分面目去见他!柳青衣!你不配!不配再见神君!”

绿衣女鬼果真被他这话吼得愣在当地,忽而抱头恸哭起来,口中喃喃自语:“是我不配么……我不够美么……他已有了后人……是谁?是谁……我真的连为他祭奠都不配么……哇……”顿时间,情绪再度失控,疯狂地抓挠着满头长发,双足又跺又跳,狂叫狂闹,根本无法歇止……

眼看这人若是再这么下去当真会被活活逼疯!

更何况此人天生心性就很执拗且容易激动,背后仿佛还隐藏着多重人格,放任这么发展下去后果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不过绿衣女子好像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以此制敌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对她来说是很管用的,尽管这样做法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残忍了一些……

吴行冷冷看着,眼神渐渐变得缓和了一些,多年情谊始终还是不愿看到她彻底崩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用他惯用的易容模仿手段,换做沈天行的生意,大声道:“

青衣!青衣!青衣……”见她一时间沉沦太深,丝毫没有反应,复又加大音量重重唤道:“青衣鬼听命!青衣鬼!青衣鬼可在?!”

原来这绿衣女子竟是五色教一魔四鬼之一的青衣鬼——柳青衣!

青衣鬼不仅与无相鬼地位相当,论年龄更与他平辈,数十年前便已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但初时看她外貌,顶多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这又是为何?!

绿衣女子听了吴行这几声模仿沈天行生意的呼唤之后顿时如梦初醒,触电一般自迷乱暴走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软软匍匐在地,以首顿地,悄然间已是以泪洗面,恭敬应了声:“柳青衣在此……恭听教主圣令……”

每个人都有执念,柳青衣的执念就是百目神君,高高在上无论如何也难企及的沈天行,偏又落入她的心房没日没夜煎熬辗转无法放下。

吴行看着地上的柳青衣,目光里充满了同情和理解,百目神君对于他来说虽与柳青衣不同,但那种异乎寻常的尊重也是无法取代的。嗓音已略微有些哽咽,柔声安慰道:“四妹,教主虽然已经走了,但他的遗命却传达得再清楚不过,他希望我们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生活下去……”若不是因为这句话,他无相鬼又何曾想过有生之年还会从头到尾再真正的做回一次自己。

柳青衣哭得不能自己,搀扶着站起身,回眼打量了白星、哑毛和沈浪三人一番,渐渐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平静道:“我…我知道…二…二哥说的是真的……随…随我来吧……”说罢拄着她那条墨绿色的竹竿一步一步消失在浓雾里。

她肯答应帮他们,这事就算有了着落,哑毛急匆匆背起沈浪,一行人在后面跟了上去。

周围白雾依旧浓重,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去一样,面对这等无孔不入且特殊的毒雾,凡是用毒的人心里都不免想要更进一步弄个明白,走了一阵,吴行从后赶上,试探问道:“四妹,周围这毒雾是哪里来的,它一直都在这吗?”

柳青衣似乎久居此地,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轻车熟路,即使是在这能见度不足半米的浓雾之中也同样没有任何阻碍,四下里一花一木都记得非常清楚,这会儿左右打量一眼,道:“二哥,这浓雾其实并不是毒……”歪着头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得并不全对,续道 :“这浓雾也可算是毒吧……”这话同样没头没尾让人听不清楚也弄不明白。

吴行心里清楚,五色教一魔四鬼之一的青衣鬼柳青衣恐怕是这世上少有的且独一无二的天才!柳青衣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比谁都高,甚至是当年公认百年难遇的奇才百目神君沈天行也有很多地方要求助于她,也正因为柳青衣对百目魔君这份深究别样的情愫,对后来沈天行能够顺利通过五色教天选管卡当上教主也是非常重要的。

她能养活这世上最珍惜、对环境条件最挑剔、最脆弱的毒物;也能仅仅通过眼睛观察便直接分辨出一种药物的药性;她能让这世上最凶狠的猛兽顷刻俯首在她的裙摆之下;也能当着你的面饮下一大碗毒酒然后还大摇大摆安然无恙地从你面前走出去;她的笑能让所有的男性都为她倾倒,也能瞬间变脸像恶鬼一样朝任何人扑噬过去。有人觉得她是落入凡间的仙子,就有人觉得她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这样天赋异禀又极端反复的一个人,她现在所说的话就算让人暂时还听不懂,但也绝对不容忽视。

鬼母——柳青衣,这是她的另外一个江湖上的称谓,像她这样的人无异于本身就是一座行走的药物仓库。

柳青衣见众人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难得地又叙说道:“毒雾…雾本身是没有药性的……它从八宝玲珑局垓心所生……终年…终年不散……正午衰退几不能见,傍…傍晚逐渐扩散,午夜…午夜最浓……但…但这……这雾也很奇怪……初…初时会让人产生类似中毒一样的症状,若不理会也就自己慢慢好了,若是用…用了药物…则…则药性遇…遇雾转变……反而变得有厉害起来……你…你们吃了二…二哥的保…保命籽……那药物药性厉…厉害……现在你们反而中毒更深…死得会更快……”这话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但大致意思几人都听懂了,就是说着浓雾原本是没有毒的,但会造成一定的假象让人觉得自己中毒了,若是不去管它,症状渐渐便也消失不见,若是因此用了药物,那么得到的结果不但不会好转反而药性在体内会因为这浓雾作用变成毒药,药性越猛烈的药转化之后毒性越强、中毒也越深。

吴行等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除了背上受了外伤的沈浪,其余几人都吃了吴行的保命籽,这么说他们反而离危险和死亡反而更近一些……

哑毛却有疑问,奇道:“但你养的那条黑蛇本身也够毒够霸道的,它怎么能在这浓雾里生存,难道它自己带的毒不算是毒吗?按理说它不应该是更快倒毙的对象么。”

提起那黑蛇来柳青衣的情绪就有些许不平静,抬头看了哑毛一样,张口道:“小黑…小黑不同的……它不同的……它是好的…不…不……它是不好的……”一着急,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吴行插道:“朱砂点墨是毒,但觉得它有毒的只是除它以外的其他动物或人,对于它自身来说毒素只是它天生就携带的一种东西,就和我们分泌的汗液、唾液等一样。换言之,身处这浓雾里,只有身外之毒、身外之药才会被转换,简单说就是那些药物不是你天生的,本就属于身外之物,你若服下,就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发生转换,原本灵药也会变成毒药!”

柳青衣满脸崇拜看着吴行,似乎能把她想说的意思说清楚更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不由抚掌附和道:“对…二哥说…说得对……我…就…就是这个意思……”

哑毛这回听懂了,但心里听了这话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嘴上暂时也表达不清楚。

白星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柳青衣似乎对姓诸葛的存有偏见,所以她也刻意保持着一定的沉默状态,尽量不引人注意。但她思维敏捷同样也异于常人,就在哑毛隐约好像想到了什么却不知道从和开口的时候,白星却已经想通了,眼睛突然一亮,一拍巴掌欣喜道:“前辈!你不觉得刚才柳前辈对这浓雾的阐述更十分像是这八宝玲珑局的属性吗?!”

吴行一呆,随即也反应过来,不由连连称是:“对对对!你说的简直太对了!这浓雾又在八宝玲珑局的垓心存在且终年不散……若这浓雾便是我们身处这宝局的神髓,此处便是八宝玲珑局的缩影……哈哈哈……这笔点中,之后破局还会远吗?!”

柳青衣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兴奋都,嘿嘿跟随傻笑了几声,忽而停下脚步,指着一处黑乎乎耸立在浓雾中的巨石,道:“我们到了……先…先在这…这里休整一下…避开浓雾对你们身体里药物的持续影响……等…等你们好一些…我……我们再想办法出…出去……”众人体内药物被浓雾催生成了毒素,随时可能发作,随时可能夺走他们的性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先找个能够不受浓雾影响的地方躲起来,等身体内的药物完全代谢出去再继续进一步的行动。

光滑的石面上生满了厚厚的苔藓,一块巨石一人多高立在一侧,就好像是一道门户一样挡在面前。

柳青衣上前摸索一阵,轻轻推动巨石一侧,很快,随着周围泥土略微松动掉落,那巨石竟真的像一道门户那样缓缓滑在一边,石后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柳青衣当先走了进去,众人也跟在她的后面。

浓雾在这里便悄然而止,狭窄的缝隙里一条漆黑的甬道缓缓向下,石壁被摩擦得十分光滑,看来经常有人在其间穿梭,或许柳青衣就是住在这里。

这会儿她点燃了一个小小的油灯,突然轻轻伸手探了探哑毛背上兀自昏迷的沈浪,若有所思偏头道:“这…这孩子的身子很…很奇怪……”

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也如数家珍一般轻车熟路,很快便将众人领到一处石屋面前,那石屋外面看起来小小一间内里延伸向下却是别有洞天,柳青衣从入口门边拿起一盏油灯点亮了,在那橘黄色的光线跳动下移动苗条的身形往下走去,众人跟在她身后,只见甬道两侧石壁被摩擦光滑干燥,想来此处经常有人行走,说不好鬼母柳青衣这些年便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说不定,只是一个人终年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寂寞吗?她平时又靠什么维持生存呢?

前面忽然变得宽敞起来,柳青衣指着一处突出平整的青,上面简单的铺设了一床粗布褥子,道:“把他放在上面吧。”说着俯身仔细替沈浪查看伤势,只见她双手就如两只飞鸟一样在他身上很快掠过,面上始终没有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起身道:“这孩子很奇怪……”

白星等三人不自觉对望了一眼,沈浪三魂归一这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但魂魄这种东西本就无形无质,很多人甚至认为魂魄的存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沈浪的灵魂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实在三魂归一之后,但这种灵魂层面的变化她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柳青衣忽而伸手入怀,又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物件递了过来,青涩笑道:“这…这是你们丢的……还给你…们……”递来的真实哑毛仓促脱手的阴阳书,难道她竟不识得此物?白星双手接了过来,仔细收好。

一路往下又走一段,空间渐渐开阔起来,四下已不再是狭窄的甬道而露出了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一边有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面整洁铺开一床简单的被褥,柳青衣平日果然便是居住在此无误了。

眼见这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吴行心里的疑问反而深重起来,沉声问道:“四妹,自从点苍一役之后你便一直住在这里吗?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柳青衣被问得神色慌张,但她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忙岔开话头,指着那处床铺对哑毛道:“你…你将他放在这上面……”随即只顾低头查看沈浪伤势再不说话,只见她双手飞快在沈浪身上一一掠过,又过了一会儿,轻轻拿过自己那根墨绿色的竹竿,双手微微反向旋转,“噌”一声从竹竿一头伸出一截纤细的锥头来,她这竹竿竟也是一柄特制的无常锥,小心地拨弄了两下,忽而急急往外一挑,吴行留下的那截锥身带着一股劲风往外跳出,柳青衣眼疾手快一下捏住一头,这才缓缓将锥身从沈浪身体里取出来。紧接着双手并用不断在伤口附近推拿了一会儿,知道淤血散尽鲜血流出,才开始清洗、散药、包扎……等系列动作几乎一气呵成,手法十分娴熟轻巧,如若不知她真实身份的话还真以为这是一位仁心妙手且隐居在此的名医高人,此人默认五色教内识药用药的手段当下第一,这点小伤在她面前不过尔尔罢了,今日能见果然也是名不虚传。沈浪的伤口很快就止血了,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开始好转起来,呼吸也更加沉稳,已在伤痛和疲累中渐渐睡去。

白星一直看着,紧张的神色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嘴角也露出久违了的笑容,向柳青衣深深一礼,道一句:“谢谢你。”

柳青衣却并不在意这些,好像这是十分平常的事,本就是她分内应该做的一样,到是看见吴行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神色,不禁又回头看了躺在床铺上的沈浪两眼,歪着头兀自想了想却也没太想通,只觉得自己当年那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二哥如今似乎也已经变得不同了,眼神也已温和了许多,竟然会关心起眼前这年轻人的死活,难道这年轻人真有什么神奇的魅力?抬头也用艰涩的语声回了一句:“谢…谢你……”

白星和哑毛又微微一愣,不明白她说的意思是什么,分别转向吴行询问看去,可他却故意避开了众人的目光,但转身那一刻,嘴角却也是欣慰带笑的。

柳青衣独居已久,无论思路还是语言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得到很流畅与人交流的程度,虽然他们心中抱着很多疑问,但问得多了柳青衣反到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结巴了半天,越说越是糊涂,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了,索性一声尖叫,眼神瞬时间又点燃了一丝灼热的烈火,当即自己也反应过来,忽而低下了头匆匆向外跑去,临了嘴里只嘟囔了半句:“我去…埋…埋葬…小…小黑……顺便……”人却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甬道的尽头。

哑毛眯着双眼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忽而疑惑道:“你说她是好人吧,偏偏有时候又让人害怕得很,而且还很不讲道理……你说她是坏人吧,她刚才医治沈浪伤势的时候又显得有种说不出的庄重和温柔,而且这会儿又害羞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独自跑了……老吴,她真的和你平辈,也是那什么一魔四鬼之一?既然你们认识那么久,肯定更了解她,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到底信不信得过?”

吴行也是很多年之后再次见到了这位故人,听了哑毛这话却故意反问道:“你觉得呢?你看她青衣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哑毛被问得摇头,道:“我也说不来,只觉得她太多副面孔了,也不知道那副才是真实的她……”

白星却帮柳青衣说道:“其实哪面都是她,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让你觉得恐惧也是她,让你感到温柔的也是她,就像现在腼腆害羞跑开的那个也同样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以前的人认知面没有现在那么广,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她这种情况或许是患有一定程度的人格分裂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好可怕的,这世上有多副面孔的人简直太多了,甚至多到稀松平常,只是柳青衣她的性格太单纯了,所以才会这样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说变就变,或许会让旁人觉得有些不适,其实这样的人反到比那些城府很深、藏得很深的人要无害得多了。”

哑毛没有听懂,追问道:“那你觉得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星瞥了他一眼,突然抿嘴笑起来,反问道:“你觉得呢?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我在多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哑毛立马指着自己的鼻尖叫道:“我当然是好人了!”随即也好像明白了白星的意思,在柳青衣心里她自己当然是一个好人,其实在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好与坏,是与非,很多时候只是立场和观点不同产生的碰撞结果罢了。若有所思抓着脑袋,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其实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不重要……就像老吴刚才问我的,看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是什么样的人,无分好坏也不计善恶,她就是那样存在的一个人。”

白星和吴行都露出欣慰的笑容,难得哑毛会在精神问题和哲学问题上有所思考甚至还有所得,真是进步了。

旁边一人悠悠醒转,拖着疲惫的语气嘲讽道:“你小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狗嘴里也吐出了象牙……”

哑毛反驳怒吼道:“你TN才狗嘴里……唉?你小子醒了?!”

柳青衣的手段果然神效,沈浪也已径自醒了,带着疲惫的笑容坐在床铺边上,四下仔细打量着现下这处黑漆漆的洞穴。

白星递来一些清水给他慢慢喝了两口,沈浪冲吴行笑道:“前辈,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吴行忙道:“唉……真不是我,这回救了我们的另有其人……”当下将沈浪昏倒后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听得他啧啧称奇,复又感叹道:“这么说是柳前辈救了我们,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向她当面道谢……”

四人说了一阵,沈浪总是隐隐觉得有一处石壁非常特别,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被它吸引过注意力去,几次谈话中分神盯着它看,却也没看出那石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会儿一说,众人也纷纷上前查看了一番,同样一无所获。

沈浪这种奇异的直觉一向很准,几次三番被那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壁吸引,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蹊跷……

忍着肩上的疼痛自己凑了上去,眼前大片光滑漆黑的石壁,就像寻常常见的山石一样坚硬斑驳,更没有什么特别。

细心的白星这时却忽然道:“你们看……这石壁上的凹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长的,但与另外这几个凹陷合起来……你们看像是什么?”

沈浪和吴行定睛去看,也有所发现,几乎异口同声叫道:“北斗七星!”

只有哑毛站在面前也愣是没有看出什么北斗七星九星的玩意儿……

急了,插着腰,尽力伸长脖子,用手去够其中一处凹陷……

忽听黑暗甬道的尽头突然有一人冷森森开声警告:“你们若是敢碰那石壁一下……我保证……保证会将你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全都割下来……我!保证!”缓缓自黑暗中露出半张脸庞,只见那是一张恐怖扭曲的面孔,森冷的双眼中满含杀意……

柳青衣回来了……

刚回来就换上了这样一副恶鬼般的面孔……

凶狠而残忍的那一面人格毫不吝啬地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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