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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驳骨神医

几天后,燕子窝村的后山上,添了一座新坟。坟前跪着一个白衣披孝的少女,后面站着一个冷俊成熟的中年男子。

少女呆呆看着墓碑,黝黑俏丽的瓜子脸上,仍有几滴泪水滑落,亮晶晶的眼却眨也不眨,似在沉痛不舍之余,追念着眼前逝者的种种过往…

赵离影深呼了一口气,他很想说几句安慰一下眼前这个既伤心又难过的小姑娘,可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少女跪拜了几下,站起身来看往远处擦了擦眼,回望着赵离影:“大哥哥,谢谢你帮了我几天,让我爹爹入土为安。”

赵离影道:“小蝶,你别难过了就好,我刚来曹县这里的第一天,我们也算是认识的了,叫我怎能袖手旁观?”

小蝶垂着头,勉强笑道:“我叫了那么多年的爷爷,竟然变成了我爹,要不是亲眼所见所听,打死我也不相信的!”

赵离影思忖:“这周玉其的易容术竟然如此高明,连我都没看出破绽,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瞒着小蝶的?”

当下忍不住问道:“小蝶,你们一起生活,难道就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小蝶想了一下,道:应该是五年前,我十三岁那年的端午节,爷爷说有爹爹的消息,便叫村里的周大爷看顾我,自己出去找我爹爹了。几天后,爷爷回来了,本来他习惯叫我捶背的,习惯吃的比较咸的,习惯泡脚到夜深的,但回来后,这些习惯都没有了。而且,还教我武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离影道:“那次回来的,就应该是你爹了,但为了躲避那两个恶贼追杀,只好假扮你爷爷了,又可以照顾你,又可以找机会报仇!”

小蝶忽然问道:“那个人说我爹爹侮辱了他夫人,怎么侮辱的?害的他夫人要自杀?”

赵离影一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回答:“这事都过去了,小蝶,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小蝶看着赵离影,幽幽道:“大哥哥,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生活下去,我爹没了,爷爷不知哪里去了,娘也没有找到,我没一个亲人了…说着眼眶更红了。

赵离影心里也觉得黯然,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问问上官姑娘,让你去给她做事,你觉得可好?”

小蝶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问好了叫她过来带你”。赵离影说完便转身而去。

看着背影渐渐模糊,小蝶才喃喃自语:“大哥哥,我现在孤独一人了,无依无靠了,就不能跟着你吗?就是浪迹天涯也好…”

深秋的山风,把她的话带的很远很远。

上官蜜鱼很少咬嘴唇的,但这次她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因为,赵离影态度很诚恳的在请求她一件事,她又不忍心拒绝,也不愿拒绝。

看着赵离影,她有点慌乱,脸上发烫!直到赵离影走下一楼,走出绣布坊,她才觉得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护月看着她,忽然笑道:“小姐,你喜欢赵护卫?”

上官蜜鱼脸上红霞飞起,道:别乱说,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护月道:“这个简单,既然不好当面问,如见着那个小贼张过水,我来问他”。

上官蜜鱼道:“张过水看顾他娘了,没那么快会来县城了。”

护月道:“那怎么办?不过现在那几个恶贼也死了,门主交代的事我们办完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呆了,该去其他县城的铺子看看了”。

上官蜜鱼忙道:“等几天把那小蝶妹子接过来再去也不迟啊”。

护月大笑道:“小姐,你还不承认?你是怕去了别县,见不着赵护卫了吧?而且,这铺子根本就不缺人手,你偏要答应让那妹子来帮手,为什么呀?”

上官蜜鱼脸更红了,忙躲到房间里,差点钻进被子去!

赵离影回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那是他的邻居赵老伯。

赵老伯告诉他一个让他深感意外,又心里暗慌的消息!

“影儿,你爹爹前天摔倒,脚骨断了,手骨断了,你快回去看看!”

赵离影迅快奔到马棚,解下一匹马,飞驰而去!

胡三江那时刚从县衙里面出来,看着这一切,问王大虎:“赵护卫是怎么了?”

传说,先有了舜帝之师单卷,后才有了单县。

因为单县,之前是单卷的居住地。

单县的一些人,也喜欢提到大汉英后吕雉。

因为单县,也是吕雉的故乡。

单县位于菏泽市的西南部,共有十四个镇,又以玉槐镇人口最多。

玉槐镇又以无寒村人最和善。

三年来,没有人听说过无寒村有人打斗吵闹过了。

但此时却有两个人在村子的中间空地上相互扭打,缠斗于地上怒吼着,一大群村民在围观劝解。

赵离影皱皱眉,无心看之,穿过人群,来至一座院子前,见院子围栏敞开,便快步走了进去,大声叫着:“娘,在哪?我回来了!”

院子里有四间木房,南边两间,西边一间,北边一间连着并无房门的厨房,灶台上,正烧着一个药壶,浓郁药味,充斥着整个院子。

“是影儿回来了吗?”西边的房间里传出一个苍老缓慢的妇人声音。

赵离影忙走了过去。

房间床榻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脸型方正却偏肥胖的老人,像是睡着,却又表情痛苦,低低喘气!

床沿边坐了一个年老妇人,白发苍苍却精神焕发,正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缓缓吹凉。

“娘,这是怎么回事?爹他…?”

赵离影还未说完,妇人便挥手示意停住,接着放下药水,拉着赵离影走出房间,来至厨房前。

妇人看着赵离影,:“影儿,别吵醒你爹,娘知道你想问什么”。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前天临中午时,我去菜地摘菜回来,见你爹倒在厨房里,满脸煞白,大汗淋漓,我忙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左脚骨可能断了。我当时吓坏了,便抓着他的右手想小心把他扶到床上去躺着,却听“咔嚓”一声,老头子痛的惨叫起来!”

赵离影感觉娘的手忽然从拉握,己经变成抓掐了,知道娘是因为紧张,也不打断她的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妇人果然接着说了下去:“我忙问老头子是怎么了?他说手骨可能也断了,我让他握紧右手拳头,可他咬着牙,拳头却毫无动静,同时我见他手臂以下一处地方,很快充血红肿起来!”

赵离影忍不住急问:“这是怎么了”?

妇人摇了摇头。

深秋的天,黑的特别快。

赵离影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己经在房间里点起了两盏灯。

房间里很亮,亮得可以明显看到床上白发老人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爹,饿吗?你己经两餐没怎么吃饭了,我娘在厨房里给你热吃的去了。”赵离影轻轻地问道。

老人稍微动了动身体,道:“影儿,爹这老骨头常年受风湿之痛,现在又受断骨之罪,要不是见你还未娶媳妇,我真不愿活下去了。”

赵离影道:“孩儿不孝,让你和娘操心了”。说完低着头,心里甚是惭愧。

老人见他那样,忍着痛强笑道:“但你自小为人良善,在朝中为皇上保家卫国尽心尽力,在民间亦为百姓惩奸除恶,不为己利,这是为爹的骄傲!好男儿,自当如此!”

老人还想忍痛说下去,赵离影却翻开床被查看伤处,只得作罢。

只见老人左腿膝盖以下一处,突起一大肿块,肿块己暗青呈黑,右肩下亦是一处同样鼓胀,肌肤欲破。

赵离影心里一痛,忍不住道:“爹,这都两天了,为何没托人叫县城洛大夫过来为你先作包扎消肿?孩儿这就连夜赶去县城带洛大夫过来!”

老人忙道:“影儿别急,听我说。洛大夫早就己经失踪好多天了,摔倒那天下午,托人去请县城的另一个大夫,但很难请来。”

赵离影问道:“怎么难请了?顶多出多点银子。”

老人缓缓道:“影儿,你少在家,有所不知。这位大夫是从外地来的,在县城开医馆己经一年多了,对于伤筋骨折,骨断,的治疗,远胜于洛大夫,半年左右,在单县就治好了很多伤骨之人,县城里,几乎人人称他‘驳骨神医’。洛大夫失踪后,这神医医馆里现在添了更多个伤者了,根本就走不开。”

驳骨神医?赵离影心里觉得意外,怎么来个比洛大夫更厉害的大夫?

当下道:“既然是神医,那一定是医术精湛了,洛大夫的医术没他高明,另迁他处也未可知,又怎么说失踪了?”

老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洛大夫对于骨伤诊治虽不高明,但他多年在县城开医馆,口碑倒也不错,是信得过的大夫。只可惜十天前,洛大夫突然来各村免费赠送强筋壮骨药水之后,就消失了。很多人问他夫人,洛夫人也说没回家,不知道去哪了?”

赵离影道:“那有去县衙报案不?”

老人道:“听说洛夫人去了,但官府也只能贴出寻人告示,别无他法。”

赵离影沉思道:“这也奇怪。爹,咱不说这了,你说那神医的医馆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请来给你诊治?”

老人道:“我也没有去过他那,听人说在县城南平街,很好找,叫‘圣手医馆’里的陈天容大夫即可。对了,下午你看见咱院子前打架的村民没有?他们就是为了在医馆争个治疗之床位,而不惜大打出手的!”

赵离影觉得奇怪,问道:“难道他们也跟爹爹一样骨头摔断了?他们不是好好的吗”

老人道:“不是他们,是他们的爹娘父母。”

赵离影一怔,暗忖:“怎么有那么多人骨断骨折?”

天亮不久后,赵离影就骑马赶往县城了。

无寒村离县城虽远,但赵离影只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赶到了县城南平街。

南平街并不能算是县城主街道,跟前面路口左右横直的南仙街相比,少了一半的人流。

这是一条直街道。

赵离影并没有问人就找到南平街的,因为这是他二十岁前常来的街道,跟神风老鬼学艺八年后,接着进入亲军都尉府直到现在,才重来南平街。

当下沿着街道静静地走着看着,心中闪过一丝重游旧地,却物是人非的失落惆怅,很快的,又仿佛看见了自己无所忧虑,与三五伙伴嬉闹此街的种种情景,嘴角上扬,情不自禁的又露着微笑。

但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走路跌跌撞撞,头发凌乱的蓝衣妇人,正急冲冲的赶在前头,往对面一铺位前方,突然倒下去大哭起来!

那铺面上方有个大牌匾,上写隶书‘圣手医馆’。

只见那蓝衣妇人四十出头,身体稍胖,个子不矮,容颜不丑却满脸灰尘,此时正趴在地上大哭大骂:“陈天容,你这个恶人,一定是你把我丈夫藏起来或者弄死了,你还我丈夫来!还我丈夫来!”

只一会儿,街道来往的人便挤来围观。

赵离影暗忖:“这不是洛夫人吗?为何在此寻夫大闹?”

洛夫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哭闹的越来越凶了。

这时从店铺里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穿白袍,头戴折帽,若不是右脸一块疤痕,和下巴的一撮胡子,说他是个书生都不为奇。

但他此时,更像个文士,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

另一个是黑衣少年,长相英俊,虽尽量缓和脸上的阴沉表情,却怎么也藏不住他的满眼邪气!

文士轻柔的想扶起洛夫人,却换来一阵臭骂:“陈天容,你当着大家的脸,当着天地良心,你敢说没有藏我丈夫,害我丈夫吗?”

洛夫人狠狠的盯着文士,咬牙切齿的问!

文士勉强笑了笑:“嫂子,别这样,洛兄不是东西,我怎么藏?我与洛兄交情不错,刚来此地对于医骨方面,我也常讨教于洛兄,他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加害于他。”

此时,围观的人群开始七言八语了:

“陈大夫医者仁心,怎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你这泼妇,血口喷人,丈夫不见该去找啊,在此污赖神医做甚?”…

“真该报官,把这疯婆子弄走,无凭无据,丢人现眼…”

一下子,众人舌护口诛,舌护神医陈大夫,口诛泼妇洛夫人!

“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洛夫人寻夫心切,难免精神恍惚,疑神疑鬼,来我这里吵闹求证,也可理解,大家给我个薄面,对她口下留情可好?”

陈天容对着人群,深深一揖。

洛夫人冷冷的看着陈天容,突然像疯了一样爬起来扑过去:“你这恶人做了恶事还满嘴良言,我杀了你!”

但她很快就被‘拦’住了。

那黑衣少年正扯着她的背后衣领,洛夫人顿时停在原地手足舞蹈,空踢空抓!

陈天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少年:“把她推开就好了,别当众为难她”!

少年很听话,轻柔的贴着洛夫人后背推了一掌,看着轻柔无力,但洛夫人却一个跌撞,像受了重击一样,差点扑在赵离影身上。

还好,赵离影已经出手扶住了她。

“陈天容,我奈何不了你,我再去县衙告你去”!

洛夫人边骂边哭着跑了出去。

陈天容无奈的对人群苦笑:“洛夫人已经是第二次来骂闹了”。说完便和那黑衣少年进了医馆,留下的围观人群也很快便各自散去。

医馆里面不大,摆设简单,除了一条长形柜台,以及后面墙上的一大片放各种草药木架子之外,就只剩下一张方桌和几张凳子了。

赵离影进去的时候,陈天容正坐在桌子边和站在旁边的少年说着什么,见有人进来,便令少年退其一旁站着。

赵离影抱拳作揖,道:“见过陈大夫。”

陈天容见来人相貌英俊,气质非凡,却从未认识过,忍不住问:“这位公子,你怎认识我?”

赵离影淡淡一笑,道:“刚才见陈大夫在铺前…”

话未说完,陈天容哈哈一笑,手一挥,示意停住。

陈天容问道:“不知公子,前来找我何事?”

赵离影道:“家父前几天不慎摔断腿骨以及手骨,听闻陈大夫医术如神,便前来相请,还望大夫不吝前往我家为父诊治,自当酬谢。”

陈天容摸摸胡子,说道:“医术如神不敢说,那是大家错爱的话,不过,我今天走不开了,这里很忙,很多伤者需要我”。

赵离影奇怪问:“陈大夫,你这不是闲着吗?又怎么…”

陈天容忽然站起来,对那少年说:“又该换药了,小云,你在这看着,有人来了再进里面呼叫我一声即可。”

接着走到药架子旁边,推开一扇门,对赵离影说道:“公子,进来便知”。

赵离影满头雾水,只好跟陈天容走了进去,没想到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条走廊的尽头,另有三个大房间,房门敞开。左边一间房墙上有一小匾,写着“医器间”,其中桌上摆放着各种形状的铁条,链条,锁板,绳子,弹簧…

中间房和右边房墙上匾皆写着:“伤治室”,里面都摆着长凳,床榻,或睡或躺的共有十来个人。

赵离影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呆呆的看着。

陈天容微微一笑,道:“他们都是骨断骨折伤者。”

接着在“医器间”拿出一张药堑,转走到中间“伤治室”,对一位躺在床上的老人轻柔的说道:“洪伯”,给你换药了,这几天感觉好些没?

那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白发白眉白胡子,一只右脚被绑在床边固定着,墙上一根绳子斜斜的缠在老人脚盘上,互相紧拉。

老人气色不错,说道:“陈大夫,多亏你,我才不受罪,我村里那个大夫不会治,弄了两天,我差点老命都交待在他家里了”。

陈天容笑了笑,扯起老人裤子露出小腿,解下包缠在小腿周围的草药渣子,把药垫包围一圈,用布条轻轻绑上。

赵离影问道:“陈大夫,为何要将老伯的腿连在墙上拉扯,这不是很麻烦,伤者又痛苦吗?我以前见过洛大夫治疗伤者,都以木板夹住受伤部位的”。

陈天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从医二十余载,多年前我己发现人体若发生骨折,骨断,光凭手法推接,再上夹板固定,己经不是最好的办法,很多人几个月好了之后,或多或少出现畸形,还伴着长年疼痛的症状。”

赵离影道:“那是为何”?

陈天容微微笑了一下,神色甚是得意:“人一旦骨断后,最先骨头就开始变了位置,就像手骨一断,那只手必定长度变短,手法怎么推接,断骨都无法返回原先的位置,这时若是两边拉开,让断骨自己找回正确位置生长,再敷活血止痛的中草药,几乎都不会出现畸形和疼痛的症状。”

赵离影深深一揖,道:“听来陈大夫果然医术精湛,见解独到,令人佩服,只是…”

陈天容看了他一眼,笑道:“公子莫急,我给你一些消肿止痛药水让你带回去为家父先擦一晚,明天你再来药馆,带我回去为你家父治疗可好?”

当下从药架上找出一罐蓝色药水,递给赵离影。

赵离影自然答应。

县城很大,赵离影本想借此机会在县城走走,寻找一下那些过去的美好回忆,但在南仙街走了一会,就觉得很是疲乏脚酸,只好上马回家。

他虽没有带回陈大夫为爹诊治,但他带了神医所制的止痛消肿药水,也算是去有所得。他没想到的是,刚回到家就看见娘正在用另一瓶黑色药水给爹擦拭手脚断骨处,心中甚是意外,问道:“娘,你这是擦的什么药水?

妇人一边轻柔的为丈夫擦拭药水,一边缓缓说道:“这是洛大夫赠送的强筋壮骨药水,见你没回来,你爹又痛得哼哼叫,我只好为他擦擦,看能不能缓解疼痛?”

老人也哼着说:“我比较信任洛大夫,他送药水后,我便天天擦风湿骨痛的患处,刚开始感觉擦后冰凉舒适,手脚利索,可就在摔倒那天早上,开始麻木起来,后来就断了骨。”

妇人道:“会不会是你擦过头了,当时都叫你别那样一天擦个二三次的,现在擦出毛病来了吧?”

老人也不作声,似是认同了妻子的说法。

“娘,您坐着休息下,我来吧。”赵离影边说边解开陈天容所给的蓝色罐子倒些药水置于手掌,给老人轻轻擦拭。

妇人看着,叹了一口气,道:“影儿,咱村小树他娘,武生他爹,也跟你爹一样,断了骨头,你说,是我们老人没用了?还是中邪了?”

赵离影一怔,道:“娘,她们也跟爹一样断了两处骨头吗?”

妇人道:“一个肩膀处,另一个腰部和腿部。”

赵离影问道:“难道他们都用过洛大夫的强筋壮骨药水?”

此时老人道:洛大夫当天赠我们村药水的时候,村里就我们领过“。

赵离影拿着那罐黑色药水闻了闻,只觉辛辣腥臭,不觉眉头紧皱。

老人看着他那般样子,不明所以却欲言又止。

赵离影突然问道:“爹,你是说你们三个人领过药水,现在三个人都发生了骨折,断骨是吗?”

妇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了,一定是洛大夫要故意加害我们,一定是这样”!

老人边哼边说:“洛大夫怎会害我们,我不信!”

赵离影却在思忖:“谋者,先谋自利。就算洛大夫要害人,那也得有什么利益才对,把人害了自己却失踪了,有何利益?但这黑色药水又确实是他赠送的,其中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妇人道:“要不是他害,怎么你擦拭的两个部位都骨折骨断呢?这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小树他娘,武生他爹,都是擦拭的部位断骨折骨的。”

赵离影突然问道:“爹,洛大夫是不是一直都住在林三巷‘妙手回春’那间店铺的?”

“是,影儿,怎么你还记得?”老人深感意外的问道。

赵离影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林三巷的‘妙手回春’跟南平街的‘圣手医馆’隔了两条并不热闹的街道。

这两条街分别为恩华街和恩意街,说是两条街,实际上只是一条街,前半街为恩华街,后半街为恩意街,而林三巷的‘妙手回春’店铺就在恩意街的对面不远处。

人的一生,总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赵离影也不例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三更半夜的守在恩意街的某个黑暗里?

冷月孤寂,夜凉如水。

赵离影缩了缩肩,暗怪自己没穿多几件衣服出来。

周围很静,连轻走轻跑的猫,也被突然从旁边黑暗处窜出来的老鼠吓了一跳!

街道两旁,隔不远就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但微弱的光芒怎么也照不清暗黑的街路。

赵离影奇怪的是,为何对面林三巷‘妙手回春’这时候却是店铺大门敞开,门里门外都灯火通彻亮如白昼?

“洛夫人不睡觉,这时候弄这些做甚?”赵离影正自思忖,却见店铺里面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偏胖的洛夫人。

只见洛夫人一身白衣,头缠白布,手拿一叠香纸在店门前慢慢烧了起来,不久便跪在地上,对着烧纸仰望着天,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像在悼念,又像是祝词,但没念几句,人便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赵离影如燕子出巢一样,很快便赶到洛夫人身旁。

这次,连赵离影也吓了一跳!

洛夫人像抽搐一样,双眼怒睁,嘴唇泛黑,喉咙‘咕咕’作响,一边喘气一边吐血,样子极其恐怖,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赵离影内心一震!迟疑片刻,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朝县衙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必须得暗中告知官府:“就算官府不知道洛夫人的死因,起码也会安葬她”。

单县的县城,在第一道阳光照及的时候,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但更热闹的是围在恩意街对面林三巷‘妙手回春’店铺门前的人群。

当知县带着衙役抬走僵硬的洛夫人尸体后,赵离影才转去南平街的‘圣手医馆’。

陈天容是个守信的人,在帮两名伤者换完草药,对黑衣少年作了一些交代后,便随赵离影匆匆赶至无寒村为其父接骨治疗。

令赵离影没有想到的是,送陈天容回医馆的时候,在拥挤的南平街,竟然遇见了上官蜜鱼!

看着赵离影有点意外的眼神,上官蜜鱼挂着甜甜的酒窝笑道:“赵护卫,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吧”?

赵离影淡淡一笑,道:“确实没有想到你会来这边店铺,以为你会去城武,东明那边的。”

上官蜜鱼眨了眨眼,道:“如果我说是特意来这边绣布坊店铺查看的,你信不信?”

赵离影道:“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其实我问过胡知县,猜你可能在这边,所以…”话没说完,上官蜜鱼的脸都红了起来,像湖水中突然盛开的荷花一样,娇艳动人。

赵离影看着上官蜜鱼美丽的脸庞,害羞的神情,却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就只是觉得特别好看,就那样呆呆的看着,直到旁边有人擦肩而过才反应过来,只好尴尬一笑。

“我把小蝶安置在曹县那边的绣布坊帮忙了,听说你可能在这边,她也要跟着我来的,但我没让她跟过来”。上官蜜鱼定定的看着赵离影,柔柔的说。

赵离影道:“小蝶她一个姑娘家,天真单纯,没有丝毫人生历练,不知道世道险恶,我只希望她能平安而且平凡的好好生活下去”。

上官蜜鱼‘扑哧′笑道:“你这亲军都慰府的护卫,除了侦查破案有点智慧以外,其他的,简直就是又呆又笨,小蝶是想来看看你的,你以为她是打算跟我走南闯北的吗?”

赵离影开始愣住了,对于其他的,他确实是很难想明白。就好像男女之情,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哄女孩子的那些浪漫情话。

他没有一点经验。

所以上官蜜鱼抛开很多矜持,把话说得很直接。

她很怕赵离影听不懂。

午时的阳光很柔和,南平街走动的人少了很多,很多人挤进了街口的顺心饭店。

顺心饭店虽然只有两层半,但有个店规,下层楼为普通饭菜,供农民百姓吃饭管饱。

中层楼加了酒肉,饭菜高档些,其中也添几间休息喝茶房,专为商客富人服务。

上半层花费最多,却最简单,只两个房间两张饭桌,每间一张饭桌配三张凳子,除了房间装饰豪华,门口站立的‘小二’漂亮动人之外,就只剩下静的好处了。

这样的环境花费,本适合达官贵人来坐坐。

只是赵离影的玉树临风和上官蜜鱼的脱俗出尘,让店小二不得不另眼相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某家贵公子某个贵千金,在上官蜜鱼问哪里比较舒适时,马上很勤快的把两人带上了最上面的半层富丽房间。

尽管赵离影不太想来,但是在上官蜜鱼一番动听悦耳的说词下,他还是在靠窗的方位坐了下来。

他喜欢看窗外街道的人来人往,更有意看着不远处的‘圣手医馆′。

上官蜜鱼微微一笑,道:“赵护卫,你知道我为何请你在此吃个饭吗?”

赵离影问:“为何”?

上官蜜鱼道:“这里静好说话,一来我想知道你叫什么,虽然认识日子不多,但我己经把你当成我的一个朋友了,可不想老是护卫护卫的叫,让人觉得生份。二来我想知道你对洛夫人的死有何看法?她可是我绣布坊的一个忠实顾客,除生意之外,我和她也结交甚深。现在她突然死了,我心里自也不好受。”

赵离影奇道:“你怎知道洛夫人突然死了”?

“早上一来到县城这里,就听到好几个人在谈洛夫人的事,我能不知吗?只是听说洛夫人死的太惨了”!

上官蜜鱼脸上闪着难过的神情,连说话声音都流着悲痛语调。”

“我叫赵离影。”赵离影看着上官蜜鱼,轻轻地回答。

上官蜜鱼喃喃道:“离影,离影,这名字不太好,人怎能离开自己的影子?”

赵离影哑然失笑,停了一会便神情严肃的看着上官蜜鱼:“上官姑娘,你听说过‘柔心掌’吗”?

上官蜜鱼想了想,道:“门主曾对我说过这门歹毒的功夫,那是三十年前,一个武艺平平的女人所创,传说这女人被丈夫残忍刺瞎一眼后丢弃荒野喂狼,结果女人徒手与狼相博,令人惊讶的是,女人没死没被狼吃掉,而被她打跑的三只狼却都在第二天被人发现暴尸原野了。”

赵离影静静的听着,他听过很多传说,但这个传说有点不一样。

上官蜜鱼喝了口茶,停了一会,又继续说了下去:“那女人后来历尽千辛万苦,找遍天涯海角终寻到丈夫。那男人被找到,自知凶多吉少,只好放下所有尊严乞求妻子原谅。女人微笑着在丈夫背后轻轻一拍,全无恶意,男人以为妻子原谅了自己,仓惶而逃,结果第二天却突然暴毙于街道上,死时怒睁双眼,嘴唇发黑,浑身抽搐,不停吐血。”

赵离影看着她,问:“那你可知道那妇人名字?有没有儿子或女儿?”

上官蜜鱼摇了摇头,反问:“莫非你知道?”

赵离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在都尉府曾听刘统领说过,那女人叫李红月,山西人士,嫁于同村大户人家,生下一子便忽然失踪了两个多月,两月后再回家就开始心性大变,常常对丈夫拳打脚踢,终有一天丈夫突然暴病身亡,李夫人也跟着消失不见,从此再无音讯。”

上官蜜鱼像个乖巧的孩子在听课一样,认真听完了再提个问题:“那你觉得杀害洛夫人的是李红月吗?”

赵离影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不,我觉得杀死洛夫人的应该是她儿子。”

上官蜜鱼像是听懂了,开始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杀洛夫人的是李红月的儿子”?

赵离影道:“因为我知道杀洛夫人的是一个懂‘龟息术’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十七八岁,事实上,应该三十出头了。”

上官蜜鱼惊讶道:‘龟息术’?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懂此术!”

赵离影似有所思,过一会儿才说道:“百年前的一位武林奇人编写了一本《邪术篇》,其中记载了这种‘龟息术’,练此术者皆有先天条件,心脏比常人跳动慢,同样的时间内,呼吸比常人少一半,再则饭量比常人少一半,睡眠比常人多一半。有了这些条件再配其内功心法,勤练十年方可练成。练功过程中,除了面貌不变,身体其他部位都可能发生变化。有人腿部发白,有人手掌发白,有人腹部发白…”

上官蜜鱼不禁问道:“为何会发白?我只知道可以筑颜防老”。

赵离影看着她,表情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学生,正在问一个连老师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一样。

上官蜜鱼尴尬一笑:“我差点以为你也学过那‘龟息术’”。

沉默了一会,赵离影才说道:““不知上官姑娘认识洛大夫不?”

上官蜜鱼点了点头。

赵离影道:“洛大夫已经失踪好些天了,一直生死不明,怕是凶多吉少。不知姑娘是不是有法子,在县城或者各村里的,找出洛大夫?主要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很多问题才知道答案。”

“那我尽量试试吧”。上官蜜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温顺了,只觉得能为眼前男人做点事,一定会很开心的。

陈天容连续三天都来为赵离影爹爹换药,到第四天便不再来了,原因是病人已经去淤血消肿痛,无须换药了,只要固定生骨就可以了,时间是三个月左右。

赵离影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为陈天容办事的小云为何要杀了洛夫人?又觉得窒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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