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有四个镇,三十来个村。
四个镇又以方向为名,分别为东起镇,西落镇,南暖镇,北冷镇。
落阳村是西落镇最偏僻的一个村,如果从县城出发坐马车赶到村庄,起码得两个时辰,但赵离影,上官小姐,张过水只用了一个时辰。
因为他们各自骑了一匹马,要不是张过水眼光差,选了匹老弱之马,连一个时辰都不用。
临近午膳,村里的五十来户人家,有三十多户人家炊烟袅袅。
本来计划直接去落鹰峰的,但张过水却把赵离影,上官小姐带进了村,因为张过水说,‘饿了’。
村里人并不多,碰见的人都认识张过水,但对他却是臭脸甩之,恶话评之。
有人说,“还有脸回来?”
还有人说,“真丢我们村的脸”!
更有人说,“外面偷不下去了,回村里偷了是吧”?
…
张过水的家在村尾,从村口到村尾走了一遍,也被村民骂了一遍,张过水一直低着头,也不回应。
赵离影若无其事,上官小姐却满脸通红,好像骂的是她一样,忍不住说道:“早知道就不进来了,看你干的好事”。
三人来至一木围墙前,里面有两间茅屋,大门开着,却不见人影。
“娘!”张过水边呼边推开围栏,屋里却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张过水一下子呆了。
“玉儿?你怎么在这?我娘呢?”张过水没等回答,便急急冲进了房里。
赵离影,上官小姐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房里床榻上,正躺着一个满脸苍白,虚弱不堪的白发妇人,正闭着眼,一动不动!
“娘,你怎么了!”张过水顿时满眼泪流,跪于床边。
“大娘病好几天了,没人看顾,我阿爹叫我来给她送点吃的,但她不起来吃”!
小姑娘看着三人,怯怯的说。
赵离影深深叹了一口气,上官小姐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娘,孩儿不孝,不孝啊”!张过水抓着妇人的手摇着,嚎啕大哭!
赵离影觉得眼睛模糊了起来,上官小姐更是擦起了眼。
妇人似是被摇醒了,慢慢睁开了眼。看看众人,良久才慢慢说道:“水儿,…有人说你被…官府抓…抓去坐牢…了,我甚是…担心,你爹不…在…了,我没教…好你…
“不是的,娘,是孩儿的错,孩儿这就给你认错”张过水边哭边用头磕着床沿,直至额头流血也不作停。
妇人想阻止,却无力阻止。赵离影,上官小姐几乎同时拉住张过水,不让其继续磕下去。
妇人看看他两人,眼里露着感激。
饭是赵离影煮的,青菜鸡蛋是上官小姐炒的。
看着张过水正在小心认真的喂着妇人,上官小姐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想到这小贼这么孝顺,真羡慕还有个娘”。
赵离影道:“你没娘吗?”
上官小姐幽幽道:“我娘在我十岁那年,被我爹赶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赵离影看着她,竟然无言。
落鹰峰在张过水的家后面不远,但山路蜿蜒曲折,走起来倒不轻松。
名副其实的落鹰峰只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山,也不陡峭。山上树木低矮,石头繁多,以中间一块大石头如鹰俯冲之形状而得名。
山下一条道路自西向东来,也可从东往西去。
但这时并没有马车经过,只有三个人站在路上,望着落鹰峰。
“当天王大虎追劫囚犯的车,就是追到这里的”。赵离影望着山上的十几个坟墓说道,这时候山上就那些坟墓比较引人注目了。
上官小姐却有点怕,想起张过水说这里闹鬼,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但她还是问道:“追到这里怎么了?”
赵离影道:“车丢在这路上,他们人却不见了!”
张过水惊道:“会不会是鬼抓去了”?
上官小姐突然一笑:“这鬼现在怎么不来抓你?”
张过水道:“我不怕它们抓我,就怕把我抓去了,没人看顾我娘。”
上官小姐却笑不出来了。
赵离影问道:“这里怎么闹的鬼?说来听听”。
张过水咽了一下口水,揉揉紧绷的脸,道:“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有天我被我爹骂了一顿,就赌气不回家吃饭,直到傍晚边实在饿了,想上山来打野兔山鸡吃,结果看见一块坟墓前站着一个人。我当时很好奇,就走前来想看看是谁?”
“那你看见了什么?”上官小姐突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了,话也哆嗦起来。
张过水看着那些坟墓,神色渐渐惊恐起来:“我看见我村里,一个死去一年多的老爷爷,穿着寿衣,铁青着脸,正在自己坟墓碑前,慢悠悠的吃着刚摆不久的祭品”!
“啊”,上官小姐突然惊叫起来!
赵离影看着张过水,又问道:“就这样闹鬼了?”
张过水缓了一口气,道:“当时我被吓得跑回村跟大人们说,但他们不相信。第二天大家决定来看看,结果又看见了一件让人无法相信的事!”
“什么事?”上官小姐急问道。
张过水接着说了下去:“那天上午下着小雨,天有点暗,大家来到坟墓前时,却见新墓碑旁有个人慢慢的,挣扎着爬了出来,口里还喊着救命。那人披头散发,断了一根手臂,脸上还鲜血淋漓,却是我们村不久前上山砍柴摔死的张老伯!”
上官小姐突然道:“会不会那个张老伯根本就没有死?”
张过水道:“不会的,我们村死去的人,都得停尸三天,送张老伯上山埋葬时,抬棺的人都说臭死了,尸虫都从棺材缝里爬出来了”!
上官小姐突然蹲下去呕吐起来。
张过水看着忍不住大笑起来,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赵离影正往那些坟墓走去。
坟墓零零落落,荒草丛生。几处早已破败不堪,石碑倾斜。
太阳西落,照着墓碑,可见宋朝,元朝,明朝之逝者,皆有在此。
三人行至,惊起几只野鸟,仿如鬼魂骤出,令人心生寒意!
张过水跟在赵离影后面,走在上官小姐之前,他觉得夹在中间才是最好的。
上官小姐‘哼’了一声。
赵离影笑了笑,问道:“过水,你还记得哪座是张老伯爬出来的坟墓不?”
张过水看了看,想了想,指着中间一座比较大的墓堆。
赵离影很快就走了过去。
这是一块元朝时期的墓碑,碑上刻着几个显眼的大字‘杜远声夫妇之墓’。
其他墓碑都灰尘覆盖,颜色暗黑,但这墓碑却白亮透光,除了石头质量不同,连碑文都似有人年年红油毛笔填之。
碑前,亦有点香烧纸,供品摆祭之痕迹。
赵离影看着碑上大字,若有所思。
张过水张开了嘴。
只有上官小姐问道:“既然闹鬼,怎会有人敢来拜祭?”
张过水道:“那次闹鬼之后,村里人再也不敢来这里了,连上山砍柴,都绕道而走。只有不知情的外地人,才会在山下那条道上经过。”
两人一问一答,却见赵离影在碑前周围,四处查看。
上官小姐忍不住问:“赵护卫,你这是做甚?难道这里有什么名堂,暗道,机关之类的?”
张过水笑道:“鬼设机关暗道做甚?难道还怕人进去墓里抓它啊?”
赵离影眼睛忽然一亮:“你说对了,这鬼怕人,出来吓吓人之后,就躲回墓里去了”。
张过水一脸狐疑:“难道有人藏在墓里?”
赵离影道:“你看看墓地前的草,被人踩踏过,上来之时我就注意到了。”
上官小姐看了看,也说道:“这墓地两旁杂草丛生,看似没被人踩踏过的痕迹,难道有人来到墓前就飞走了?不然就是钻回墓里去了?”
张过水走到墓碑旁,闭眼回忆了一会,又转到另一旁,说道:“当时那鬼就是这里爬出来的。”
接着又咬牙切齿地推了推墓碑,但墓碑却纹丝不动。
“竟然还有人这么蠢”?上官小姐笑的花枝乱颤!
笑完也在墓地前东敲敲,西踩踩,甚至连点香之炉都给挪开了,但还是毫无动静。
静静的墓碑,像在暗笑众人的徒劳无功和愚蠢至极!
张过水泄气起来:“是不是我们猜错了,根本就没什么机关暗道的,不然怎会找不到?”
上官小姐心里也动摇了起来:“会不会跟这墓地没有关联?”
赵离影却认真入神的看着墓碑‘杜’字上面有点光滑的表层,突然说道:“你两个先躲于墓地旁边去吧,这里应该会有点古怪。
上官小姐,张过水刚站在墓旁杂草边,赵离影已经一掌拍在‘杜’字上!
只听“咯咯”声起,墓碑自右边翻开,却见里面透着隐约光线,露着一条台阶暗道。
三人正自惊诧,却自墓里“呼呼”前后射出三支剑,没有剑柄的剑,射向赵离影!
“小心”!上官小姐惊呼起来!
赵离影迅快往后一倒,躲过了第一支射向头部的剑。
但第二支剑却贴地面射来,直取腹部!
赵离影心里一震,急忙往上一纵一翻,还未落地,第三支剑又如毒蛇般的窜来,直取胸部!
“当”的一声,那剑自赵离影胸前掉落。
赵离影身体落地时,右手正拿着一把黑色匕首横挡于胸,脸色却甚是凝重。
那剑正是撞在匕首身上掉落下去的!
“墨刃”?你是神风老鬼的传人?墓里突然一个黑影往台阶深处飞纵而去!留下鬼哭一样的声音。
张过水正想拍掌,上官小姐却先赞道:“赵护卫,果然好身法”!
赵离影收起匕首,只觉手掌麻痛,心里暗忖:“这人飞剑怎么如此厉害?像是追魂相士的追魂三剑”!
听两人称赞,只得淡淡一笑,道:“侥幸躲过而已。上官小姐应该武功也不弱吧?”
上官小姐愣道:“为何问这个?”
赵离影道:“你在此保护好过水,他不会武功,你们两在此等我,待我进去探探情况。”
说完便疾步进入墓道。
上官小姐正想说,“我也…”却不见了赵离影的人影,只得不太情愿的站在墓前。
进入墓后,便是一个如洞弧形通道,不远便自两边似是石壁的地方挂一烛台,燃着蜡烛,昏黄的烛火照着下面笔直渐高的台阶。
赵离影也不思索快步如飞,踏阶而上,不久便见右阶旁而下有一空地,甚是开阔,四边亮着蜡烛,如同照着一个‘大堂’。
当下也不再思索,飞跳而下,却见这‘大堂’正中壁上,凿着三字“三义寨”,大字之下有一案桌,摆一香炉,插着烧残未拔的黄香枝条。
案桌之前,却摆放着三副发亮的乌漆棺材!
一阵阴风吹过,烛光摇曳,似鬼影重重。
“刚才那人哪里去了?难道躲入棺材去了?”
赵离影边想边走至左边第一座棺材旁,推开棺盖,却见白骨森森,一具骷髅躺在里面,一阵腐朽枯味,冲鼻而来。
赵离影皱皱眉,推开第二座棺盖,仍是一具骷髅,不同的是,这具骷髅手骨处,各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玉镯。
眼前这景象,不得不让他暗忖:“这像一男一女骨骸,难道是杜远声夫妇?跟杜朝同姓,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正想推开第三个棺盖,却听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若有若无。
“不用看了,这座空棺打算留给老三的,现在就送给你吧?”
话音刚落,却见壁上掉下一块‘石皮’!
‘石皮′一抖,现出一个身穿黑衣之人来。
赵离影心中一凛。
只见这人瘦如竹杆,满头白发,狼眼鹰鼻却又囗阔如碗!
赵离影更惊奇的是,这人只有一个耳朵!
“你是老鬼徒弟,怎么找来的?又找来何事?”
那人盯着赵离影,眼光绿幽,如两团鬼火。
赵离影缓缓舒了一口气,反问道:“你是谁?为何躲这山头扮鬼吓人?”
那人哈哈一笑:“扮鬼的是老三那厮。百面狐的易容术,我可不会。”
接着又恶狠狠问道:“你是怎么找出此处的?再不说,我必杀了你!刚才没杀到你,现在同样可以要你的命!”
赵离影忽笑道:“劫杜朝的人告诉我的?”
那人一怔,急问道:“大哥被劫了?谁劫的,怎么不送回来?”
赵离影思忖:“这人叫杜朝为大哥,口中还有个老三,难道三义寨是三个人结拜而起之名?很明显,这人是老二,而且并不知道杜朝被劫走一事。”
那人见赵离影不作回答,突然身形一动,枯枝般的手爪抓向赵离影肩膀!
赵离影向下一蹲,手中匕首向那人膝盖刺去,那人却一纵身,自半空如老鹰抓小鸡般抓向赵离影头部。
赵离影却一个倒翻,以双手支地,两脚踢向那枯枝般的手爪,那人只得一缩手,身如圆圈向上滚动,像蝙蝠一样倒挂于头顶洞壁上!
“嘿嘿,神风老鬼的徒弟,看来有两下子”!
那人阴森森地说着。
赵离影冷冷道:“你跟杜朝称兄道弟,也一定参与了十年前燕子窝村被劫杀一案吧?”
那人一怔,问道:“难道你是官府派来缉拿我们的?”
赵离影又反问道:“逼顾大人放杜朝的是你吧?”
那人大囗一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嘿嘿一笑:“你猜对了,没用,你知道的太多了,得死!”
说完自壁上跃下之时,身上便分别射出三道剑光。
没有剑柄的剑,以前,中,后顺序,直刺赵离影!
第一剑刺向赵离影左胸,当向右躲时,第二剑便刺向右胸,赵离影想往上纵身躲避,发现第三剑又在上方飞刺而至!
这些刺剑像长了眼睛一样,跟墓前三刺之剑如出一撤,而且往哪躲,都有一剑在等着。
赵离影只得同样以‘墨刃’硬挡上方之刺。
挡是挡住了,但还未落地,却觉一道疾风袭至膝前!
“扣膝”!
赵离影心里惊叫一声,却来不及躲避,只觉膝盖处,一阵火辣辣疾划而过。见那人自地下脚边,如被突然扯去的桌布一样,向前飞开。
“谁”?那人怒喝一声!
赵离影一时愕然。
“捉鬼的”!
清脆动听的声音自台阶上边传过来,一个白影如蝴蝶起舞般飞在‘大堂’棺材前。
正是上官小姐。
赵离影看着膝盖处的抓痕,又看看上官小姐,勉强一笑:“你早就来了?”
上官小姐看着他,眨了眨眼:“还好我来了”!
那人咬着牙拔去了两根刺穿手掌的绣花针,嘴里哼道:“名扬天下的飞凤五针,传说中没有人能躲过一针,看来也不过如此”!
上官小姐冷冷看着那人:“那是我火候未到,孙少,追魂相士是你杀的吧?”
这次不但赵离影愣住了,连那人也愣住了。
赵离影动了动脚,盯着孙少:“在墓地外,你使出“追魂三剑”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只是不好确认。刚才又见你使出“追魂八爪”的‘碎肩’,‘破颅’,‘扣膝’,我心里已经确定你是追魂相士的徒弟了,只是未料到上官小姐也知道追魂相士。”
顿了一下,又说道:“武林中都传言相士有三个徒弟,不知为何,相士又被徒弟所杀,没想到你就是杀师的那一个!”
孙少冷笑道:“为何你不认为是我两个师兄所杀的?”
上官小姐缓缓说道:“因为你师兄们根本就没有学会八爪中的‘扣膝’,更不会使,相士死时伤痕多处,其中就有一个膝盖被揭走之伤!”
孙少怒道:“谁叫他不愿教我最后“掏心”之爪!
上官小姐道:“相士知道‘追魂八爪’过于狠毒,皆用于大奸大恶之徒身上,教徒本意是替他为武林惩奸除恶,后来见你为人心术不正,割一耳朵为戒让你悔过自新,又怎会教你‘掏心’,谁知你…”
“别说了”!孙少摸摸耳边,突然如啄人之蛇,斜斜往上官小姐冲了过去,两爪暴张,狠狠抓向肋间,正是八爪中的‘扯肋’!
上官小姐一个飞纵,如燕子离巢,翔于空中,但空中却下起了雨。
针雨!
只听一声‘咯嚓’,一声惨叫,孙少止不住身形,急撞在前面‘石壁’,右手骨折,头骨破裂,摔于地上,两眼怒睁,奄奄一息,眼看着活不成了。
背上黑衣,几条针尾露出,在昏黄烛火下,泛着亮光。
孙少小声喘着:“你怕杀我……不死,竟然用上了飞……凤百针……”
赵离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官小姐定定的看着他,忽道:“你怪我杀了他?”
赵离影本想说,我还有一些丝索要问他的,但看着她明亮的眼神露着一丝委屈,俏丽的脸上挂着一点幽怨,又觉得刚才要不是她,自己恐怕也跟相士一样了,话又吞了回去。
张过水在厨房做好饭后,正想煎鱼炒菜,却听一个很甜很甜的声音说道:“有糖不?我来焖鱼炒菜吧?”
张过水很快就找出了糖,交到了上官小姐手上,转过另一个房间陪娘亲去了。
但他有点纳闷,自赵离影,上官小姐回来后,娘亲就越来越精神了,现在甚至坐了起来跟赵离影说着话。
“水儿,你能遇到离影,上官姑娘,我就放心了。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好人。你可别像以前那样了”。妇人看着张过水,慢慢地说道。
张过水握着妇人的手:“娘,您要好好的,别生病就好,孩儿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妇人看着张过水,眼里满是疼爱。
赵离影道:“大娘,只要在一起,我就会替你管好过水的。”
张过水道:“赵大哥,我…
这时却听外面厨房传来甜甜的叫声“吃饭了”!
“哪来的?你家有鱼塘吗”?
赵离影看着桌上一盘香气四溢的黑色鲤鱼,奇怪的问。
“偷钓的”!
张过水应了一句,拿起筷子,夹着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吃的渍渍有声,津津有味,连鱼骨都差点啃了下去。
“你”!赵离影气极。
却引得上官小姐一阵大笑:“我拿银子让他去买的”。
说完既斯文又温柔的尝了一口鱼肉,嘴里赞道:“甜甜的,真是太太太好吃了”!
赵离影差点把饭喷飞!
张过水悄悄把鱼盘向自己面前挪了挪。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做甜的鱼,吃蜜的鱼?”赵离影这话当然是问上官小姐的。
上官小姐看着两人:“因为我的名字就叫上官蜜鱼”。
张过水干咳一声,笑道:“你这是在自我残杀吗,看你杀鱼的手法,娴熟的闭着眼睛都能把鱼刺挑出来,肯定一有空就宰鱼为乐!”
上官蜜鱼马上像拍蚊子一样,拍在张过水脸上。
这一次,赵离影张着嘴,忘了合。
瘦猴觉得这辈子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走出牢狱大门了,虽然只吃了五餐牢饭,但感觉坐了一年的牢。
看着连颗星都没有的晚上,他又埋怨了,边走边嘴里嘟囔着:“有这时候放人的吗?这黑天暗地的,落阳村这么远,我怎么回去?”
走到县衙门口时,他又呆住了,因为他看见了在二堂审他的那个冷俊中年人,正牵着一匹马,看上去很有耐心的在等着他。
瘦猴惊道:“你这不是放我回去了吗?怎么…”
中年人把瘦猴推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在瘦猴身后,方说道:“带你去认个人。”
绣布坊二楼后面房间里,两条烛火通亮,如同白昼,照着两个虽未至中年,却有着中年妇女韵味的女人。
一个俊美绝伦,让百花黯然,一个若是切除黑痣,倒也秀色可餐。
上官蜜鱼示意护月熄灭了一盏烛火,房间里光线顿时柔和了起来。
“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打算?”护月问道。
上官蜜鱼闭上眼,揉了揉两边太阳穴位,叹了一口气。
“门主有交代,定要杀了那三个山贼。现在只杀得一个孙少。那杜朝,上次就不应该把他丢进官府的,当下杀了他就省事多了。还有未露面的白虎周玉其,人都没见到,怎么杀之。现在赵护卫已经在追查他们的下落,要是借他手找到那贼人,再想不由分说的就把他们杀掉,没那么容易了,赵护卫定会出手阻止的”。
停了一会,又说道:“杀那个孙少时,要不是赵护卫受了点伤,恐怕他也会出手阻止的”。
护月道:“那要不,我暗中跟着你们,若有机会,我来出手,这样赵护卫就没有任何防备了。”
上官蜜鱼道:“先不用吧,怕事情越来越糟,你在店里打理就好,我就有个玩的借口随时去找他们了,现在还有杜朝和周玉其下落不明,得缠着赵护卫,他定有办法找出那两人”。
“哦”,这是护月遵从安排说的最后一个字。
燕子窝村很少有人家在亥时还未熄灯入睡的,早睡早起己经成了这十几户人家的习惯。
但这时却有间草房还点着微弱的烛火,房间里,一个老人正坐在房中间一张桌子旁的凳子上,在烛灯下看着两只手指不停来回翻转的一根细针。
不远的床上,半躺着一个偏胖光头的老年人,正闭着眼,喘着气。
窗缝边上的赵离影小声问:“是拿针的老人叫你那天击鼓鸣冤的?”
瘦猴点了点头。
赵离影道:“没你事了,按原路悄悄摸回去吧”。
话还没有说完,瘦猴已经像兔子一样的溜了出去,他知道,跟官府之人打交道,可不是好玩的事。
但他刚回到县城,就遇见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露着漂亮的酒窝,甜甜的笑问:“大哥,跟你出去的那人去哪了?”
瘦猴不得不回答,因为他看见这漂亮女人手中拿着剑。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光头老人突然捂着心窝,满脸痛苦起来,想坐起身,却双脚难移,只得半躺半靠于床边!
床下老人走过去,脱下光头老人的上衣,自‘中庭穴’‘中府穴’入肉半寸,各扎一针,见光头老人脸色逐渐平静,又在其手‘阳溪穴’‘解溪穴’各扎一针,却入肉一寸。
赵离影暗忖:“这光头老人定是那杜朝了,这半月前遇见的老人家却为何不惜劫狱救他?这老人家难道是孙少所说的老三?”
此时却听那光头老人说道:“中庭解心痛,中府舒胸闷,阳溪缓头疼,解溪作安神。”
那人看着光头老人,肉笑皮不笑道:“几天都不说话,现在会开口了?”
光头老人垂着头,慢慢说道:“我‘火龙’杜朝纵横一世,杀人无数,如今虽逃斩首之牢,却也百病缠身,怕也是活不了几天了。恶有恶报,这话看来不假”。
那老人‘哼’了一声!
杜朝抬起头,看着那老人:“山东一带,会针灸之术的只有一个山东游医,被人称作周仙通,多年前,我曾因为心痛求他针灸治疗过一次。你虽像他,但绝不是他”!
老人面无表情,冷冷道:“我不是周仙通,那你觉得我会是谁?”
杜朝嘿嘿笑了一会,道:“周仙通精于针灸之术,手法娴熟一致,皆于入针半寸为止。前两天和现在,你有入针半寸,有入针一寸。周仙通曾对我说过,入针一寸,若把握不好,容易伤人”。
那老人还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杜朝。
杜朝干咳了几声,又道:“你应该是周仙通的儿子,我那三弟‘白虎’周玉其吧?”
那人道:“终究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赵离影暗忖:“这人果然是杜朝,孙少的结拜兄弟。”
这时却听杜朝说道:“你救我,却把官府之人引到落鹰峰下,那时我就有所怀疑了,因为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们的寨在哪里。你从来都打不过老二,就想借官府之力除掉他,好报你被追杀之仇是吧?后来又把我带来这燕子窝,对我像是救治又非救治时,我就更加肯定了。”
接着又嘿嘿一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扮成你老子,让你女儿叫你爷爷,真是荒天下之大唐啊!”
周玉其怒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杜朝也扭曲着脸,怒道:“要不是你当年侮辱我夫人,让她含恨自尽,我和老二又怎会追杀于你?”
周玉其“砰”的一掌,把杜朝打飞在地,口吐鲜血,狠狠说道:“这一掌是还给你的。”说完撕开上衣,却见一红色掌痕,令人触目惊心的印在胸口正中!”
“这莫非就是师父说过的’火龙掌’?赵离影思忖着:“这两个恶人本就该死,如今自斗,倒也无须出手相救。”
杜朝挣扎着爬至墙边,以手支地,头部靠墙看着周玉其,喘气笑道:“你辱我夫人,我把你夫人抓走卖了作娼作奴,倒也公平的很。”
周玉其又对他踢了一脚,把杜朝踢到门口边:“那你为何杀我村里其他人?劫走那么多人?”
杜朝咳了咳,缓缓擦着嘴边鲜血:“我自小跟爹娘流落逃亡到燕子窝村,想在此安生,可这村里人对我爹娘尽是辱打欺负,爹也被打成重伤。没办法,爹娘带我只好逃到落阳村生活,没多久我爹便因伤重去世了。那时我就想,长大了,我一定得报这个仇!”
周玉其突然静静地看着杜朝,问道:“并不是因为我才来劫杀村子的?”
杜朝道:“不完全是。你当年中我“火龙焚心”之掌伤,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了,一定是痛苦难熬吧?”
杜朝看着周玉其,又勉强笑道:“你现在打了我一掌踢了我一脚,大哥算还你了吗?”
周玉其道:“我…我。
杜朝道:“我知道,你还想问我,你夫人我卖给谁了,是吗?”
周玉其道:“我们早年流窜各省,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我早己厌倦了,我只想找回小蝶的娘,一家人安定的生活下去”。
杜朝又‘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用微弱着声音叫道:“三弟,你…过来,我…告诉…你”
周玉其忙过去扶起杜朝,将耳朵附于杜朝嘴前,却忽然像雷击了一样,翻在门口外,鲜血狂喷!
“爹!”此时门边一个少女突然现身出来,抱着周玉其,放声大哭!
赵离影呆了,没料到小蝶也藏于前门后,正惊魂未定时却觉后面站着一个人,当下掏出匕首,身影如圈旋转,侧刺来人右肩!
那人往前一扑,还未倒地时,却身形反转,向左翻了出去!
赵离影正想…
那人清脆笑道:“赵护卫,是我。”
周玉其躺在少女手臂间,嘴角不停流着血,两眼怒睁着杜朝,过一会儿,右手才颤抖着往额头上慢慢的扯下一块‘脸皮’。
烛火斜映,却映着一张四十出头,五官端正,样貌儒雅的书生脸。
“小蝶,你都…听见…了?”周玉其看着少女,断续的问。
小蝶亮晶晶的眼,早就泪水汹涌,也不会回答,只是拼命的点着头和不停的抽泣着。
“你看,爹…就不…是好人,说给你…找回…娘,我…却都…做…做不…,周玉其的声音越来越低弱了下去。
小蝶哭的更大声了:“爹,爹,你别离开我,我好怕…我真的很怕…
周玉其想伸起手摸摸小蝶的脸,却没力抬起,赵离影在旁边蹲下来轻轻的握着他的手,紧贴着小蝶那热泪滚烫的脸蛋上。
他在小蝶现身后,和上官蜜鱼也自门外走了进来。
上官蜜鱼却转过身去,用手抹了一下那没有掉下的泪水。
周玉其看着小蝶,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勉强露出的一丝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小蝶哭的更大声了!
却在这时,杜朝“咳咳”两声!
“这恶贼竟然还没死”?上官蜜鱼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杜朝面前,拔剑朝他心窝便是一刺!
只听“噗”的一声,却被赵离影用一块碎柴屑撞偏了,剑,刺在杜朝肋骨旁地下边。
杜朝朝看着周玉其,嘿嘿道:“老三…你要找夫人,那…我夫人…就该…死吗?你还是…躲…躲不过…我的…火龙勿…用…哈哈…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赵离影看着他:“你把劫持的那些女人卖给谁了?”
杜朝看着上官蜜鱼脖子上那朵若隐若现的玫瑰,缓缓道:“我儿子…被那…那人囚…着,我…不能…说
说完便用手指指着上官蜜鱼,怒瞪着眼,渐渐没了气息。
上官蜜鱼却松了口气。
赵离影盯着他那根手指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