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序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找寻了一番,却没有任何线索,原先的哀嚎哭泣声都消失了。街上死一般寂静。
他心中一动,脚下轻轻一点,提身跃上了房檐。
街道在夜晚显得更为冷清,不少符纸被风吹得到处翻飞,隐约听见了犬吠,和那阵诡异的抽泣声。声音异常沙哑,恐怖。
一个黑影悄悄爬上了房檐,朝他身后袭来。
柳无序嘴角一勾,冷笑一声。一个凌空翻跃过了黑衣人,稳稳的立在了他身后三尺的房檐上。
那黑衣人扑了空,愤怒的发出低吼声,宽大的黑斗篷遮住了他的手脚和脸。
即使有月光也只看见漆黑的一团蜷缩着,黑衣人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似要将柳无序千刀万剐,活活撕碎。
好强的怨念! 柳无序心想。
“何方妖孽,是人是鬼,还不速速现形!” 他掏出藏在衣服里的符咒。左手中指弯曲,拇指压住指尖,掐了个印,符置于右手食指和中指间。
“道法玄宗,万炁本根。妖魔丧胆,鬼怪显形。急急如律令!” 他凝神念道。
刹那间符纸化作一束金光向那黑衣人飞去,他见了符纸忙用宽大的长袖遮住了脸,符咒打中了他。他痛苦的哀嚎一声从房檐上跌落了下去。
柳无序赶忙朝他跌落的地方追去,一跃而下。昏暗狭窄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已不见刚才奇怪的黑衣人。
街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让这家伙跑了!灵符明明都打中他了……应该跑不远才是。” 柳无序无奈。只能继续在附近查找,又转过了几个空荡的街头,巷子,在柳无序快放弃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点微弱的声音,此时柳无序已经离棺材店有些距离了。
他寻着声音又穿过了一条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烂腐败的宅子,孤零零的立在那儿。
“这房子阴气这么重,居然一张符也没有贴……” 他疑惑道。不觉间一只脚已踏入房子大门,一块腐烂的牌坊重重地掉了下来。
下一秒。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用力地将他拽了出来。
“唉唉唉——师兄,是你啊!原……原来你也没睡啊,我还寻思着要是你在,肯定有法子,不过你现在既然来了……” 柳无序正打算说他这一遭。就被白锦书生生打断了。
“我知道。我也在查那声音。” 白锦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什么。顿了顿,又回头道。
“未经允许,擅自行动。”
“这不以为你睡着了……没,没敢喊你嘛……”柳无序干笑几声,心虚道。白锦书的起床气他是见识过的,要是在他睡着时吵醒了他,不得把房子掀了!保命要紧!
“走吧。”白锦书小心地踏入了这个破败的宅子。一阵萧瑟的凉风吹来,柳无序打了个哈欠,缩头缩脑的跟进去。
残缺的、泛着焦黑的桌椅,零星破碎的瓦片,还有一些被烧的只剩一团黑的东西,满地狼籍。但祠堂里却异常干净整洁,摆放着一块灵牌。
“外面都乱成一片了,唯独这祠堂干干净净的,还有这灵牌……” 柳无序伸手预将灵牌拿下。一声凄厉的号叫制止了他。
“不……不要碰!不要碰山神大人的灵牌!”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朝柳无序扑来。
他轻松的侧身避开了,随即抽出了自己的扶桑,白锦书也手持问道直指那黑衣人。
“好啊你!偷袭我,刚才就让你给跑了,还好我聪明睿智的大师兄来了!这回看你怎么跑……识相的就把斗篷摘了!” 柳无序道。因为擅自行动怕被师兄罚,便借此吹捧了师兄一番,虽然他知道这没用。
他将扶桑环在胸前,踱步观察着这个一直在地上蜷缩颤抖的人,明显她不是刚才袭击自己的人,被符咒打中,不可能没有负伤。恐有同伙,先诈一诈她。
她似乎很害怕刻在问道和扶桑剑柄上的八卦,一直躲闪着。声音微微沙哑,只得伸出惨白的,枯枝一般的手,动作吃力的摘了斗篷。
斗篷下是一个面容清秀,肤色惨白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
柳无序目瞪口呆。想起刚才对一个姑娘说这些话,心中瞬间觉得惭愧。白锦书见状忙收起了问道。
“不可以碰山神……山神大人的牌位,山神大人就在这里……不尊重她,是会遭殃的……就像,就像锦城……” 她空洞的眼睛看向地面。
“山泽之怪?” 柳无序心中疑惑道。白锦书听了她这一番说辞也沉思着。
从她的口中。二人才渐渐了解锦城的过去。
从前的锦城乡民来往频繁,生活富足。可锦城城主不知在哪请来了一位道士,据传神通广大,有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之术。
城主深信不疑,将他命为护城法师,百姓们经过蛊惑,深信他是上苍派来的神仙,每天都有很多人送礼拜访,大多希望和逝者说句话,或是知晓命数。
那道士手持铃铛,背着两面旗子,只需轻轻摇一摇铃铛,死人就会跟着跳。他告诉村民,但凡死了人,就把尸体寄放在义庄,等他将尸体带回教观作法,可以让死者灵魂升天,投个好胎,而后再赶尸回城,入土为安。道士每隔半月才赶尸作法,由义庄的人负责尸体。
可有天不知怎的,道士告诉城主锦城三日之内必灭,他要作法祭天,来保锦城百姓安危。城主大惊,忙问缘何而起,如何化解。
那道人便说锦城百姓冲撞了附近的山神,山神大发雷霆,需要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当活祭品,唯有此法才可化解。
城主为顾全大局,选择相信道士的话。命令手下秘密抓了四十九个孩子,反抗不从的百姓便被悄悄杀害,官兵事后放火烧毁证据。自此,锦城有孩子的人家都逃走了,只剩一些老弱病残等死,在那之后城主和道士消失不见,锦城也逐渐成了荒城。
至于那被献祭的四十九个孩子,自然也不知所踪。
“小姑娘可不能随便骗人哦!你先说说你是何人,怎么没被抓住,又为何这副模样。哦对,还有那个棺材店里的老头,你认不认识?” 柳无序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这才开口。
“我……我叫惊鹊,官兵抓人的时候,阿娘带着我逃跑,后来阿娘为了保护我,被……被那些人杀了,我一路逃,遇到了林叔,林叔就把我带回义庄,藏在了棺材里……” 她哽咽道。咬咬牙,两行晶莹的泪水划落。
“……” 柳无序见不得姑娘哭,他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可山神大人还是找到了我,她……她穿着一件很大的黑斗篷来到义庄,还说……还说她选中了我,命令我守着她的祠堂,生生世世供奉她。林叔没有办法,他每天都守着义庄的尸体,等那道人来时,就把刚死不久的尸体交于他……” 她又道。
柳无序坐在贡品桌上,把玩着那灵牌,在手里抛了几下,又稳稳的接住。惊鹊见了这一幕,嘴巴闭了闭,也没说什么。
“姑娘你别怕,我们俩都是道士,是好人!瞧见这位不苟一笑的翩翩公子了吗?他可是我们派抓鬼最厉害的,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柳无序本想继续打趣,让她放松警惕。
白锦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打断了他。
“行了,无序。此处危险,惊鹊姑娘先和我们回义庄吧。” 白锦书向她礼貌的拱手道。惊鹊见他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略微呆滞的点点头。
“那林叔……”
“放心吧,惊鹊姑娘。那个什么林叔现在很安全,因为义庄里有个呼呼大睡的姐姐会保护他。我告诉你,她可凶了,一拳能把人打残,连鬼都不敢靠近她。” 柳无序狡黠的向她眨眨眼。
彼时。天已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