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几乎空无一物,绣床上只剩下底下的铺被,其它的都没了踪影,殿内只还剩下两张贵妃椅,显得孤零零的,一旁的檀木椅上是洗净晾干的御赐茶具。
楚夕舞站在内殿中央愣愣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原来这真的不是出去三天而已的事情,而是要将凤藻宫给拆了。
“怎么了,娘娘?”夏荷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竹制的盒子,一溜小跑着过来,上前几步,收拾起檀木桌上的茶具。
“带茶具过去干什么,难道乐善寺的和尚都用手捧着喝茶不成?”身后的魅央,实在忍不住了,将茶具都带过去,也太离谱了,有些时候真的忍受不了夏荷的性子,不知道是天然呆,还是装出来的。
“当然不是,这可都是皇上赏赐的,能带多少带多少。”夏荷立马反驳,丝毫不顾身后三个女子越发惨白的脸色。
冰莲开始冒冷汗,第一次觉得人竟然可以这么可怕,手心里都是冷汗蹭蹭。“夏荷,不用了吧,别宫的娘娘要是知道了,会说皇后娘娘。”声音微弱,完全失去平日里的清冷和压迫感。
“就是因为不能让别宫娘娘小瞧,我们凤藻宫可是皇上的心尖,谁都不能动!”打断冰莲的话,夏荷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却没有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劲。
“那这绣床上的锦被和枕头也是你搬走的?”努力克制的声音,楚夕舞这才开口,纤纤玉指指着身边空空如也的绣床,她已经极力压制火气了,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果然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从魅央、冰莲和夏荷的对话中,她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心底还是有一些不甘相信,只是离宫三天而已,至于把被子枕头都拖过去吗?否则她真的要怀疑夏荷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嗯,那是肯定的,寺院里的东西不干净,当然还是自带的好。”夏荷回转过身,将盒子盖好,轻扬起嘴角,温柔的笑开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另外三个女子,只想上前去抽她,去寺院祈福,途中难免会遇到什么困难,万一遇上个刺客什么的,本来就该低调行事,现在给她这么一折腾,恐怕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在乐善寺,真是让人浑身不爽。
“喂,夏姑姑,我实在受不了了,蠢也得有个限度吧?”宫门处的魅央直接开始跳脚,丝毫不掩饰语言里带有攻击性的字眼,指着前面无辜的夏荷,脸上实在是忍无可忍的表情。
“啊?”夏荷站起来,怀里紧紧的抱着盒子,像是没搞清楚她说的话一般,表情无辜。
“赞同。”冰莲转过脸去,不想再看那个傻丫头的表情,恢复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和魅央如此默契。
“阿荷,马车是装不下这么多的东西。”难得的温柔似水,楚夕舞理了理头上自然下垂的流苏,笑得一脸温婉。
只是身后的魅央和冰莲却不由得退后一步,女子越是这样,就代表她越危险,所以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那怎么办,都已经收拾好了。”夏荷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皱着眉头,似乎是很痛苦的表情。
“不过还是有办法的,要么你把那些废品都放回原地,你乖乖的上车就好,要么本宫让其他人放回原地,你就待在凤藻宫里,安心看家。”幽幽的开口,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楚夕舞也是忍到极致了。
无论是原来还是现在,她身边并肩作战的人,都没有出现过这么笨的了,笨一点可以,但是据她自己的认知,夏荷这个贴身丫头,似乎并不蠢,相反还很聪明,学会隐藏自己。
这几天却变得越发蠢笨起来,只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夏荷变得不正常起来。
刚才还是热闹的气氛,因为女子这一句命令式的话语,而变得些许的紧张,身后的两个女子,也都犹疑的看着她,夏荷自从进了宫,的确就变得有些蠢笨,却不知为何女子会如此生气。
“奴婢只是希望娘娘能住的更舒服,娘娘不喜欢就撤下来好了。”夏荷却似乎没有被影响,依然是一张傻傻的笑脸,音调高扬,将怀里盒子中的茶具,又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转身闪出了内殿,开始招呼外面那些宫人把行李都搬下来,重新规划整理,又是一阵闹腾。
楚夕舞疲惫的躺在贵妃椅上,头异常的痛,捏着紧皱的眉头,黑着一张脸,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一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浮现了那些人来人往的场景,还有放东西的景象。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夏荷的脑子长得异于常人,不过却更让她变得清醒起来,随时都要将所有的家当搬在身边,包括后宫和慕辰的感情,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后宫的权利竟会变得和感情一样重了。
轻叹了一口气,赤着脚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抬起素手,遮住那束耀眼的光芒,似乎会被它融化。
“娘娘,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用完午膳就可以离开了。”依然是夏荷温顺的声音,火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嗯,现在就上菜吧。”楚夕舞抓着一旁的帘幕,眸光似乎也被炽烈的太阳点亮。
以最快的速度用膳结束,皇后娘娘要去祈福,虽然皇上没有正式颁下圣旨,但是消息已经传的漫天飞了,这次各宫的礼物倒是送的极其勤快,为此护卫也增加了不少。
楚夕舞一身火红的简约常服,发髻上别着的流苏隐隐垂下,依然无法掩盖她的母仪天下,踏着板凳上了马车,低调奢华的装饰,缓缓的行驶过后宫,好多宫里的宫人都出来想一睹她的风采,究竟是何等的魅力,在普通的日子里,能够获得这个外出的特权。
不同于外面的吵闹,朝阳殿依然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徐怀德不时的张望着内殿。
内殿里香薰袅袅,男子一身落拓的里衣,火红的颜色是那样的鲜艳,斜歪在躺椅上,手上拿了支毛笔,似乎在描画着什么,半睁的琥珀色眼眸,轻扬的嘴角,那抹邪肆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丝毫没有平时君临天下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十足的无赖。
“徐怀德,你探头探脑的干什么,有什么事就说!”不耐的开口,因为注意到门口处的异样,手一抖,已经快要完成的画上竟是多了一丝污点。
“皇上,只是外面有些吵而已。”徐怀德一溜小跑,腆着脸倒显得有些讨好。
男子早膳过后,从凤藻宫回来,就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模样,而且只要他摆出这样不正经的样子,就证明他们这些奴才要倒霉了,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罚什么。
不过他徐怀德能爬上这个位子,就是不同于其他的宫人,在主子生气的时候,不是害怕的躲得远远的,而是要想方设法的找出路子来哄主子开心。
皇后娘娘已经开始启程了,皇上却在这里只穿着件里衣悠闲的画画,奇怪,太奇怪了,所以就必须得从这里为入口,但是又不能一开口就触他的眉头,否则自己也是找抽。
“谁吵就拖出砍了。”男子冷冷的扔下这句话,抬起眸子,扫向不远处的徐怀德,脸上却还挂着淡淡的笑。
徐怀德接到男子阴沉的目光,咽了咽口水,一下子跪在地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他,此时也有些迷惑,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弃。
忽然内殿里一阵冷风吹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远处已经有一个黑衣男子恭谨的跪在地上,在茶几的阴影处,看不大真切。
“主子。”机械般的声音,那个黑影似乎动了一下。
“没事,说吧。”躺椅上的男子,闭上慵懒的眸子,顺着躺椅摇晃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皇后娘娘已经启程了。”依然是滴水不漏的回答,绝不多出一个字。
徐怀德一阵惊讶,一开始就猜出这是皇上的影卫,但是这样不避嫌,自己可真是满头冷汗,万一听了不该听的,被灭了口可就不划算了,可是这个影卫却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嗯。”只是单音节的吐出,男子似乎丝毫不在意,摇椅的晃荡声,在安静的内殿里显得有些刺耳。
“派八个人去皇后的身边秘密保护。”良久,才又说了这么一句,男子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毛笔丢于一边。
“是。”又是一阵冷风,伴随着这么一个字,消失在窗口。
大殿里又恢复一阵寂静,徐怀德跪在地上,心底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皇上还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男人,明明摆了高姿态,连送都不去送一下,而且还这么悠闲,原来是早有准备。
“徐怀德,你可知罪?”半晌,男子忽然又吐出这么一句话,睁开冷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宣纸,眉头皱的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