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缓缓吹过精致的手抄游廊,游廊外,是一片花木。那耷拉在墙上的一大片的六月雪,开的密密匝匝,从远处看,葱绿的枝叶如瀑,那些白色的花儿便如瀑布中绽开的水花一般。风拂过,那些花朵静静的颤抖,让人看着心生怜爱。
如斯伏在小几上呆呆的看着那窗外的花儿,她一整天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慵懒的伏着。过了许久许久,她的眼里蓦然掉下一滴眼泪。
徐子秀站在门外看着房里的人也已是许久。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举步进来。他的怀里,抱着几本书。
“如斯?”他轻轻唤了一声。
如斯只当没有听见,她继续看着窗外的花朵,只是一瞬,便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你整日呆在房间里想是很无聊了,三……”徐子秀停顿了一下,他迟疑的看了一眼如斯,才说道:“三公子留了很多书,我捡了几本给你,你无事的时候翻一翻。”
徐子秀说完,便将那些书放在了小几上。他转身正要出去,如斯却突然坐起来看着他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自三公子逝世后,如斯便被徐子秀带到此处,至今她都不知她到底身处何地。
徐子秀垂下眼睑,说道:“自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我便带你离开京都。”
“公子何时下葬?”她又问。
徐子秀有些诧异,他愣了片刻,说道:“明日,相府那边说他明日下葬。”
如斯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继续伏在案上。
徐子秀轻手轻脚的出去带上了房门,他沿着游廊一直向下走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停下了步伐。眼前的红漆木柱旁站着一个人,他身材健硕伟岸,负手而立,如同劲松。
叶雍睿回过头看着徐子秀,黑沉的眸里瞧不出一丝神色。他开口问道:“如何?”
徐子秀摇了摇头,说道:“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今日难得她开口与我说话了。”
叶雍睿被提起了兴趣,他挑眉转过身看着徐子秀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福泽何时下葬。”徐子秀静静的盯着叶雍睿,如是说。
叶雍睿沉静了片刻,他望向远处的风景。风吹过他的面颊,他神色冷峻,那刀砍斧斫的英俊容颜上带着冷伐的意味。他抿着薄薄的唇,过了许久才开口继续说道:“你打算带她离开京都?”
“是。”徐子秀点头,他打开折扇轻轻摇扇,凉风阵阵,莫名烦躁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为何要执意带她离开?”叶雍睿问。
徐子秀远目望向极远的那道花墙,眉宇之间落满了六月的微风。他好像是在追忆什么,轻轻说道:“我答应了福泽,我要带如斯离开京都。他说,如斯不适合呆在京都。她是那么一个自由而美好的人。而京都浊气过重,他怕她会被这浊气所伤。”
“叶雍睿,这一回,不要阻拦我。”徐子秀突然转目看着叶雍睿,双瞳的眼里带着坚定与一丝冷意。
叶雍睿挑起唇角一笑,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守信之人。”
“我们相识已近十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是知道的。”徐子秀继续摇着折扇,此时神色却已由冷凝化为了风轻云淡。“承君此诺,必当竭尽全力。”
叶雍睿忽的笑了起来,他笑声朗朗,整个游廊里都是他的笑声。他看着徐子秀,眼里却无丝毫笑意。“你记住,你还欠我两件事没有完成。这一次便罢,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能将她带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子秀急了起来,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冲了两步看着叶雍睿,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懂你到底想怎样。叶雍睿,放手如斯让她自生自灭的是你。现今告诉我要强留下她的也是你。你,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叶雍睿抿唇看着徐子秀,黑眸里平静的异常。只是那抿起的唇线带着一丝坚毅,仿佛是上了战场一般,冷绝而沉静。
“如斯可不是玩物,你想如何便能如何!”徐子秀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你以为福泽没有对她存什么心思吗?他只是不说,他不愿说!他知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不敢告诉如斯,就是希望如斯能快乐的活下去,不必背负他这一份情债。”
“叶雍睿,我好生瞧不起你呀!”徐子秀的嘴角重又刮起一丝轻浮的笑意,他讥诮的看着叶雍睿,说道:“当年我还道你是个面冷心热的真君子!现下,呵……什么君子,已经死了!他现在就躺在福府的正堂里!”
“你冲我发什么疯!”叶雍睿伸手一把推开徐子秀。
徐子秀被推了个趔趄,他扶住身后的柱子这才没致倒下。他用那双世上无双的双瞳之眼冷冷的看着叶雍睿。
而叶雍睿,也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风缓缓的灌进来,这个游廊里,只有他们二人静静的对峙着。
许久,叶雍睿才整理好衣衫,冷冷道:“你心中难过,我不与你计较那么多。”说完,他便举步离去。
徐子秀渐渐萎顿了下去,他滑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又重新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