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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风之芒(4)

第二日,福婷突然说要去城中的隆法寺求佛,带着晴荷与如斯一早便出了府。

隆法寺位于京都西郊,香火旺盛,信客如织。因先皇曾于退位后在隆法寺出家侍佛,因此隆法寺又成了皇家寺庙,不少达官显贵的亲眷都在这里聆听佛法。

福婷带着晴荷如斯二人,上香求签,求了个上上签,这位二小姐才稍微展露笑颜。解签之时,如斯在旁听着那和尚说什么“姻缘即到,莫可*之过急”,这才知道二小姐求的乃是姻缘签。福婷坐在一旁听着签言,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她如今已经十七岁,却仍未出阁。作为当今丞相的女儿,她一心想嫁的良人必定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

求罢签,福婷打发如斯在外等着,带着晴荷进了大殿听方丈讲经。如斯待在门外无趣,便在隆法寺里逛了起来。

隆法寺济世大殿前是一顶一人多高的大香炉,冉冉檀香随着风飘向很远。如斯闻着这香,心里莫名沉静下来。她记得入寺之时,看见过一棵非常粗壮的香樟,上面挂满了红色绸布。听人讲,若是将心愿写上挂在那棵上古香樟之上,佛祖便会感受到你的诚信,助你完成心愿。

如斯一路寻找,才在隆法寺的后坡发现了那棵立在平原上的香樟树。香樟树参天,错综交织的根爬满大地,向四周伸展的枝干上挂满了绿叶。寒风拂来,如斯隐隐能嗅到香樟树的香气。四周皆是信男信女,他们手持红绸执笔写下心愿,打个结坠着铜球的红绸便被他们抛向天空,挂在了树干上。

如斯看着那飘荡在风中的红绸,眯眼笑了起来。她跑到树下要了一条红绸,却不知该写些什么。除了自己的名字,她什么都不会写。一手拿着笔,一手捏着红绸,她呆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想写些什么?”男子俯身,看着咬着下唇的女孩儿。

如斯全身一震,她低下头不敢答话,心里一半惊喜一半害怕。

“想写些什么,我可以代你写。”男子温润的笑起来,伸手取过如斯手中的毛笔与红绸,看着她。

如斯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提起勇气抬起头,甫一接触那男子的双眼,她又慌乱的移转目光,颤声道:“就写……就写愿我的恩人……一生平安。”

男子点了点头,提笔写了起来。如斯偷眼望过去,见他笔锋流转,写的甚是飘逸潇洒,却笔笔露锋芒。男子收笔,望着她淡淡一笑,问道:“你的恩人是谁?”

如斯张了张嘴,颓然的低下头,答道:“是我不可企及与之并肩的人。”

男子凝神望着她,微微皱起锋利的双眉。他看了一眼四周,又望了望那高高的香樟树干,说道:“你试试看,看可能挂上去。”

如斯接过红绸,躬下身子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臂上,她用力的向上一甩,红绸在寒风中划了一道低低的弧线,“嗒”的一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如斯呆呆的看着那地上的红绸,红了脸跑过去拾起来,准备重新抛。男子嘴角挂着轻轻的笑意,走过去取过如斯手中的红绸,单臂一挥,那红绸便向上飞升,缠绕在了树干上,如斯低呼一声,粲然一笑,转过头对那男子行礼:“多谢公子。”

男子摇了摇头,白色的长袍随着寒风微微扬起。他眯眼看着如斯那张迎着阳光的笑脸,深邃的眼里忽然露出一丝金色的光芒。他突然也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

如斯望着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一瞬间呆住。她看着那锋利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削薄的唇,以及那唇边绽放的笑,心里突然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呼吸。虽是立在寒风里,但如斯却不知冷为何物,她恍然觉得到了春天。

那男子的笑容,便是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有人走过来,对着男子低声道:“主子,该走了。”

男子微微点头,冲如斯道:“我要走了。”

如斯回过神,愣愣的颌首。目送着他渐渐离去。视野中,他的白色貂裘随风飞扬,伟岸欣长的背影在如织信客中那样挺拔不同,但再不同,如斯想,他都不认识自己。那给被他救过一命的小女孩,对他来说,真的是那样微不足道啊。

如斯闷闷的回到大殿外,却在远处看见福婷正与一位男子交谈,她面带羞涩,微微低头,样子温顺至极,是如斯从未看到过的样子。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如斯只一眼便在也不会忘记,那是他的背影。

如斯走过去,谦恭道:“奴婢回来晚了,请小姐责罚。”

福婷看了如斯一眼,训责道:“你擅离职守,还敢回来!”

“是奴婢的错,请小姐责罚。”

福婷见心上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不好多说什么,挥挥手,晴荷便将如斯扶起来,二人一同站在福婷身后。

“在下还有杂事,先行一步,抱歉。”男子虽是道歉,却眉目中深沉,不露一丝痕迹。

福婷连忙道:“无妨无妨,公子既有急事,可先行离开。”

男子冲福婷点了点头,道:“他日在下必定登门致歉。”说完,便带着随从步履匆匆的离开。

福婷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如斯,狠狠道:“回去罚你!”

如斯埋下头,却哽着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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