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莫要骗我……咳咳……”她有些着急,一下子牵拉到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如斯连忙替她抚着背脊,好一顿安抚之后,她才慢慢平静了气息,只睁大着一双眼急切的看着她。
“我没有骗你,真的。”如斯微笑,她想到那女子平静从容的面容,说道:“孙皇后为人十分豁达,并非你想的那样。那日若不是她在大殿上救了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荟儿听她这样说,微微有些惊奇。
“我原本也是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思,只觉得那惯常在战场上厮杀的女子应当是十分冷血的。可没有想到,这位尊贵的孙皇后却也染上了军人的豪爽气质,不拘小节,令人敬佩。”如斯语气里满含着敬佩之情,那真诚的表情,令荟儿放下心来。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叩响,一名身着浅碧宫裙的女子走进来,她低垂着眉眼行到如斯身边悄声说了什么,如斯点了点头,那女子复又退去。
荟儿见那女子穿着与如斯一模一样,眉头一皱。待那女子退去,她连忙问道:“孙皇后逼姑娘做她的宫婢?”
如斯微微一诧,说道:“怎么会是她逼我?她这样做,也是为了救我啊。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为难我。我在孙皇后身边也只是干一些端茶递水的轻活,没事的。”
荟儿的眼里犹有一丝担忧,如斯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你能得救,也多亏孙皇后。是她命御医前来为你治伤的。”
荟儿看着她许久,终究轻轻的叹息一声:“姑娘,即使是在孙皇后身边做端茶递水这样的活计,也是十分考量人的。宫廷不比别处,处处都暗藏杀机。孙皇后虽然说是与萧彻情深意切,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彻不过是在忌惮孙氏所掌的兵权罢了。萧彻后宫佳丽无数,有多少人想害孙皇后,你可知道?”
如斯讶然的看着她,并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婢女会知道这么多。
“倘若有人想要陷害姑娘,姑娘理会得吗?”荟儿拧眉看着她。“姑娘定无法察觉。”
“荟儿……我……”如斯泄气的咬了咬嘴唇。“我没有你想的那样笨……”
“不是笨的问题。”伤口隐隐作痛,她歇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宫里的人杀人是不见血的,有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姑娘的心思太过单纯,根本无法抵御他们的危害。我目下是废人一个,无法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可是,若是有什么事姑娘一定要与我打个商量!不要妄自下决定,知道吗?”
如斯点头,正要开口,荟儿却又突兀的截断了她。
“也莫要对他人心存善念,说不定来日就会有人拿你这颗善心置你于死地!”
她说的阴恻恻的,令如斯不寒而栗。然而片刻之后理智终究是回来了,如斯对她说道:“我晚些再来看你,你若想要什么喊一声外面就会有人进来帮你。孙皇后让我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我先去了。”
荟儿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到达地坤殿时,正巧在外面看见了皇帝的銮驾。如斯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跟着宫人进去了。
萧彻只穿了寻常的便服,他大刺刺的坐在榻上品着一盏香茶,一面与孙之岚说着话。而后者却站在布阵的沙盘前,拧着一双英气的眉心不在焉的应答着。
萧彻是不喜欢来这里的。
每次到这里来,他的发妻要么就是在看兵书,要么就是在研究阵法,在要么,就是观察各个兵家要地的地势。与她说话,总是说了三四句才能听到一句回答。旁的妃子都是巴不得他銮驾光临,也唯有她,不欢迎也不排斥,却疏离的令人难受。
他口中说着话,一双眼却注意到了那悄然进入大殿内的女子。
这就是叶雍睿的女人,那个血管里流淌着与自己同样血液的人。前些日子还看了传来的战报,说是叶雍睿已经夺下了会柳州,与城中兵士胜利会师。只是他一旦撤退,再想回来难上加难。南廷凭借着汜水江这条天堑,大概还能撑上好几年罢!
他也曾听过,说那同父异母的兄弟手握王匙,一路行军深得民心。想当年,是他将那个还挣扎在军队前线的人一手提拔成了骁龙骑将军,是他在朝廷内为他周旋,才使他获得“骁龙将军”这样至伟的荣誉。可没想到,身边倒是卧了一匹哑声的狼。虽然是哑声的,但终究 是一匹凶狠毒辣,狡猾冷酷的狼。
想到此处,他停了口中的话,紧咬着牙齿,直咬的牙龈酸疼!
那样狡诈的人,生母乃是人尽可夫的妓女,怎能和自己比较?又怎可以与他流着同样的鲜血!
孙之岚突然听见大殿中那男子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觉得有些奇怪,转目望着他,却看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狭长的眼里尽是杀意与恨意。她心中一凛,暗道声不好。方才萧彻并没有来时,她遣了宫婢去唤如斯过来陪自己说话,却未曾想到帝驾光临。
“皇上!”她唤了一声。
萧彻被唤回了神,扭过头笑望着那手中拿着一杆小旗的女子,问道:“何事?”
孙之岚丢了手中的小旗,捶了捶肩膀,有些疲怠的说道:“离开军营这么多日,臣妾怕是马怎么骑都忘了!”
萧彻笑道:“你不过是离开军营三个月而已,这样说忒夸张了些吧!”
孙之岚也笑了,坐到他身边捧起一杯暖茶,啜了两口突然抬起头对他说道:“明日咱们去上林苑骑马吧!淑妃妹妹不是也出自将门吗?想必也是会骑马的。皇上将她也带上,咱们几个去骑马。”
从未听她主动提议过什么,萧彻心中愣了片刻,口中却答道:“你想去上林苑骑马就去,只我们两个好了,为什么非要喊上淑妃?”
孙之岚抿唇笑道:“淑妃妹妹才进的妃位,皇上应该多宠幸宠幸她才是。”
萧彻眼里划过一丝不快,口中却道:“既然你如此说,那便好罢!朕还有些事,就先回天乾殿了。”
孙之岚率着众人目送銮驾离去,才回到殿内,她命人撤了沙盘,坐在榻上长舒一口气,闭眼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