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三娘在冷风呼啸的窗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东方天际泛白,太阳躲过云霞跃上明净的天空。街上的那些士兵已经换岗,新一批的士兵又开始睁大了他们的眼睛,如同最精明的猎狗一般耸着鼻子嗅查着空气里藏匿的那一份异常。
室内靠着西窗的位置上被放置了一面落地的铜镜。这是赵唯语花了重金从那些精明的南廷商人手里买来的。他们将这面镜子打磨的比一般镜子要光滑太多,人站在镜子前连脸上的一粒小小的雀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音三娘看着镜中的人。
其实只有十七岁而已,这样的年纪若放在南廷,肯定是一位足不出户的小姐,正在丫鬟的陪伴下于温暖的室内悠闲地绣着花儿。可是,同样的十七岁,她已经成为了敌国布置在暗处的一枚棋子,运用自己的头脑破坏了无数次国人的自救行动。不再是懵懂不知,已经能够娴熟的游走于各个权贵高阀之间,在男人们权与谋的较量中,靠着自己聪明的头脑获得了无数的情报。
音三娘笑了起来,她无法将自己与别人比较。毕竟,就算是他人,也没有过她这样的经历吧。全族被灭……这样的下场,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得起。
她对着铜镜细细的描画着黛眉,拾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将那因一夜未睡而苍白的脸慢慢涂抹。眼睛下的青黑色与眉宇间的疲惫,被一层层覆盖。她再不脆弱,她又成了那个刀枪不入的音三娘。
赵唯语敲门走了进来,她知道这个有心魔的音三娘必然早早就醒了。
“他们搜不到证据。”赵唯语坐在一把雕花的梨木椅子上,她抬起一双如同海洋一般湛蓝的眼睛看着那个正在对镜贴花黄的女子。“若是再找不到证据,就只能放了她。”
音三娘回首看了她一眼,慵懒一笑:“她隐藏的那么深,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的找出破绽。”
“可是,为了查这件事,我们已经耗费了十几条性命。”赵唯语的双眉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音三娘心里嗤了一声。那十几条性命终归也是那些夷狄的性命,与自己何干。她冷笑的表情映在了铜镜上,落入了赵唯语的眼中。
“我知道你心中还一贯存了些芥蒂。但你要知,你我之间的交易,拟定的契约并非你一方能够了结。”
赵唯语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音三娘转过身,她身上那碧绿色的披帛落在地上,如一泓幽深寂静的湖水。
“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但是,我所能做的我都做了。”
赵唯语笑了起来,她笑声极其古怪,低低沉沉十分诡秘。
“我找到你时,泥泞的泥土遍布你的全身,而你半赤裸着身体如同一只被扒光毛的野鸡一般躺在雨水里。你身上大大小小青紫的伤痕,就连我请来的医师都不忍看第二眼……”赵唯语得意的看着音三娘渐渐黑沉痛苦的脸色,接着用平缓的声音说道:“在花满苑,你不过是个下等妓女,要在无数个男人的身下残喘。没有人帮你,也没有人怜惜你。你更是没有地位没有尊严……”
“不要再说了……”音三娘紧闭着双眼,声线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她慢慢佝偻住身体,胸腔里萦绕着轻轻的呜咽。
“是我救了你。你要记住,是我给了你尊严!”
“你现在什么都能够拥有了,而帮助我,将来你会拥有更多。你不是越之国人,他们早就抛弃了你。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只有我,只有我收容你。所以,你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我。抛却你的恻隐之心吧,那比起你现在所得到的尊严根本算不了什么!”
心中的天平似乎正向着某一个方向慢慢的倾斜,随着赵唯语的话语,那天平的一头完全沉了下去,打败了一切。
音三娘睁开眼看着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已经再无纠结痛苦的表情。她嘴角微微向下撇去,忽然开口说道:“我会去找如斯。”
赵唯语这一回不再晓得阴恻恻,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音三娘垂头不语,起身来到案桌前,提笔写下了一封信。招了小厮进来,吩咐道:“你将这一封信交给花满苑如斯姑娘。”
如斯看着手中还未拆封的信,大感意外。她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徐子秀一眼,指尖颤抖的打开了那封信。
“见信如晤,明日辰时三刻,快哉居见。福音。”
信中字数很短,但仍让如斯激动不已。她不停的眨着银色的眼眸,口中不停喃喃:“她愿意主动见我,定是回心转意了!真好……真好!”
身侧白衣的男子却蹙起了眉,他不忍拂了她的兴头,可为了她的安危,他还是出声提醒道:“平白无故来的这样一封信,必定有诈!”
如斯扭头白了他一眼,说道:“她肯定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该是我的错误。找到我,想和我好好说个清楚!”
“明日我随你一起去。”徐子秀固执的开口。
如斯连忙摇头拒绝:“她信中只说了见我一个,你去了反倒不好。”
“可若发生什么事,我不在,你如何能够应对?我必须随你一起!”
“徐子秀!”如斯喊了一声,眼里是恳求的光。
音三娘好不容易愿意主动找她了,她又如何能再惹她不开心?
徐子秀实在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只得退让一步:“你可以独自见她,但是,我必须要守在楼下!”
如斯叹了一口气,面对这样固执的人,她只能采取这样折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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