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清离开连城已有月余,一路北上,途经之地,虽有些改善,但也是勉强维持。这一日圆清来到一处小镇,镇内有一些兵丁把守外人无法擅入,小镇外聚集着数千灾民,各个目光无神,瘫坐地上,圆清正要上前询问,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开”,紧接着这数千灾民,像是疯了一般,涌向那声音来源。圆清正好在灾民中间,若非躲的及时,险些被人流拥挤过去。
出于好奇圆清也跟随着灾民上前查看,待到人流越来越疏散之时,圆清明白原来是此地官军开粮放赈,虽然不多,但应该人人有份,待到灾民差不多全部分得粮食之后,圆清这才上前,双手合十躬身施礼,说道:“这位官差大哥,小和尚是远游而来,途经至此,腹中饥饿,能否施舍些粮食,以供充饥。”
那放粮之人是一中年男子,看见前来领粮的是一个和尚,略感诧异,疑声问道:“你是从哪来的和尚?怎会走到此处?”圆清微笑答道:“和尚自雍城而来,云游四方,得幸来到此地,说起来,是与官差大哥你有缘。”那人笑了一声说道:“有缘是有缘,不过到了这可不算你有幸,你从雍城走过来,这一路还能安然无恙,也挺不容易啊。”说罢,从桌底的竹筐中拿出两个白面馒头给了圆清,又说道:“这本是我们兄弟吃的,今天算你来着了,看你是出家之人,就不让你跟那些灾民吃同样的了,这俩馒头你吃了吧。”圆清望着手中雪白的馒头又施一礼,说道:“多谢官差大哥,小和尚祝你身康体健,长寿添福。”那官差听完哈哈大笑。
圆清将其中一个馒头放在身后布袋之中,他身体瘦小,即便此时腹中饥饿,一个馒头充饥足矣,那官差看他放起一个问道:“你还有同行之人?”圆清摇头,官差又问:“那你干嘛藏起一个?”圆清笑道:“和尚一个馒头已经够吃了,而且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化到缘,因此储备一个,以供不时之需。”那官差又笑道:“都说你这和尚身板瘦弱,饭量竟然如此小,我们蒸的馒头虽然个头大,但是常人要想吃饱,怎么也得两个打底,好吧,都说送佛送到西,我再给你两个。”说完又从桌下取出两个塞给圆清。
圆清笑了笑说道:“和尚有两个馒头已经知足,岂能贪得无厌呢?我谢过官差大哥的好意。”那官差略感意外,在这乱世很少有人会拒绝到嘴边的食物,对圆清有些好感,随后给圆清倒了碗水,圆清谢过,不一会,清水、馒头尽皆果腹。随后圆清与官差闲聊,不知不觉那官差对圆清好感增加,圆清的言谈举止,颇为符合那官军的心思。
聊了一会,圆清说道:“再次谢过官差大哥,和尚还要去往别处,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看圆清要走,那官差急忙说道:“小和尚,你今日就别走了,留在城中吧,况且天色渐晚,你也寻不到栖身之所。”圆清又道:“可是城中不是戒严,不允许外人进入么?”那官差道:“无妨,你一个人,我跟那几个兄弟打声招呼,让你进来歇上一宿。”圆清笑道:“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即便不走,我在城外与这些灾民挤上一晚,也不碍事,和尚云游四方,早就习惯了露宿而眠。”那官差听完面露犹豫说道:“和尚你还是听我的话,进城来吧,外面这么多人,也不安全。”圆清察言观色知他话中有话,随即问道:“可是官差大哥你有何难言之隐不便说么?”那官差看了看左右说道:“不要多问,总之我不是害你,你随我进城,有些话,过会再说。”话已至此,圆清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头应允,那官差说道:“你在旁边等我一会,我料理完手头上的事,带你进城。”
粮食分发完毕,那官差与其他几人窃窃私语了一会,随后将手指向圆清,那几人看了看,点了点头,那官差便唤圆清过去,待圆清走到近前,那官差道:“我这几个兄弟同意放你进城了,一会进城不要多问,跟在我身后。”说罢走入城门,圆清向那几人深施一礼,也跟了进去。
小镇虽说不大,但是城中却驻扎着不少官军,圆清跟随那名官差,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小宅门前,那官差轻轻扣门,里面有一女声响起,询问是谁,官差轻声答道:“是我,快开门。”随即屋门被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身上还系着围裙,把官差让进门内之后,却发现后面有一个小和尚,刚要询问,便听那官差说道:“先不要问,把门关上,快些做饭,今天来了客人。”那女人楞了楞便去掩门。
官差把圆清让到里屋,随即说道:“屋内简陋,不要嫌弃,随便坐吧。”圆清合十微笑说道:“如此温馨之家,哪有简陋一说,再次谢过官差大哥,对了,还没请问您的名姓?”官差一笑说道:“我姓刘,行二,他们都叫我刘老二,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了不少,你就叫我刘大哥吧。”圆清笑道:“刘大哥人好心善,小僧圆清,一定会记住刘大哥的,感谢刘大哥不惜涉险,也要收留和尚。”刘老二苦笑一声说道:“要说涉险倒也不至于,只是有些话实在无法开口,不知让人如何相信。”圆清又道:“进城之时,我便发现刘大哥有些难处,但不知到底所为何事,今天没有他人,我与刘大哥也是想谈甚欢,何不据实相告呢?”刘老二犹豫一下说道:“不急,不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说罢,来到外屋,与那妇人一起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一些素食饭菜便已端上桌来,刘老二笑着说道:“也不知你能否吃的惯,你就将就一点吧。”圆清笑道:“刘大哥,千万不要再这般客气了,您如此待我,已让小僧铭感五内了。”刘老二嘿嘿一笑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幼年时便长于寺庙附近,那时寺中和尚没少给我吃喝,所以自小,我看见出家和尚便有一种亲近感,这也是你我能坐在这吃饭的缘故。”圆清微微一笑说道:“刘大哥自小便有佛缘,怪不得面露福相。”
圆清刚说完刘老二便沉沉了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本来我也算是一个有福之人,在这小镇之上生活了十几年,娶妻生子,还谋了一份衙门差事,可以说生活十分惬意,但是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圆清一直想知道他到底因何事为难,听闻此话忙问道:“刘大哥,有何不便之事不妨说与我听,也许我能为你出些主意呢。”
刘老二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不妨说给你听听,此地名为新集镇,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这的人都非常好,也颇为繁荣热闹,前不久有一批灾民来此避难,大伙见他们可怜,都出钱出粮,照顾他们,我也禀告了镇内老爷,请求开官仓拿些粮食供养他们,老爷也欣然应允,只是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本来只有二三百人,但到后来,这渐渐围了上千的灾民,镇内已然安置不下,就把他们放在镇外,集中管理。虽然灾民数量众多,但大伙并没有置之不理,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月,这一天灾民中有几人想要求见老爷,细问之下,原来是这些灾民中每晚都有数人无故消失,不知是何原因,最开始还没有引起恐慌,但到后来,一晚上就是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灾民不见踪迹,这可吓坏了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请老爷为他们做主。”
圆清默默听完沉思一会问道:“那刘大哥你们发现了什么吗?”刘老二又道:“最开始我们自然是不信,以为他们是为了进城为编出的谎话,随即派人出城清点人数,这一查发现确实少了好几百,即便是查点之人疏忽遗漏,可是这数百人的误差却断断不会,随即大伙都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奉了老爷的话,让我们在晚上监察着镇外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当天晚上我跟着几个兄弟,在镇上城楼处观察外面灾民,这些灾民人心惶惶,根本不敢睡觉,大家都缩成一团,我与几人在城上观察,约莫到了子时左右,突然,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大雾,这大雾别的地方没有,就是单单围绕着那些灾民,好似从地底冒出的一般,我们兄弟几个看见这突然而起的大雾,着实吓了一跳,再看那些在雾中的灾民,几乎都沉沉睡去,而更加离奇的是,那大雾中渐渐有人影出没,仔细看去,都是一些身着奇异的女子,我们离那些人有些距离,无法看清,但是却给我们惊的说不出话,而最最让我们崩溃的是,在大雾中有一些没有睡着的灾民,看见这些女子仿佛疯了一般,冲上去左拥右抱,渐渐跟着这些女子走了,随着这些人一走,大雾也就散了。我们吓得在城楼上一动不动,感觉那些女子乍看是人,但实际上却像是勾人魂魄的女鬼一般,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跟老爷一说,给他也吓的够呛,于是趁着天亮,我们一大堆人前去灾民中询问,一问之下才发现,这些人都不记得昨晚之事,但是少人之事确是千真万确,就这样,老爷急忙上报此地情况,没几日,便有大批官军驻扎此地,而此地灾民却是越聚越多,我们既没法告诉他们实情,也不能让他们进城,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前几日我便托人将孩子送到老家,我隐隐觉的此地要有大事发生,苦劝我这媳妇离开,奈何她不肯,非要在这陪着我,这就是我为何要你进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