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的失手让圆清之前的想法化为泡影,正如白督军所说,任何人进出连城,他都了如指掌,如此,找人传信则不可行了,而义威军北上之路未必一定经过连城,如果因战术选择改走别道,那么此地百姓还要蒙受苦难折磨,此番变数,是连城百姓不能承受的,因此一定要想办法通知梁天清。心念至此,圆清双手合十,走出门外,随即双膝跪地,望着西方之地,连叩三次,说道:“弟子本想凭借一己之身,于乱世渡人,奈何弟子修为尚浅,识人不明,因此连累他人受难,更为重要的是连累这一城百姓,如今弟子别无他法,唯祈佛祖垂怜弟子,助弟子渡过此劫,阿弥陀佛。”此处安静无人,所以不曾有人留意,圆清颈上佛珠,有种淡淡白光,缓缓流过,白光一闪,好似飞向了天边。
雍城之内,义威军首领,义王梁天清,正在书房小憩,猛然间惊醒,愣了愣神,随即命人速传三位将军,不一会,石大岩,孙黑子,刘三江三人快步而至,见过义王之后,忙问:“大哥急忙召我等前来,可是北上之事准备好了?”梁天清道:“并非如此,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那个和尚了。”石大岩问道:“义王说的可是圆清大师么?”梁天清回道:“正是,说也奇怪,我正在斟酌北上之路,恍然间,困意袭来,我竟把持不住,沉沉睡去,模糊间,好像看见他在对我说话,虽然模糊不清,但我听清了两个字,连城。”说道这双眉紧皱,孙黑子见此忙说道:“大哥,不要过于上心,一个梦而已,许是大事在即,大哥有些紧张,所以又想起那个和尚了。”另外二人也劝其安心,唯独梁天清则不然,严声说道:“不对,若是梦中出现旁人,即便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在意,可这个和尚不同,在他身上处处透着神秘,但有一点我明白,就是他对我们是有利的,若不是他,我们哪能有今天,虽说托梦之事,荒诞可笑,但是梦中有他,我便觉的此事八成可信。”
三人面面相觑,随即说道:“大哥所说不无道理,既然那和尚梦中所提连城,不知大哥何意?”梁天清急忙展开桌上地图,看了一会说道:“他从雍城离开,自是向北而行,而近日有大批灾民自北而来,从他们口中得知,此来雍城都是听一和尚之言,所以,他应该是去了连城方向,难道是他在连城遭遇了什么麻烦?”
刘三江听到这忽然说道:“大哥,据我们以前探查的消息,连城已被一个姓白的督军所占,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而且好像不是官道上的,连城之事与我们无关,所以在探得这个消息之后,我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许是圆清大师栽在了这个姓白的手里。”梁天清又问:“可对这个姓白的有何详细了解?”刘三江道:“只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到了连城之后,盘剥百姓,欺男霸女,但具体来历尚不清楚,反正这小子在连城没少发财,手里钱粮无数啊。”
梁天清考虑片刻说道:“不管如何,看来我们得去连城走一遭了,这个和尚不但对我们有恩,更对我们有用,我们得去连城弄个明白,而且此去不易派大军前往,叫上那些身手好的,着暗衣,骑快马,分开行走,在连城西郊下汇合。”
三人得令而去,梁天清也换上暗衣,心中默想:此去连城会有何种际遇呢,如若他真在连城,于梦中传消息给我,那到底所谓何事呢?想到此处,按捺不住,真想立马便赶到连城。
日向西沉,黑夜将至,圆清在堂内手捻佛珠,口中默诵,心中默想:我要做的,都已做完,即便要命丧于此,也已心无挂念,唯一不足则是师傅之宏愿,尚未全部完成,不过义威军已颇具规模,如若加上连城所获,更是如虎添翼,这便是我渡世人的最大之功,此番作为,即便在西方遇上师傅,也不会让师傅过于失望。想到这,嘴角微微上扬,一种欣慰的笑容挂在脸上。或许有人会问,为何不假意与白督军,求得暂时安身,待到雍城之军到来,岂不两全其美。此言或许有理,如若以常人之言,此法可行,于圆清而言,则不可行,其中缘由不便多说,自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天刚刚擦黑,白督军便率一众人来到圆清近前,面露邪笑尖声道:“大师,你提的条件我已应允了,我所提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圆清微微叹气说道:“和尚思虑良久,认为我与大人难以共谋大事,大人心性变幻不定,良知荡然无存,并不适合乱世建功,和尚肺腑之言,望大人好自为之啊。”白督军哈哈大笑:“还是那套没用的说辞,和尚,最开始我对你还有些向往,不过你的这些虚假伪善,着实令我厌恶,也罢,既然你还是如此天真,于我也并无用处了,但是我也不能留着你,以后成为我的绊脚石,你说该如何是好呢?”圆清笑笑说道:“大人,生死之事,和尚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大人若要我说,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嘱托,不知大人是否应允?”
白督军狡黠一笑说道:“你要是想交代交代后事,念你为我出过计策,我可以考虑考虑,说吧。”圆清合十谢礼说道:“与我同行之人,以及那重伤之人,请大人饶恕他们。”白督军笑道:“大师还真是善人,你放心,我必定为你修一处好坟,好合葬你们三人。和尚你要是不提此事,那两个人也许我都忘记了,你越是替他们求情,他们就会死的越发痛苦,到了地下,你在跟他们道歉吧,哈哈哈!”
圆清微微摇头叹道:“果然如此,看来他们二人确难活命,也罢,生死天定,命数所致,谁也无可奈何,大人想如何处置和尚呢?”白督军面露凶狠说道:“我已为大师选择了一种死法,保证你见所未见,大师慢慢受用,来人,将他捆了带过去。”
说完身后一众大汉,将圆清捆绑结实,押送别处,走了半刻,来到一处铁门之前,铁门被锁链层层缠绕,那大汉解了数圈,才将铁门打开,里面是一处圆形空地,中间有一铁椅,几人将圆清绑在铁椅之上,继而快步退出,将铁门锁住,铁门之上忽而开出一扇小窗,白督军在那窗边,面露狰狞说道:“大师,你运气不错,刚刚喂食此物不久,现在应该不饿,不过,这东西吃的多,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好好享受吧。”说罢,将小窗合上,边走边笑,慢慢的笑声渐远。
圆清被捆在铁椅之上,隐隐间听见低沉之声,浑厚凝重,威势十足,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一猛兽藏在里处。圆清笑笑对里说道:“当日,释尊割肉喂鹰,是何种奉献精神,虽然你我所处情况与释尊当日不符,但是和尚有此死法,也感知足,你若能懂,不妨先咬和尚脚下,和尚也想体验当日释尊之苦,当做人世中最后的修行了。”
死亡与痛苦世人无有不惧,但却无人能免,圆清也是肉体凡胎,如若能选,也不会想要如此死法,可是这世上,大多时候有些事往往身不由己,既然无法抗拒,不如坦然面对,于痛苦中索取欢乐,只是这种事说来容易,凡人想要做到这点难上加难。
有人曾说过,比死亡更痛苦的是等待死亡,这句话许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或许能告知他人,人死之后是何种情形,从古至今,也没人知道。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人一兽,都比较安静,兽在小憩,人在沉思,外人如果看到,很难相信此中情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从深处传来一声低吟,吟声虽低,却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紧接着,从深处缓慢走出一只巨兽,虽在暗处,双眼之光,却格外射人。那巨兽感知到室内有其他活物,缓缓走来,待到近前,圆清借助月光看清此物,乃是一花纹猛虎,只是此虎过于巨大,与寻常之虎相比,大了将近半个身子,无需站立,前额已高出圆清,即便圆清此刻是被捆绑坐在铁椅之上。
猛虎慢慢扫视着圆清,围着他转了一圈,抬起右掌在圆清胸前刮了几下,遂又放下。圆清看着面前猛虎说道:“想不到野兽也有如此智慧,怪不得你能长成这般,当真是谨慎啊,若是和尚没有猜错,你先是观察和尚四周,看看是否有异,前掌在和尚胸前划过,是为了确认和尚为何此在此不动,摸到了绳索,便明白和尚就是你的晚饭了,你虽是凶兽,面对未明之物,仍然小心处置,真是难得,只是试探完毕,你仍在踌躇,却是为何?”略一思索,圆清便已明白又道:“看来是这铁椅影响到你了,和尚坐在此处,你撕咬不便,果真如此的话,那和尚也没有办法了。”话音刚落,那猛虎便张开血本大口,向圆清胸前咬来,望着此番景象,圆清心中一沉,微微苦笑,闭上双眼,等待苦痛慢慢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