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直指圆清脖颈,冷声道:“和尚,我跟你说过,我并无耐心,你最好快些答我,有一句不对,你见不到明早的日出了。”圆清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答道:“我初见大人之时,便已告诉大人,和尚擅长勘测吉凶,而且大人也已承认并非朝廷之人,有此两点,方才和尚所言,便并无不妥之处,请大人细想。”
白督军沉思一会发觉,在大殿之内,圆清话里话外虽透着深意,但言词之间并未挑明,也就是说,从他刚才说出的那几点来看,此人并非一定有什么背景,莫非这个和尚真会一些奇门方术?但从他所言来看,似乎有些道理,他虽不知我的身份,却能看出我的顾虑,说不定他会有一些见解,想到这收回短刀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并非一般的和尚,虽然年轻,却有高僧之像,也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谅。”说完双手抱拳,轻施一礼,圆清微笑还礼,说道:“大人谬赞了,和尚少不更事,只是随意猜测,偶幸言中,只盼大人不要怪罪就好。”
白督军挥了挥手问道:“闲话少叙,我只想知道你有何见解。”圆清答道:“大人稍待,容和尚细细说来,如今天下大乱,有多方势力都想趁乱世夺取天下,大人所在应该是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方,从连城之行就能得知,乱世争雄,少不了钱粮与兵勇,若和尚所料不差,大人此次前来应该是秘密进行,只待搜刮了连城之内便可以返回所在,立一大功,可是万不曾想,此地金矿丰富,所产黄金,达到天数,可谓意外之喜,不过这惊喜过大,难免掺杂着惊吓,此事若报,与大人私心相背,若是不报,恐性命难保,正在两难之际徘徊,况且,时日一久,终究纸不藏火,到那时只怕人财两空,这是大人眼下最苦恼之事。”
白督军静静听完双眼凝视着圆清,神色极为复杂,沉思半刻说道:“你所言不差,所说情形也大致相同,我这几日正为此事烦忧,此地所产黄金足可供养十万人马,我若自立,虽说夺取天下有些困难,但自成一方势力,不在话下,若是上交,除非将那个位置让与我,我可以甘居于次,但绝不能在底层游走,否则,我宁愿毁掉这些黄金,和尚,现如今你明白我的处境了,若想救我,不妨说来听听吧。”
圆清点头回道:“大人所说确实两难,不过真正之难处,大人还说的不够详细,我劝大人自立之法万不可行,想要募集十万军队,虽说大人有这个能力,不过十万人就是十万心,大人手握重金,仿佛孩童手握珠宝行于闹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危险程度要远高于其他。”白督军缓缓问道:“这么说我应该将黄金上交,换取一个安分的结果了?”圆清回道:“较之自立,此法或许稳妥,不过也十分危险,从大人所言中看,大人在背后的势力中也有明争暗斗,此时,大人将黄金和连城所得钱粮上交,必会大放异彩,将所有争斗之人压下,而且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此时,大人明面上光彩耀人,暗地里却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大人还要顾虑,功高震主,主若无从可赏的话,只能赏一死了,最重要的,大人万不可提邀功之事,如果大人以此来邀那甘居于次的位置,那就非死不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谁会在自己身边放置一个野心勃勃之人。”白督军听完双眉紧皱缓缓说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圆清回道:“以曲求直罢了,大人来此虽说是秘密进行,但毕竟来了几年,也不在是秘密了,不妨就将连城所得钱粮如数上交,换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在大人背后势力中,稳扎稳打,至于此地黄金和金矿则秘而不宣,待到以后有变,这便是改变局势之利器,大人以不变来应万变,才能获得最大收益。”
白督军沉思一会说道:“不瞒你说这个办法我之前有想过,其他都好说,只是这金矿动静甚大,我在此地,还可勉强压制,我若离开,没有可以放心托付之人,谁能抑制的住贪念,此一节,才是最让我困扰的。”圆清微笑回道:“不妨事,大人只需将钱粮运回即可,人无须走,就留在连城,静观其变。”
白督军微微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我所在势力结构错综复杂,我来连城确实是秘密进行,但也是奉了令而来,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连城之物运回,我若不回,岂非让人怀疑,如果真派人来查,金矿之事必将泄露。”圆清笑道:“若是以往,大人确实没有托辞,不过现在则不然,大人可曾听过雍城?”白督军缓缓点头,圆清又道:“如今雍城之主已经换人,听说那人集结数十万大军,想一鼓作气收服天下,而北上之路也许会途经连城,大人以此为由,向上禀报,镇守此地,必不会惹人怀疑。”
白督军听完微微一愣,雍城之事他并未听说,暗觉此事有假,雍城较之连城更加辽阔,岂会说易主就易主,后转念一想,他在此地足不出户,难免消息堵塞,不过此事不难,派人稍作打探,便能知晓,如若雍城当真易主,那么此事倒是绝佳理由。想罢便对圆清言道:“好,我便依你所言,和尚,你不像个出家之人,倒想是深山隐居的名仕,这样吧你若归顺于我,好处言之不尽,你要什么我就满足你什么,如何?”圆清笑道:“谢大人关爱,归顺之事暂放一边,和尚还有一事请大人静听。”
白督军微微点头,圆清又道:“大人乃世间大才,本应是匡扶乱世,治国救民之义士,机缘巧合之下,让大人沦落为他人之手,从此,杀戮成性,魔心大起,理智也逐渐丧失,这才是大人此刻最大的磨难,若不及时。。。”
“够了”
一声断喝打断了圆清的话,白督军双目寒光大盛,冷冷盯着圆清说道:“和尚,我的事你最好不要多管,念你于我有用,我且留你一命,再要提及,你就永远没有说话的机会了。”说完摔门而去,圆清默默注视他一会摇头轻叹:“渡与不渡,与我而言尚不确定,既然你意如此,那么和尚唯有祝你自求多福了。”口诵一声佛号,迈步离开。
圆清离开白督军的府邸,回到了面摊老板这,此刻老板已经收摊回家,连带着林思婉也并未在此,圆清略微打听便已寻得那老板住所,轻轻扣门,不一会里面传出应答之声,听声而辨正是那位老板,圆清自报身份,老板赶快打开房门,将圆清让了进去,迫不及待的追问此行如何,圆清轻摆双手,示意无碍,圆清又问跟自己同行之人何在,话刚出口,便听身侧有人答话,正是林思婉,圆清点头示意,邀二人进屋说话,三人进屋落座。
圆清率先开口说道:“虽然相识尚短,但请问施主尊姓大名?”那老板客气道:“哪有什么大名,敝姓赵,单名一个琦字,行七,大师就叫我赵七就行,这的人都这么叫我。”圆清笑笑说道:“赵七,赵琦,好名字,简单上口,赵施主,和尚有一事相求,或者说代连城百姓相求。”赵七严声道:“大师不用说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你为连城百姓敢去龙潭虎穴,我也不能做贪生怕死之人。”圆清点头说道:“此事需隐秘,你能寻得到马匹么?”赵七沉思一会说道:“连城之内,马匹都被搜刮没了,不过我以前当差之时,有一手下,此人家中或许有一匹老马,只是若要赶路,只怕跑不快了。”圆清说道:“无妨,能有就好,赵施主,我想劳烦你去一趟雍城,传一口信,你可识得雍城之路?”赵七点头答道:“识得,我去雍城不止一趟,路熟的很。”圆清又道:“好,既如此,就请赵施主,快些准备,趁着今夜入夜之际,想办法去雍城,找到那的义威军首领,名叫梁天清,告诉他两个词,连城、后山,并嘱咐让他速来。”
赵七应了一声起身离开,圆清继续对林思婉说道:“姑娘,你能否跟赵施主一起离开,想来雍城已经太平,姑娘可以在那开始新的人生。”林思婉凝着圆清深深说道:“大师还要赶我离开么?”圆清摇头苦笑道:“不知为何,此来连城我中心总是惴惴不安,恐有不详发生,未免不测,请姑娘速速离开。”林思婉轻声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大师的话,收益不少,我虽然没有看破生死的觉悟,但必须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灾难来临,总是避无可避,莫不如坦然接受,生死富贵,全看天命,人为又能左右几分,对么大师?”圆清叹道:“姑娘,任何道理,要看用在什么时候,如果此刻,你我二人坐在田间地头,那么和尚愿意与姑娘争些长短,可如今,你我身在虎狼之地,你未曾得见督军府内之情况,和尚也不便详述于你,趁早离开,才是上善之策。”林思婉微微轻笑说道:“大师,不瞒你说,从我决定跟你一起出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任何准备,是任何的准备,所以,无论何种磨难,我都毫不后悔,只是山林中的那晚让我有些狼狈,不过这并不能丝毫动摇我的决心。”圆清看着她微微叹气说道:“姑娘为何非要做那苦命之人呢?”林思婉面露复杂神色回道:“苦不苦,只有心知道,大师虽然天纵之人,但也不明我中心所想,我的苦,只怕大师永远无法知晓。”圆清摇头说道:“既如此,姑娘不要离开这里,和尚只能是尽最大努力保姑娘太平了,请姑娘早些休息。”说罢起身离开,林思婉一直默默注视着圆清的背影,直至转角消失,一滴愁泪从眼角滴落在手背之上,这是一段无法开始却又不知道如何结束的复杂感情,爱上一个僧人,一个看破了尘世的僧人,求之不得,弃之不舍,真如海上孤舟,一片迷茫,这便是林思婉,一个天生丽质的苦命之人,不知命运为何要将她塑造出来。
圆清来开赵七住所游走于连城各个街角,目之所及一片萧条之像,不禁轻叹,暗想:皮肉之苦尚有解决之法,百姓心头之苦要如何才能化解呢?战乱虽然来得快,但它所带来的伤害却要用时间一点点的去消融,圆清每每想到此处,悲痛之情便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则是种种疑惑,他不明白,究竟人的心肠可以狠毒到何种地步,就如那白督军,此人在连城所作所为,已经刷新了圆清对恶人的认知,饶是如此,其内心深处之狠毒,怕是远远无法企及。圆清固然是天纵之才,集大智慧于一身,也难脱凡胎肉体,七情六欲虽然已收放如心,仍免不了无名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