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义威军稳速发展的同时,圆清已经离开聚仙山数天,沿雍城往北,所见情景与他刚下山之时一般无二,也是分外荒凉,不过荒凉之余却又带着几分阴森之感,好比眼前聚集着数十灾民,瘦骨嶙峋聚在一起相互倚靠,本应是让人生怜,可是这些人的眼中仿佛透露着一种凶光,一种让人误以为自己在这些人眼前好似食物一般的感觉,人到极限便似凶兽,好在尚有一息理智在提醒他们是人非兽。圆清看到此处长叹一声,从背上卸下一个包袱,满满登登皆是干粮,摆在地上,未等相让,这些灾民已经是面露贪婪,缓缓爬行过来,双眼看着圆清,圆清做了一个相让的手势,瞬间灾民蜂拥而上,瓜分食物,圆清的包袱里面粮食确实不少,不过要与数十人分食,仍显的有些不够,何况众人好似饿虎扑羊一般,将干粮掀的到处都是,也已粘上泥土,但也无法阻止众人争抢。
不到半刻,粮食已空,此时的灾民眼中凶光渐退,慢慢的眼神开始涣散呆滞,圆清走到近前口诵一声佛号说道:“众位施主,可曾吃饱了?”众人看着圆清眼神中露出复杂神色,慢慢有一人跪在圆清面前张口说道:“多谢菩萨给地粮食啊!我们老多天没吃到过粮食了,谢谢菩萨,谢谢菩萨。”说完连连磕头,圆清用手将他止住,顺势坐到他身旁,说道:“你们下一次再吃到粮食,又将是何时何地呢?不如和尚给你们指一条路,你们顺路而行,将再次拥有粮食土地。”众人闻听双目圆睁,急忙问道:“在哪?”“在哪里?”“怎么去?路在哪?”圆清挥手止住他们,问道:“此处还有多少灾民百姓,都在何处?”那人答曰:“好多乡亲都去别的地方找粮食了,算下来也得不少人呢。”圆清回到:“好,如果你们能笼络此地所有灾民就沿此道前往雍城方向,那里自会有人善待你们,当然人越多越好,人越多规模越大,到了那越受重视。”那人问道:“那边有人给粮食,给地种么?”圆清答道:“你们尽管放心,出家人从不打诳语,和尚保证你们到了那会有安稳的日子,但是一定要聚集更多的人前去,并且将此消息散布出去,争取让更多人知道那个地方。”众人互相凝视,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点头答道:“多谢菩萨,我们现在就去找其他的乡亲,然后一起去雍城。”说完连叩三次,起身携众人蹒跚而去。
圆清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往北而上,待到走到一座山前,缓缓止步,叹道:“姑娘你这是何苦,你已是自由重生之人,和尚与你的缘分,当埋于聚仙山下,和尚肩上还有千挑重担,不能再为姑娘排忧解难了,还请姑娘饶过和尚。”圆清话音刚落,在身后二十步左右的树后闪出一人,此人一身黑色行装,又用黑纱遮住面庞,但是从那秋水一样眉目中不难看出是一名女子,这女子听到圆清说话,缓步走到近前,慢慢揭开面纱,正是那林思婉。圆清又道:“姑娘万万不可再生遁入空门之心,和尚知道姑娘还有尘世之缘未了,应再择良木而栖,盼姑娘顺命随缘,切莫再做无望之事。”林思婉听罢面露苦笑,轻叹一声说道:“大师为何苦苦拒我,我经历生死大劫,亲人离世,情郎被枭首,贞洁被逼迫,还谈什么尘世之缘,我早已看透这世间之物,只求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大师佛法无量,救我性命,渡我心结,我乞求大师能收我为徒,此生心愿已了。”说完深深跪拜,圆清将她扶起,缓缓说道:“姑娘,你并非是参透生死,而是心有所惧,这种心态即便和尚收下你,你也并非佛门弟子,姑娘所经浩劫,着实让人心寒,可因此也让姑娘心性坚韧,大彻大悟,姑娘两世为人,更应追求人生之精彩,岂能随意削发出家,那不是辜负了你情郎对你的嘱托。”
林思婉听完略微惊讶疑惑道:“大师所言似乎意有所指?逸哥哥对我说的话,虽然感觉无比真实,可是仍是幻境当中,我自己尚不清楚似梦非梦,大师怎能知道逸哥哥对我说了什么?莫非大师真实佛陀下凡,罗汉转世么?”圆清笑道:“姑娘谬赞了,和尚只是普通之人,但猜想你情郎临别之际定然会对你有所嘱托,便贸然度之。”林思婉疑声道:“我一直感觉大师并非尘世中人,若只是智慧渊深,佛学深厚也就罢了,可是总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感,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般。”圆清笑笑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并不是如姑娘所言那样无所不能,只是将有限的智慧应用到所求之事上,人只要专心去做一件事,便可事半功倍,诚如姑娘一样,如果姑娘用心去感受自然,那么脱离困境也是轻而易举的。和尚自幼修习佛学,用全部智慧去修行,旁人看不明白和尚,也是情理之中。”林思婉听完双眼依旧透露疑惑之色缓缓说道:“并非所有和尚全如大师一样,修习多年的老僧我也见过,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出多种神态,有的慈祥,有的和蔼,也有一些让人感觉确实是佛法高深,不过仍不脱凡人之像,而大师有如天人,与那些修行老僧,不可同日而语。”圆清听完答道:“只是姑娘这般看我罢了,只因我为姑娘渡过心结,我与姑娘而言略添了几分神秘而已,和尚修行尚短,怎可与修行多年的禅师相比,姑娘还是听和尚所言,尽早寻得新的生活,才是可行之策。”林思婉轻叹一声道 :“大师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舍,在下孤身一人,在此乱世,即便想二次为人,又该何去何从,只怕未曾寻得托付,又遭他人毒手,大师救人还应救到底。”
圆清听完叹了一声,心道:这套托词入情入理,荒山野岭之际将她留在此地,确实危机重重,即便她心中所想仍是跟随自己,不过此刻也尚无他法,只能先带着她,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权宜之下,只能如此了。圆清心中虽然困惑,不过思考之后,决定带着她到下一处人口繁华之地,再妥善安置。圆清想到此处缓缓说道:“好吧,姑娘虽然可以暂时跟着和尚,不过一定要谨言慎行。”林思婉望着圆清眉宇中带着欣喜缓缓点头。圆清转身向山林中走去,林思婉随他走了几步问道:“大师,此刻日落西下,大师为何不寻栖身之地,反而走向山中?”圆清并未回身答道:“因为前方山林就是我们的休息之所,择一背风之地,今晚就在此过夜了。”林思婉惊道:“大师,深山老林之中难免有野兽出没,在此地休息,万一遇上不测,恐无人相助啊!”圆清笑道:“姑娘,你恰恰说反了,如今遍地野兽,反正山林之中更加安全。”说罢继续向山中走去,林思婉迟疑一会儿,跟了上去。
林思婉对圆清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即便她心中仍是忧心忡忡,但圆清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如同真理一般不容置疑,她内心之中对这种感觉无比矛盾,说白了,她特别想依附圆清,可是也明白圆清并非能依附之人。一路无话,二人向山中走去,林中树木茂密,已将斜阳彻底隔绝,显露出阴森之意,走了半刻左右二人找到一处相对空旷之地,圆清将身上所披行囊展开铺在地上,随即坐在上面,挥手示意,让林思婉也坐在这,林思婉不假思索坐在圆清身边,二人虽然相隔很近,但在林思婉看来,不论坐的距离有多近,都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鸿沟一般,无法逾越。圆清轻轻说道:“姑娘早些休息,我们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此刻虽是盛夏,不过密林深处仍然寒气刺骨,圆清将僧袍脱下披在林思婉身上,身上只剩一件单衣,此情此景,本应是格外暧昧,不过对于席地而坐的二人来说,心中却是别样心思。林思婉望着圆清说道:“大师将外衣给了我,您自己如何御寒呢?”圆清笑笑答道:“佛家入定,将不受外界干扰。”说罢,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胸前佛珠,在这阴暗之中仿佛有种蒙蒙余晖,林思婉望着她目光些许呆滞,慢慢的双眼发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