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道:“我父王从不相信陛下会置他于死地,他尊陛下为兄为君,军国大事,若与陛下意见不同皆是当面直言,可在陛下眼中却成了顶撞?如此互不相知,我父王才会得知陛下要他身死之际,万念俱灰。”
“不,孤从来未要置他于死地,孤只是让杨开去解他兵权,后来杨开回来说战王死了,孤也是没办法,只能说战王是谋反,下了旨意后,孤也时常夜不能寐,寝食不安,只是若不如此,岂不是要让天下耻笑?”向靖炎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并非孤生来无情,只要坐在那位子上,人自然是会变的。”
向羽此刻又恢复平静道:“陛下身处至尊之位,迷失了本心,但绝非人人都会如此。”
向靖炎此刻情绪也有所缓和,道:“你二人如今已得朝臣支持,宫城之内,掌握在孤手中的怕是不多了,孤身体如此,已是时日无多,为何不能等孤死后再来重审此案?”
向羽坚定道:“那不一样,至少对我父王来说,不一样。”
向靖炎望这他沉默半响,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感。
他忽的道:“好,孤同意此案重审,重判,昭告天下,都可以”
向逐原听罢,喜道:“父王英明,儿臣代群臣同百姓谢过父王。”
向靖炎又摆摆手,指着向羽道:“但他决不能公明身份,也决不能再留在朝堂上了。”
向逐原诧异道:“太傅身为战王之子,战王若平反,又怎能将他放逐于朝廷之外?”
向羽轻笑一声,道:“陛下事怕我若站里于朝堂之中,便是时时刻刻再提醒大楚臣民,陛下有错,陛下放心,向羽所求也不在此,若我父王能平冤,我愿远走江湖,此生不踏入大楚朝堂!”
向靖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当真愿意?”
向羽道:“我若不愿意,陛下此时又能怎样呢?”
向靖炎显是被他惊到,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大事既毕,向羽感激地看了向逐原一眼,又对向靖炎道:“此节既已说开,陛下只管遵守陛下的承诺,而我也不会违背我的诺言,从此山高路远,你我不必再见。”
说罢,当即转身而去,向靖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的喊住向羽道:“等……等等,你小的时候,孤教你挽过弓,陪你骑过马,你父王是孤的同胞兄弟,你要相信,孤只是受了小人的蒙骗呐!”
向羽听得此言,顿了顿脚步,长舒一口气,终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宫。
西楚天宝十年,初春,锦城外。
向羽望着那座巍峨的都城,回忆浮现,辛酸苦辣终在这一刻结束了。
“战王案”历时两年多,重审、重判,而后张贴皇榜,恢复战王名誉,再将战王牌位迎入宗庙,同时也还了廉布等其他涉案人员的清白。
此案既毕,向羽也是信守诺言,携着蒙浅雪便要离开西楚,前来相送的只有丁隐同诸位凤凰门弟子,荣木则是在“战王案”眉目清晰之时,便已离开,前去追查“明月楼”之事。
丁隐道:“世子,太子殿下不能前来相送,他让我转告您,您虽是同陛下有所承诺,但他日太子殿下一旦登基,他定会设法将您迎回朝堂,太子最近预想之兵制改革,若施行起来,也是需要您在此。”
向羽心知丁隐所言非假,向靖炎自“战王案”重审以来,便大病不起,更有传言早已神志不清,如今的朝堂乃是太子向逐原主理,群臣辅助,向逐原登基也是近在眼前之事。
而他作为太子归国的重要谋划者,设计归朝、倒杨、翻案,一桩桩筹谋太子向逐原皆在一旁,向羽之才能他必然也看在眼里,更何况向羽有皇亲之身份,若能得向羽辅佐,于向逐原无异是桩美事。
却听得向羽道:“还请丁将军转告太子殿下,向羽所谋之事已然达成,而我亦不想违背同陛下的诺言,此生我当是不会踏入大楚朝堂了。”
丁隐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世子爷离开大楚,要往何处去?”
向羽望了眼蒙浅雪,道:“此次能成大业,我舅父帮了很大的忙,我同雪儿会先去南境拜访他,再会去华夏国,将我这天易盟宗主之位托付给得力之人,而后便是浪迹天涯了。”说罢,只见他同蒙浅雪相视一笑。
向羽又对凤凰门弟子补充道:“先前抓获的那名叫明严的杨开同党,我同师父与他谈过几次,言语中见其也非是十恶不赦之人,而且似乎也不自知其匈族身份,其虽是对‘明月楼’宗主死心塌地,但我向约莫也是被诓骗而来的,你们不可怠慢他,待‘三大派’查明‘明月楼’之事,你们便为他寻个好去处吧。”
凤凰门弟子齐道:“谨遵向师兄之命。”
交代好一切,二人随即拜别众人一路朝南境而去,向羽同蒙浅雪一路悠闲,足足行了两个月才到南蛮。
“南蛮族人如今约莫两万余人,皆是居住在这几座城内,此地依山伴水,易守难攻,乃是我皇祖父当年为他们亲自选的驻扎之地。”向羽指着远处的几座小城池,对蒙浅雪介绍道。
蒙浅雪感叹道:“此地倒是一偏安的好去处。”
二人随即又入了城,向羽带蒙浅雪拜见了楚良,又禀告了“战王案”昭雪之事。
楚良叹道:“当年我知你父王之事,本欲亲自上锦城,无奈路途遥远,又听闻西楚朝堂大变,因此便耽搁了,我派人几次去寻你的消息,却也是无从所获。”
向羽道:“所幸我被师父所救,虽是一路艰辛,但好在所谋之事终于达成。”
舅甥二人又谈及了许多事,楚良问及向羽同蒙浅雪的婚期,二人皆是面红耳赤,有些许羞涩。
而后他二人又得蛮王召见,这蛮王是当年为向渊所救的老蛮王的侄子,向羽当时拿着“虎符”来点兵,也是得他首肯方顺利得南蛮军相助。
在南蛮停留了近一个月,倒真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这日,向羽同蒙浅雪照例来到楚良府上拜访,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候其中。
“师父,您怎会在此。”向羽喜道。
楚良在一旁道:“李帅清早便匆匆赶来,来了便说要寻你。”
又见得荣木满面愁容从怀中掏出一封布满血迹的信递给向羽,道:“羽儿,你且看看这信。”向羽心中一紧,赶忙接过信。
“这是无花道长的信,弟子在大楚时,约莫半个月便会收到无花道长的一封信,自离开西楚后居无定所,便未曾收过,也不知如今寻查‘明月楼’之事怎么样了。”向羽边看信,边喃喃说道。
却听得荣木缓缓道:“无花道长,已经遇害了。”
听此一言,向羽、蒙潜雪二人无不惊慌。
蒙浅雪心思缜密,她道:“莫不是‘明月楼’?”
荣木道:“我离开大楚没几日,便接到了玄音师弟的消息,此信是他在达摩寺收到的。”
蒙浅雪又问道:“此信既带血迹,莫不是无花道长弥留之际写的?”
荣木道:“不错,无花道长一行人受人袭击,仅有他奋力逃脱,而后写了此信,又寻了当地的漕帮帮忙将信送至达摩寺。”
“凶者是那日的‘明月楼’宗主!”向羽看着信中内容道。
荣木道:“那人武艺深不可测,漕帮知无花道长的身份,已是尽力救治,可待到我等去时,已是无力回天。”
向羽接着看信,又道:“原来是无花道长又查到成果,方才惨遭毒手。”
荣木道:“不错,无花道长已查到‘明月楼’宗主,多半便是‘匈族’皇族,近日我等已查明,东燕鬼市灭门惨案,便是‘明月楼’所为。”
向羽分析道:“‘匈族’皇族之人幸存下来的便不多,先前我等擒获的那名年青人甚至连其身份也不知,再者,‘明月楼’还雇佣‘北境四魅’相助,因此这‘明月楼’组织中的部众,当是不会很多。”
荣木道:“羽儿,这‘明月楼’宗主能击杀无花道长,武艺当是不在‘七圣’之下了,无花道长既遭毒手,那达摩寺、金银帮也难免会遭其觊觎,如今你已身负绝世武功,此次来寻你,便是要你相助的。”
向羽道:“师父,徒儿定然义不容辞。”说着,他又望向蒙浅雪。
蒙浅雪心知他的意思,便道:“习武之人,以道义为先,我等先助武林渡过此劫,再想我们自己的事。”
荣木不敢多耽搁,匆匆辞别楚良,便带着向羽同蒙浅雪往达摩寺赶去。
快马疾行了十余日,终是到了西楚境内,他们三人行过的乡镇、城郡皆是有军队调集、奔走。
向羽暗道:莫不是太子先前所将的兵改开始了?他未曾多想,依旧是埋头赶路。
这日,行过一城郡,却蔺七在此等候,他一见向羽便道:“向师弟,华夏国、北戎两国挥军讨伐西楚,如今西楚已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