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天宝七年,辰时时分,正极殿外,旭日东升。
随着监礼官的一声号令,施礼人员依典行事,太子还朝大典正式开始。
向逐原身着华服长袍,头戴冠冕,踏步于长阶之上,待来到最高阶时,只听得监礼官高声道:“太子还朝,依礼,祭奠天地同向氏先祖!”
话音刚落,只见两侧各四只大鼓一同被鼓手打响,鼓声震耳欲聋,礼乐齐响,响彻天地。
向逐原在一阵喧闹中施礼完毕,向靖炎在正中央的高台上道:“原儿,先前让你同郑太傅受苦了,现你既已回京,当要遵循郑太傅之遗愿,好好学习储君之道。”
向逐原道:“父王教导,儿臣谨记于心,这次东燕之行,郑太傅不幸离世,所幸其再传弟子景羽拼相护,更是为儿臣争取来了归国机会。”
向靖炎俯瞰下方的群臣,高声问道:“太子所说的,是何人?”
向羽从人群中,走出,道:“启禀陛下,正是草民。”
他此刻换了一番发束,又特意留了胡须,与他平日里的打扮大有不同,况且向羽离开锦城也有七八年了,西楚朝堂的官员也被杨开得势后调换了一部分,因此此时竟无人认出向羽。
向靖炎也并未多想,见他一副书生模样,倒也有几分郑楚的遗风,只听得他道:“你是我大楚人氏?”
向羽道:“草民是东燕人氏,与太子殿下同郑太傅相识于东燕,后来有幸被郑太傅收为入室弟子!”
杨开忽的出列道:“启禀陛下,郑太傅一生为国为民,如今为保太子而殉难,听闻太子带回了郑太傅的衣冠,我大楚该以其衣冠为冢,厚葬之。”
他此话一说完,身后一干大臣齐道:“请陛下厚葬郑太傅。”
向靖炎点点头,道:“准奏。”
杨开又道:“郑太傅既已逝,臣保举太史令欧阳华为新任太傅。”
向逐原道:“多谢舅舅美意,欧阳华大人学识渊博,担任太傅一职再合适不过了,只是郑太傅弥留之际,曾让本殿下跟随景先生治学,因此我决意还是遵循郑太傅遗愿为好。”
杨开道:“殿下,景先生虽护驾有功,但毕竟年少历浅,并非老夫轻视景先生,只是这储君之道,他如何教授得了?”
向羽道:“国舅爷说得是,草民不过是在东燕跟随郑太傅学过几年,如何能教授得了太子殿下。”
站在武将次席的丁隐忽的道:“景先生既随过郑太傅几年,当也是承袭了郑太傅之品性,臣犹记当年陛下为太子选师,乃是以品行为先,是以郑太傅不惧危险随太子殿下远赴东燕,更是救殿下于危难之间,而今景先生千里护送太子回京,不辞劳苦,也当是有所继承了。”
欧阳华道:“丁将军言下之意,莫非是太傅之职不因才学而定,而仅凭所谓的‘品行’?”
丁隐被他突然发问,正欲反唇辩驳,却听得向羽道:“欧阳大人此言差矣,与人交往尚需得看人品性,何以甄选太傅人选这等要事便不看了呢?”
欧阳华涨红了脸道:“我.....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欧阳华身侧一人道:“景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欧阳大人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失言,您大可不必揪着不放。”
他一语话毕,杨开身后的文官队伍中又走出了几个人为欧阳华辩驳,言语中也满是暗讽向羽乡野村夫,见识短薄之意。
向羽却是毫不畏惧,先前在凤凰门中所得得《鬼谷朝堂录》尽是朝堂之道,向羽研习多时,应付这等场面自是不在话下,他言语平和,却又暗藏刀锋,一众大臣竟被他说得无从所辩。
形势已然明了,在丁隐同一众御史得进言下,向靖炎还是封了向羽为新任太傅。
午时时分,东宫内
向逐原望着重新装潢的东宫,不禁万分感慨,自己当初势单力薄,身旁唯有一个郑太傅拼死相护,如今有一众贤臣相助,他暗下决心定要铲除奸邪。
向羽道:“殿下,而今一切皆按我等计策在施行,不日之后,大计可成!”
向逐原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当下二人又细细商量之后在宫中如何防止杨开安插人手,如何不被监视等要事。
傍晚时分,“扶威将军府”遣了下人前来禀报,让向羽前去,称有要事相商,向羽不敢耽搁,当下随拿下人前去。
来到“扶威将军府”,只见丁隐、荣木、蒙浅雪三人早已等候在内。
蒙浅雪见向羽到来,将一封信件递给向羽,道:“羽哥,你看看这信。”
向羽接过信,察看其内容忽的喜道:“是无花道长,他所查之事已有眉目了!”
荣木道:“我先前已将东燕‘鬼市’之事告知玄音师弟同无花道长以及左门主,只是待他们去到‘鬼市’之时,却发现‘鬼市’匈族人氏已被屠门,尸横遍野,无人幸存,连所藏案牍资料,也被焚烧殆尽。”
荣木说着,向羽在信中正好也看到此节,惊道:“莫不是被江湖仇家寻仇?究竟是何人武艺如此高强,连其护法大阵也能破解。”
荣木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此线索便是断了。”
向羽继续往下看着信件,又道:“信中道左门主那边却是有所斩获。”
蒙浅雪道:“左门主在凤凰门案牍库中查阅到‘匈族’的丝毫信息,本欲前去‘鬼市’与其对峙,却不想发生了这等事。”
向羽看着信,讲信中内容喃喃念出道:“匈族……皇族……”
荣木又道:“左门主查到这‘鬼市’中的匈族人氏并非是皇族,乃是当年护卫、侍女等人的后代,据说当年皇族那一支一共十余人,在逃难之途中失散了,下落不明。”
向羽奇道:“匈族现存两支,一支灭门,一支失踪,如此,‘明月楼’又是同匈族无关了?”
荣木道:“此事诡异得紧,若是无关为何‘明月楼’之人又身纹匈族的图腾?”
他此话一出,众人又皆是想不出缘由,不由得一阵沉默。
荣木又道:“如今‘三大派’武林贴已发,江湖皆知‘明月楼’之用心险恶,我想此刻大楚之事已是按照咱们的计划稳中渐进,莫不如我先行离开,随同玄音师弟调查‘明月楼’,说不定这事儿不久便能水落石出。”
丁隐道:“如今情况虽是稳定,但李帅若不在此出谋划策,怎可了得?”
荣木道:“我并未向朝廷公明‘李护’之身份,平日里也不过是躲在这将军府里出谋划策,而今丁帅同羽儿才是身肩要职,老衲若能查清‘明月楼’之事,也算了了遂愿。”
众人又劝了几次荣木相留,但他意志坚定,势要前去追查“明月楼”之事,向羽等人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前去,荣木也多耽搁当夜便骑着一匹快马朝北边而去。
西楚天宝九年,八月。
一声惊雷打破了宫中的宁静,久晴的锦城似乎正准备迎接一场滂沱的大雨,向逐原站在长廊中望着乌暗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烦闷仿佛随着舒出的这口气一同缓解了。
“殿下,到时辰上朝会了!”一旁的内侍提醒道。
向逐原顿了顿心神,道:“走!”
来到开朝会的正极殿中,群臣早已等候在内,见向逐原到来,齐声道:“拜见太子殿下。”
向逐原道:“众卿免礼。”
随后则是走进文臣队列的首席,众大臣静静地伫立着,等待“楚帝”向靖炎上朝。
自太子归国以来,向靖炎的身体也有所好转,上朝次数也有所增加,而不上朝之时,朝务便由向逐原同杨开一同处理。
政务虽是仍由杨开主导,但不少朝臣依附太子,心中也渐有底气,对于杨开的一些私心之举也大胆辩驳,倒是扰的杨开很是不好过。
不一会儿,向靖炎在两名内侍的跟随下进入殿内,众臣子依例行礼。
此次朝会除了处理正常政务外,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月末“楚帝”向靖炎生辰大典的筹备。
杨开是此次大典的主理人,他将此次大典的规模、礼节等诸多程序向“楚帝”向靖炎禀报,又补充道:“此次恰逢太子殿下归国,因此臣斗胆扩大了宴席规模,在宫城外也设宴台,可邀请城中五十户纳税大户,共两百余人,在宫城外的宴台同陛下同庆!”
向逐原道:“启禀父王,此是乃儿臣提议,儿臣已缺席您好几年的生辰宴,此次想办得浩大一些,一来,以表儿臣的亏欠愧疚之心,二来,同百姓同庆,也表明父王天恩浩荡!”
向靖炎喜道:“好,北边的华夏国旧主夺权,东边的燕国又陷于党争,眼下便唯有我大楚国泰民安,如今我等贺一贺,又有何不可呀!”
群臣听此,齐道:“陛下寿与天齐,大楚千秋万代!”
便在此时,忽听得群臣队伍中有一人大声道:“臣弹劾大典司礼官杨开,其罪如下,一,结党营私;二,欺压良臣……”
洋洋洒洒,竟列了十七条罪状,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