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声明:本书主要故事发生在从公元2016年分出的一条平行宇宙时间线,与现实世界国家政治等无关。]
21世纪30年代初,世界上爆发了一场新的经济与能源危机,史称“新能源危机”。
根据早些时候(21世纪20年代初)科学家们的估计,地球上的煤炭、石油、天然气储量还足够人类使用数十至两三百年。然而有一句限定语“按照‘目前’开采速率计算”。人们对于能源的需求激增,在疯狂开采化石资源的同时过度地寄希望于未来新能源技术的突破;而光解水获取氢能源的工业化生产、可控核聚变这样的技术迟迟不见出现,或是停留在不成熟的早期阶段,亦或是被极少数大国所垄断,对能源问题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一时间导致了严重的能源短缺,经济也自然受到了波及。
2032年,大洋洲,澳大拉西亚(Australasia)地区。[注:澳大拉西亚包括澳大利亚、新西兰及附近岛屿。]
为解决危机,并且为了两国的长期利益,澳大里亚联邦(澳大利亚)与纽西兰(新西兰)联合形成了一个新的国家,仿照过去普鲁士的模式,走上了“专制”的道路,但仍然披着“联邦制”的外衣,形成了一种畸形政体,称“大澳大拉西亚联邦帝国”(the Grand Federal Imperio of Australasia, GFIA)。恢复1927年以前的旧都新金山(墨尔本别称),而以堪培拉、威灵顿(即惠灵顿)作为陪都(Auxiliary Capital)。
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南极条约》签署以来,西方诸国在南极大陆上划分“势力范围”的活动也就被冻结了。而仍有一些国家,比如澳大拉西亚的两个国家,对此却一直耿耿于怀,并多次在国际上声明对南极领地的控制权。当初也不过叫嚣两声罢了。然而随着“新能源危机”的爆发,以及大澳大拉西亚的建立,这样的野心便愈发显著了。南极洲丰富的煤、石油、天然气以及各种金属矿藏等资源,如同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这样的一块膏腴之地,怎么能不令人心动呢?
大澳大拉西亚所宣称的南极领地,涵盖了南极洲面积近一半(澳大里亚南极领地加上纽西兰罗斯属地)。涵盖了东经45度向东直到西经150度、南纬60度以南的一大块扇形地区——但是不包括东经136~142度的一块狭长地域,即法兰西属阿德雷地(Terre Adélie)。大澳大拉西亚对这一块“割裂”了“完整领地”的地方很是看不顺眼。
于是,在2036年,大澳大拉西亚终于对南极下手了。而“试水”的目标,就是法属阿德雷地的“首府”——位于地质学群岛海燕岛的迪蒙·迪维尔站(Base Dumont d’Urville)。而澳大拉西亚联邦帝国采取的行动,明目张胆地触犯了《南极条约》的第五条:“禁止在南极洲进行任何核爆炸和处理放射性废料。”——虽说中子弹对环境污染很小。
法兰西政 府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并立即在其南半球的属地凯尔盖朗岛(Kerguelen)上集结重兵,准备进攻澳大里亚大陆。然而寡不敌众,最终澳大拉西亚反而占领了凯尔盖朗岛。法兰西对此几乎束手无策,准备寻求支援。然而当时的国际形势对其并不是很有利,谁都不想插手惹麻烦,又觉得南极如此遥远,关不了自己什么事,丝毫没意识到重蹈了以前二战奉行绥靖政策的覆辙。这时一位有“远见”的官员站出来提意见:
“南极洲现在不是有居民了嘛,我们可以向他们寻求支援。作为条件,如果他们打败了大澳大拉西亚,我们可以把凯尔盖朗交由他们管理——也比现在强!”
这个提议在当时只是被当作一个笑柄。毕竟,南极洲虽说有人了,但要建立国家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更别谈拥有一支像样的军队来支援了。
但是,法兰西还是公开声明了这个提议——就当成向全世界讲了一个笑话。
澳大拉西亚的军队已经踏上了冰封的罗斯属地。
二
2036年3月4日,星期二,晴。
今天,是迪蒙·迪维尔站的开放日。许多人,或是科考站员的家属,或是南极冒险爱好者,诸如此类,都登上了奥罗拉(Aurora)号科考船的甲板,来到了这座位于冰雪大陆上、冰封的南大洋边的科考站,共同体验一段前所未有的旅程。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热爱科学的青少年。纳桑奈尔·路易卢西亚(Nathan?el Louislucía),一位十四岁的少年,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与母亲一起,来到这里探望执行任务的父亲。
科考船一路破冰,终于来到了科考站前。百余人穿上厚厚的特制大衣,踏上了这块南方之地。
“这天空真是‘一丝不挂’呢!”只听有个女孩子用不很熟练的汉语与一位宋国(中国)的访客对话。那宋国人只是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纳桑奈尔汉语学得还不错;加上有轻度强迫症,他便走到那女孩跟前,看着那位宋国人走开了,低声道:
“我说,那个应该用‘一尘不染’才合适吧。”
那女孩尴尬得红了脸。过了一阵子,吞吞吐吐地说:
“多……多谢指教……能否冒昧地问下你的姓名?”
“Nathan?el Louislucía,叫纳桑奈尔就好了。你呢?”
“Carmen Aurora Andalucía(卡门·欧若拉·安达卢西亚)。真巧,我们名字里都带有‘lucía’。”
“你此行何意?”纳桑奈尔问道。
“呃……我的父亲曾经是这里的一员,我来探望……”
“曾经是?”
“……”
“你一个人吗?”
卡门·欧若拉点点头。纳桑奈尔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冒犯了。”他说道。
纳桑奈尔随着众人走进站内。圆形大厅内有不少人,墙上拉着一块条幅,写着「Journée portes ouvertes à la Base Dumont d’Urville」(迪蒙·迪维尔站开放日),科考队员面带笑容地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爸爸!”纳桑奈尔与母亲向一名科考队员拥去——那位叫作卢卡斯·路易卢西亚(Lucas Louislucía)的科学工作者,就是纳桑奈尔的父亲。父亲的脸上,又多了些许岁月的刀痕。
“路易卢西亚教授,这位是您的儿子吗?我记得上次见到他时才六岁呢。”旁边一位科考队员道。
“唉……是啊。一晃就八年了啊……”卢卡斯紧紧抱住了儿子,泪不住地往外涌,“孩子,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纳桑奈尔极力安慰父亲:“别这样,爸爸,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说着说着,自己的泪水却不禁流了出来。
欢迎仪式结束后,便是科普讲堂。几位科学家身份的科考队员为大家普及了一些科学知识,以及分享一些科研成果。其中令纳桑奈尔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生物学博士的讲话:
“多么不可思议!在零下七八十度的冰天雪地……南极冻土里,还生活着几类细菌!有一种甚至能在月球表面几近真空环境下存活两年半!生命是何等的震撼与美妙!”
这就是生命的伟大啊,即使环境再恶劣,也要竭尽全力地活下去。纳桑奈尔想着。
到了用餐时间了。令纳桑奈尔惊喜的是,这里居然有他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卡芒贝尔(Camembert)奶酪。这种香浓而特殊的味道在味蕾间跃动,擦出了许多难忘记忆的火花。
又是一系列活动。
原本就斜照着大地的太阳现在要落下了。
接下来是重头戏了——极光晚会。天公作美,待天幕黑下来后,可以看见极光如同斑斓的轻薄绸缎般在星光映衬下挥舞。运气真不错呢。
在户外的一片空地中央,一个类似辉光球的新型光源取代了传统的“篝火”,向围绕其的人们辐射着光和热。
银河与极光交相辉映,好似与“篝火”一块儿跃动。
晚上八点半左右的时间。
心宿二从东南边的地平线升起来了。天狼星、老人星、南十字座等明朗地挂在天空。
科考队员们围成一圈,然后像是祭天一般,吟诵起来:
“「我的脚踏定了你的路径,我的两脚未曾滑跌。」(《圣经·诗篇》第十七章第五条)”
“「至于我,我必凭你丰盛的慈爱进入你的居所;我必存敬畏你的心向你的圣殿下拜。」(《圣经·诗篇》第五章第七条)”
“……”
“祭天”仪式结束,接下来开始联欢了。
有人献唱了一曲《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听众们沉浸在优美舒缓的曲调中,享受着这份经典的法式浪漫。
有人作了声情并茂的朗诵。
有人用小提琴演奏了一曲《钟》(La Campanella)。
…………
不知不觉过了两小时。
纳桑奈尔正在欣赏电音表演,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回过头去,只见是卡门。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纳桑奈尔走出围成一圈的人群。
“有什么事吗?”
“嗯……可以陪我散散步吗?今天天气很好呢。”
“哦,好吧。”
两个人离开科考站,穿着厚厚的大衣,在冰原上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不知走了多远。远远望去,科考站只映下了一抹光晕。二人停住了脚步。
“就到这里吧。”卡门·欧若拉·安达卢西亚轻声道。
纳桑奈尔生怕家人着急:“回去了吗?”
“嗯。再走慢一点。我害怕。”卡门道。
“是恐惧黑暗与寒冷吗?那样的话,应该更快地回到光明的庇护所。”
卡门摇摇头,以极小的声音说:
“我害怕‘他们’。人们载歌载舞,我却感到恐惧,想要离开。你,与‘他们’不同。”
“此话怎讲?”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是孤身一人来的,没有同伴,没有亲人。”
“……”
“我的父亲,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员。后来在一次探险事故中殉职了。这片土地下,仍冰封着他的遗体。
“据父亲的同事叔叔们说,那天风很大。由于实验用的冰芯样本遭到了损坏,需要重新采集。他与另一位叔叔,不顾风险地到室外去……
“在采集冰芯样本附近的地面上,他失足落入了一个冰窟窿,就再也没爬起来过……”卡门讲到这里,用手做了做抹眼泪的动作——但有面罩阻隔着。
“我的母亲,在父亲殉职后不久,将我托给了她的一位朋友,却再也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了……”
纳桑奈尔眼眶也不觉湿润了,他想到自己时隔八年才见面的父亲。而卡门这一别,竟是永远。
风大了一些。
卡门继续讲道:“我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块石头,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一旦交付给外人,说明必有大事发生。”卡门掏出一块光洁的石头,光线暗弱,难以看清材质。
“她说,这块石头代表着曙光女神欧若拉(Aurora)的力量——我的中间名也就是这么来的——能够带走黑夜,迎来光明。在有极光的晚上,会有特殊的效果。”卡门将这块石头举起,迎着极光与银河,石头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这块石头叫什么?”纳桑奈尔问。
“没有名字。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取一个。”
纳桑奈尔接过石头,看了又看,发现上面有一些像地图轮廓的花纹。
“那,就叫「舆图之石」(Pierre de Atlas)吧。”
卡门默许。
二人顺着几乎要被风抹平的足迹正踱回去。风依然呼啸,远处科考站的光晕仍然明亮。
猝不及防地,高空中出现了一阵闪光。
纳桑奈尔与卡门下意识地卧倒在一块碎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