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心望着兴王爷,见他只是闭目养神,憋了半晌她才开口:“我不是去见四王爷的。”
兴王爷睁开眼睛望着她,眼神柔和:“我知道。”
恍若好像回到从前,岚心愣怔了片刻,突然一拍脑门:“哎呀!”
兴王爷忙问:“怎么了?”
“我的酒!”岚心不禁有些懊恼,“我品尝了半天的酒,都忘记买了,待会酒家还以为我是故意蹭喝呢。”
兴王爷不禁笑出声道:“这有何妨,回府后你将喜欢的酒写下,我让家仆给你买来。”
岚心望着他的笑颜,不免也安心下来。此时此刻看见他的笑容,仿似才会忘记那座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会给岚心一种冰山终会融化的不确切希望,若是一切能回到从前,便已足够了。
回府后,岚心将今日品尝过的好酒一一列下,让家仆赶了车去买。待买回府中,她又让人分坛装封送往好友各处。
自酒坊事后,岚心不再刻意躲着兴王爷,反而会在兴王爷晚归时替他烫一壶好酒,或是研一方墨池,并且总要等他回府才能安心入睡。
待深秋的风彻底染红枫叶,容烟和容芸的婚事也终于要正式提上日程。婚礼前夕,二人忙得不可开交,先不说那花面首饰,光是嫁衣细节容烟都是再三敲定,几番不满意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岚心一行人,在东宫软磨硬泡许久,阿盈才答应空出一天时间仔细帮她研究一下花纹样式。几人在东宫琢磨半天,想出许多样式,岚心一一绘制,折中考虑拿出了五份方案让容烟和容芸挑选,结果两人都喜欢的不得了,又纠结了好半天才从中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待将答复告知岚心时,天已渐黑,可距婚典仅不到三天的时间,晚一时少一时,岚心的府邸是离织锦阁最近的,于是她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份差事,出宫时脚步匆匆,只想赶紧把这花样拿到织锦阁去。
正自埋头疾行,却冷不防撞上一人,兴王爷慌忙将她扶住:“何事急匆匆的?”
岚心稳住脚步,摆了摆手中的纹样:“容烟和容芸的喜服纹样可算敲定了,我现下要赶去织锦阁让他们加工赶制呢。”
兴王爷微微一笑:“难为你还能拿住容烟这个挑剔精,大典在即才做下决定,也不知急还是不急。”
岚心笑问:“你呢,已下朝许久怎么还未回府?”
兴王爷刚要作答,却听远处一声叫喊:“兴王爷,姑娘还在等你呢!”
岚心侧头看了一眼小径尽头,见林菀儿的贴身侍女丝秀正站在那里催喊着。兴王爷以为岚心定要动怒伤心,没想到她只是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王爷记得不要太晚归家。”说完欲走,却被身后的兴王爷拉住:“我待会去织锦阁接你,我们一道回家。”
岚心微怔,随即点头应好。目送着兴王爷走远,她才扭过头朝宫外疾奔而去。
织锦阁的伙计接过花样与岚心好生沟通了一番,接着就吩咐下去赶着绣工缝制。看着众人为这事忙到脚不沾地,岚心一边感慨劳作辛苦一边又觉得忙碌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出了织锦阁,天已黑透,出宫时还要替容烟、容芸拿上次定制好的首饰,岚心便让办事稳妥的觅冬带着宫人一同去了,因兴王爷先前说过会来接自己同她一道回府,所以早先就吩咐觅冬送完首饰直接回府。现下织锦阁外就剩岚心一人站着,等了半晌却还未见兴王爷过来。见此地离石桥不远,那边华灯闪烁,人声鼎沸,她不自觉就往石桥方向走去,似想凑近这人间烟火。也不知等了多久,周围人群慢慢减少,嘈杂也渐归于平静,连河中的绚丽光影都变得黯淡无色,岚心抬起头,现下竟能很清楚的看见满天繁星了。已经等了这么久吗?
兴王爷从宫中出来已经很晚,见街上人烟稀少,轻敲了敲车壁问:“什么时辰了?”
常乐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回王爷,正亥时。”
已经这么晚了,想必阿岚早已回府了。兴王爷又吩咐:“你去玉宴楼打包一份筒子鸡回去,再让厨房熬碗杏仁茶。”常乐想起这些都是王妃素日里爱吃的,便应声去了。
回到王府,看见阿岚房里的几个丫鬟正火急火燎说着什么,见他走近,杏儿忙上前行礼询问:“王爷未同王妃一道回府吗?”
兴王爷一震:“王妃还未回府?”
觅冬也急了:“王爷说过会去接王妃,是以王妃让奴婢先行回府,可我们等了半晌并未见您二人回府,正要派人去寻的。”
杏儿急得要哭:“奴婢千不该万不该让王妃独自一人在外,织锦隔距王府三条街的车程,怕是走回来也要大半个时辰。王妃这么晚了还未归府,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兴王爷脸色一变,急匆匆回身往外走去,一面吩咐:“牵本王的马来。”
赶到织锦阁,伙计却说王妃早已离去。兴王爷这才真正害怕起来,打马在附近找了一圈,忽然被几个醉酒混混的声音吸引住。掉转马头看去,只见三五个赖子围着一人动手动脚,嘴里还不干不净说着混账话。兴王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浑身冰凉,他怒喝一声:“住手!”
那群人停下动作回头看着他,几人醉眼迷蒙的,脚步虚浮,一人仍旧骂骂咧咧:“打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快快给小爷走开!”
几人分散开来,兴王爷才看清是一个小乞丐躺在地上,他登时松了口气,只让身后随行的几个小厮去打发了这群扰事的醉汉,自己则继续去找阿岚。
此刻岚心蹲在石桥附近的桂花树下,环抱双臂,侧脸贴着单薄的衣衫,阵阵凉意贴衣而起,她却有些脑子空白。其实可以不等的,她告诉自己,不等也没有关系,是他来晚了。可是又为什么,她根本挪不开脚步,她希望见到他,渴望见到他。发呆之余就已经等到这么晚,再等一会说不定他就来了呢。岚心知道这就是一场博弈,投入越大就越发祈盼得到结果,可事实上没有结果,有也不是她想要的。
渐渐的寒意更深,她搓了搓手臂,心想自己可不能再病了。哆嗦着正想起身,忽然看见一方熟悉的衣袍映入眼帘,岚心一面抬头一面摇晃着站起了身子,还未等她有任何反应,兴王爷已然满怀歉疚地将她环在怀中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