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再回首!
永叙三十一年
天下自分五国,分别是南宁、齐渊、丘北、空邺、西曜。五国并立,今天下五分,益州疲弊。为了各国民生,诸国约定,十年之内泾渭分明,互不相犯。其中,以南元兵力最为强大,故而立于首国。
然各国平静,却暗涌内流……
孤鹜划空, 蓝天与山脉交接之处留下一抹晦涩的残带余晖。又一带热风飘袭,晕红的纱窗顿时卸下红装,窗外淋漓下起了小雨。
只见女子半卷而息,微弱的上扬下抑声在鼻尖肆意打颤,女子脸色晕红看不出表情,纱锦长裙逶迤落地,素手细白自然依着侧腿而落,眼皮呈半阖之状。
床榻之下,有两名女婢跪地。两名女婢手持妆粉衣物站立。过了许久,一名跪地女婢起身上前抚了抚床上的娇人。轻声唤道:“姑娘,已到酉时,可否现在沐浴?”
……
“洗吧!”女子抬了抬半阖的眼,示意起身。另一名跪地女婢也随后起身搀扶。两丫鬟扶起女子,又为她寻了件薄纱蔽体。
榻后六七米处,氤氲之气卷盖着纱帘婆娑,掀开帘,由香柏木修筑的浴桶氤着白烟倾刻窥现。
帐纱点缀烟云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浴水吐露薄气,玫瑰花瓣将池水掩埋出一池的妩媚。女子舒了口咽气。温暖的水流让她心中暂时有了一丝温暖,她乘势又椅在桶边闭目休息了半刻……
一张粉红精致的鹅蛋脸,如叶柳般的梢眉下锁着一双水灵桃花眼,紧瘦分明的廓线,挺立笔直的通天鼻中透出骨子里倔强的秉性,如薄削樱桃般的小嘴一张一翕彼起伏动。
“姑娘,好了。”
随着丫鬟清脆的提醒声传来,女子方抬了眼,起身穿戴衣物后。又移步来到了妆台前。
看着镜中熟悉的脸,豆蔻之岁的小脸温润如玉。女子表情凝重,深邃的瞳孔下似藏着一汪深泉,深不可测。
一月前,她在花月楼中醒来,众人都说她是因为第一次来了葵水痛晕了过去。所以当她醒来的时候身体十分虚弱。大夫说可能是长期的体寒导致她的第一次葵水才会如此严重。还因此休息了大半个月,正是这段时间她才了解到自己待的地方不是地府,而是一所花月之地。而她,就是这花月楼中的一名小姬,从十岁时便进入这个地方“学习。”如今年纪正值豆蔻。
葵水的到来,也象征着她接客的时间已经到了。提前进入了“开花”时期。所以,才近一个月,今年花魁之选的名单上就有了她的名字。而今夜,便是花魁竞选之日。
“姑娘,你可真美!若我是名男子,定会被引了魂去。”一名梳头丫鬟盯着铜镜怔怔发叹。古算来这花楼之中美貌女子多了去,可小丫头却是没见过有哪位姑娘有得这般姿色以及这般身段。
“姐姐这美貌,便是连那花仙牡丹都恐比姐姐逊色几分。”旁侧拿着眉粉的丫鬟也连声附和。
听到此番夸赞,见得女子用手掩着唇,眼眉下弯,似是很满意,道:
“你们这两小妮子,可是又随哪位公子学来的腔话?这话说得这般甜,如今都敢拿我打趣了?”
两姑娘似是吃了甜蜜饯,又欲附和再夸赞。而彼时,一阵刺耳的聒噪声提前透过纸窗渗入了房中。
“啧啧啧!倒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真是个好苗子。”说话间,门口边一面容精致的妇孺已经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走进。
“妈妈……”众丫鬟齐齐弗礼。
妇孺是这花月楼的鸨妈,众人唤至柳妈妈,如今年纪三十又五,虽已上了年纪脸上却是看不出多少褶子。身段还保持着十五六岁姑娘一般苗条。这脸和身材倒是不相衬,脸长得天庭饱满,像个有吉之人。
待近了,岚月方才起身弗礼。
“妈妈!”
“嗯。”
柳妈妈扶起岚月,覆上她的双手,仔细端审着她的模样,笑意渐浓。
“肤若凝脂,眼波柔情。真是不错!……女人最勾男人魂的就是这双眼睛。你……注定是会勾人的!”
打量间,只听那柳妈妈又道:“倒是好样貌,却是少了几分韵味。”随后,只见她扬起手,将自己头上的那支银白色的宝石发钗给取了下来,往那岚月的头上戴了上去。
“嗯,这般才妥当。”
“多谢妈妈赏赐。”岚月弗身,谢了礼。
柳妈妈挽着岚月来到茶桌前坐下,弗了座,又正了正眉,继续道:“如今当了姑娘也该是有个名儿了,看你身形灵动如舞,眉黛如峰。有锦鲤之色。便唤锦儿吧?”
名锦姓柳,自是所有花月楼的姑娘都随着妈妈姓。
岚月抬眸,双眸有神。颔首谢道:“谢妈妈赐名。”
柳妈妈瞧着柳锦模样是越瞧越美,心中不提有多高兴了,面对眼前这一棵摇钱树,柳妈妈心里头早已经打了诸多算盘。仔细端详了半刻后,她的眼神才从柳锦身上移开,上扬的嘴角未曾放下过,不舍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打扮好便可以去花楼房里候着了,估摸着也该到你了。”
“是。”
听到回允,柳妈妈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出了门。
前楼之中,莺莺燕燕的歌舞升平在远处便能听到。
顶楼的厢房中,柳锦在两位婢女的搀扶下落了座。乘着兴,她巡视了一番楼前的状况,粗略一扫,而眼睛却落在了对面东边三楼的厢房处。
东边三楼的厢房中,一股轻烟肆意袅娜,房中简单摆具便只是由些椎木所制的桌凳。楼门虚掩,门内可见两名束发之岁模样的年轻男子坐于桌前。绢纱在桌前的窗门前婆娑,顺接着的是一眼可见的楼台。
楼台上,一小姬一袭粉红嵌花长裙盘坐于高台之上,纤手调琴低头吟唱,容色瘦俏美丽。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台上女子不知,远处早有一双眼盯着她不成转动过。
“公子,许姑娘…………已经铁了心不与你离去,你又……为何……还过来?”
声音前方,对着的是一名年轻清秀男子,男子清秀壮瘦,八尺身量,刚及弱冠。一双眉眼饱含深情,粗黑的眉头凝皱成了一条线。
曲终,女子起身弗了个礼,便袅袅婷婷下了台,女子眼神哀怨,神情中藏满了心事。
男子拧着酒杯,注视着她一步步的走远,直至身影彻底没了才收过神来。而他眼中也如旧藏满了哀怨。他饮下那杯酒,自语:“紫鸢……为何……为何你要这般?”
女子此番表演,在离去后迎来了反响。台下众人呼声渐沸。
“好! 好!”
“玉姑娘!玉姑娘!”
……
听到欢呼声,柳锦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婢女,婢女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已将准备妥当。只见她回头看了眼台下,嘴角轻轻一扬。
彼时,众人便见,正台中央有一白布帘从梁上垂落。
空台之上,只见一袭白衣夺布从空中缓缓而下。遂见一女子手持墨笔背身旋转而落,脚尖落地。松布,立定!條然间,只见台上底下的白布显现出一朵墨水色的腊寒梅花,不带修饰却似乎更是出落得动人带着傲人的寒骨。女子身形高挑有致,容色却被一白色丝巾围住,只留一双眉眼外露,倒也不难看出女子的傲骨。
“好!”
众人拍手叫好,一副看奇景的模样眼睛直直盯着台上女子。
柳锦卸衣弃笔,将白色外衣所染的墨水画铺向花边,寒梅透着拒人于外的绝尘之气,女子已然换成了一袭浅蓝色锦纱裙。
一把古筝被细娟悬送至台中,女子轻跃而过,只见一抹浅蓝色绢纱轻扬飘飘,随后盘于高台之上。女子向众人微微颔首示礼,目光游走一圈落于琴弦之上,随后抬手轻拢慢捻,琴声袅袅起白,入音轻巧明快,旋律流畅优美,曲调清新活泼似年轻秀美姑娘行走山花草地之中。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脆耳。正是入耳最悦时突转弦音,旋律开始跌宕起伏、节奏急促似行于深山巨谷中,寒风呼过高猿长啸,耐出几分韵味。这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刚柔并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勾人心弦。尾音转而悠闲,音音相接如汩汩流水直进人心。
而一个不煽尾的抽余,琴声意外戛然而止。使得人心中似是被抽空了一处,好不是滋味。
众人再抬着头反应过来,台上的女子只见到尾裙便没了影。
“梅花三弄?”东边三楼厢房的方向,一男子眼眸泛光,明显受了惊。不过是一瞬的微妙变化,遂又回了寻常。只见他勾弧浅笑道:“这一个小小的花楼姑娘却还知晓这些曲子。真是有趣!”
此前的男子便是南宁六殿下莫文城。而他旁身齐坐的少年为侯国将军之子冯萧,侯府嫡子,以文韬武略显名于世。
“ 无意听了几曲妙音,又品得几杯好酒。今日真是好事多双。”莫文城似也喜的道,将手中饮尽的空杯置了桌。
冯萧见他这般,心中已然知道,他心中在盘算着什么主意,想必又会将女子买来送给哪位大臣。
“好!!”台下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拍手叫好,场面瞬间变得热腾。
再抬头望去时,台上已又上了一名身量苗条的女子,一席浅红长裙左右摇摇摆摆见着风情......
全部姑娘表演已是又过了三个时辰,一带共三十二名姑娘,随后全被柳妈妈又唤到了台中。
霎时,台上便站满了姑娘,让人看来,倒像一幅活动的美人图,姿色各有春秋。
这花魁之选的日子最是受男子喜欢的,因为参选的姑娘个个儿都是姿色不凡,琴技舞姿曼妙,是一场难得的视觉盛宴。更甚的还有些是抱着守宫砂的新人。而这些美人,都可在一夜间亲自睹得芳容,关键还不需掏取分文。所以今夜来的人比往日多了三倍不止。
“各位客官!安静,安静!”
吵闹的人群中,一个尖锐的嗓音努力压制着众人。声音来处是台上唯一掺杂进去的柳妈妈,瞧见众人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柳妈妈又提嗓继续道:
“今晚是我们新一年花魁的选拔日,这一届的花魁姑娘便是从我身边这三十多名姑娘中去挑选。 各位公子从进这楼里都有一朵鲜花相赠。若公子喜欢哪位姑娘便可走到姑娘面前送上你手中的鲜花。夺得花数最多者则为我们花月楼本届花魁。同时今日出价高者会与我们新花魁共度第一夜的春宵!”
柳妈妈刚落完话,便听见台下有声音喊道:
“柳妈妈,这个可以,但我们得看蒙纱那几位姑娘长什么样子吧?这脸都看不到。我们怎么投票啊?”
声音将众人好奇心带了上来,尤其是对那位从台上一跃而下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于是多人附和道:“对啊,卸下面纱!”
柳妈妈见状摆了摆手赔笑道: “各位公子说得是,现在我便唤她们上前来脱下面纱。”
说此,柳妈转头看了众姑娘,道:“香儿、雨儿、锦儿、叶儿。你们上前来。”
四人相继踏出了脚,上前了几步。
“掀纱!”
话启,一名唤作香儿的高挑女子两手摸向脑后,轻解结处。纱巾落下,遂见女子面容精致,长得出落动人。女子弗身行礼站立几秒后便退向原位。
再迎上前的一女子身量瘦弱,二八身高,举手投足间见得有些稚嫩,纱巾面下,算属得姿色上乘。
……
“ 锦儿,”
柳锦款款上前,站定后扫视了一眼众人,很快眼神又回到自己身上。随后摸了摸耳后的纱带,纤手挑散,纱巾款款从左耳处自然滑落。
“ 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骨像应图。此等美人只得在书中见过,人世间竟有这般美艳女子?”冯萧心中一震,心中竟荡起了莫名情素。
而此时,莫文城原本舒展的眉目也开始凝皱,此时的他眼眸之中全然没了方才的趣味。”
又听冯萧摇头惋惜般叹道:“不过可惜了,再美的女子不过活在烟尘里。”
莫文城掩下异样,听见身旁之人这般言语,侧头看去,瞧见冯萧那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女子,似是挂在了上面,不曾转动过。想着定是对那女子产生了心思。便佯装打趣道:“风尘里的女子,自古便是最能祸人,你可得小心了,箫兄。”
冯萧果真立即面容耳赤,急忙掩饰道: “殿下断不可打趣末将。”
众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锦不舍移开,争相投票。只两盏茶的功夫便已完成了选拔。本就三百朵花而柳锦拾得两百三十朵毫不意外的成了花魁。
“今日我便宣布,花魁便是我们的……锦姑娘!起价十两,有没有人要出价的?”柳妈妈高声大喊,脸上难掩笑意。
“我出二十两!”
“ 我出三十两!”
“我出五十两!”
…………
“我出一百两”
众人争先恐后竞价。
“一百两!还有没有更高价。一百两一次!一百两……”
刚要拍板钉钉,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我出五百两!”
“五百两?!”不仅柳妈妈诧异,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突感错愕。“五百两都能买下四五座花楼了。究竟是何人出手竟这般大手笔?”众人四处寻着声音来源,却是觉得眼前之人都不像那大手笔之人。
而这个声音,让台前一女子惊颤,只有她知道他是何人。柳玉站在台前,努力强撑着似无事人一般,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哎呦,五百两!”柳妈妈心中大喜。生怕那人反悔,于是赶紧抢过一护卫手中的椎木棒敲上鼓,大声高喊:“五百两成交!”声音蔓延了整个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