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她......”启然之见大爷过来，一手提着一株带着根的花，一手拿着一壶水，想必是刚照料完后花园里的花，从花圃那边匆匆赶过来的。启然之紧张地看向大爷，又转过头去看际水。
“急什么......多躺一会儿就醒了。”
“际水好像做噩梦了。”
“诶，你这小子，怎么总际水际水地叫呢......我才知道，这位是前战神，南王镇主吧，竟然来学校做老师......不过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好久没听到过南王镇主的消息了，还以为就此隐匿了......没想到啊......不过南王镇主也是命不好，之前最风光的时候遭受打击，现在都在神界少有水花了......可惜，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
“唉，不同你说这些了，真没意思。”大爷放下花，凑上前去看了际水两眼。“这可一时半会醒不了，情况很复杂啊，看她什么时候不做噩梦了吧.....好像是这暗牢周围的灵力刺激到她了。一股灵气想帮她醒来，另一股却想要她长眠梦境中。”
“为什么会这样，这暗牢里明明是空的，哪里有关押的犯人？莫非是那些邪祟、还有鬼噬作乱？那些东西能让际水做噩梦？何况她是神，自然能力强大，哪里有那么容易受扰。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和学生有关吗？他们失踪的那一晚，我却一点不受影响。”
大爷闻言扭头盯着他上下打量，不时地点点头，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用一种奇异又欣慰的眼神在他身上上下徘徊。
“你是神吧.....即便多年不使用神力，你照样是神，那些东西对你起不了作用......你不会以为你真能瞒过那位日初大人你的身份？太天真了，他几乎可以一眼把你看穿......至于为什么南王镇主看不出来，我也比较好奇......让她做噩梦的原因与学生无关，你得问问她，她不是第一天出现这种症状了，她没和你说过？只是在这小空间里，多股力量干扰，她体内的神力也在慢慢溃散，比较虚弱，没办法抵御那些东西......她心里的东西。她有弱点，对神来说，是大忌......那你呢，你有弱点吗？”
大爷没等他应答就仰天笑起来，朝他摆摆手，“你不必回答我你的弱点，神明不应该告诉其他人他的弱点，这点你应该知道，神明很淡感情，你在妖族待了很久？那生活习惯和观念也有很大的改变，南王镇主这样的神明，却把感情看得太重了，因此才会这样，反复在愧疚感和负罪感中，受了不少折磨，过不了心理这关，总觉得亏待了他人......你应该能明白她。很多事都急不得......你好好陪着她，她会感谢你的。”
“您好像对神界的事很了解。”
“是吗？”他叹了口气，“活得太久了吧，神界很多事我都是到处打听来的......我年轻时的写作素材，这些我总去专门听来，懂的确实多。”
“您还不太爱说实话。”
“世人都喜欢对他人隐瞒些什么。你不也是？南王镇主是，那位威慑四方的日初大人也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吗？暗牢里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的是人心、是秘密。这些都是我偶然发现的。那些个邪祟在，但也有其他神明在......我是说，除了你和南王镇主之外的其他神明。”
“什么意思？”启然之刚要问什么，便听见结界外有巨大的响声。
“别出声。”
他不去管那些嘈杂混乱的撞击声，却是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许子临面前贸然冲撞他，不顾劝阻威胁带着际水转身就走......许子临什么人，他什么人？既然是最高统领者的意愿，便是会再次回来带走际水，他如何放心把际水交出去？而真到了许子临回来那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他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不对，作为知晓神明们一部分秘密的人，许子临一定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除掉他。许子临做事以从不拖泥带水著称。他至多只是一个小神明，哪能与活了数万年的许子临相比，要说这位高阶神明，幻术异能与战神时期的际水差不多，他完全比不上。
难道他只能干等着际水醒来吗？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际水在梦魇中，承担另一个人的回忆，像是重新活过了一次，有两种交叉的记忆，由此重叠、贯连、融合。以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等外面的声音平息，启然之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感到际水的手微微挣了一下，稍稍动弹，却又失去力气，。
她应该是感受到外界的反应了。
际水朝礼堂过去的时候，她昏迷在大雨中，眼尾流下的血很快被雨水冲走，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耳鬓，唇色苍白......无论他怎么叫她，际水一丁点回应都没有，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发凉，却柔软得像一只午睡中的喵咪。要是她知道曾经英姿焕发、弯弓饮羽的将军摘下战神面具，如此娇弱地躺在后辈的怀里，一定会艴然不悦、恼羞成怒。她何时这么柔肤弱体、苍白无力过，真是羞愧不已。
人真擅长欺骗。他知道父母的死与际水有关，也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他不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推给她，但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有些失望。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切与际水无关，失眠很多晚上，他锁上了那间有着人偶的房间，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呆，眼睛疲劳得就要充血，却毫无困意。他陷入极度的矛盾情绪中。
际水曾对他说，际水不是南王镇主，她们不一样，世人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的她，而她的另一部分永远不会公示于人。他说，际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连接过她给的梅子都能开心好久，能放着日日赏玩，用透明的水晶方盒装置好，梅子下垫着的是从小随身携带的手帕，上面一定会沾满梅子的清香，他带在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属于南王镇主特有的味道。一看到梅子他就想起美丽的神明，想起梅子酒，想起林间的初遇，逆光的脸庞上一定不小心蹭落几颗露珠，一定从她的下巴滚落。一定很美很美。
到底际水现在在想什么呢，她的噩梦主题关于杀戮、罪恶。她想赎罪，却一错再错。坠入深渊，无法被原谅。可他不怪罪于她，本来她也是受害者啊，万年沉浸于悲苦中，别人料她是一个略带自负的神明，可她竟渐渐在这种消极的情绪中丧失了自信，纵然有所向披靡之气，却退居人后，甘愿去做一些细微的小事，也算大材小用，由人看来便真的自暴自弃、一蹶不振了。
南王镇主如此强大，为何会被一些小事困住？这实在不太合理。神明真的这么容易被打倒吗？
世人曾对她敬仰，而近些年对她褒贬不一。众口铄金，她本讷口少言，后来越发沉默了，她从来不辩驳什么。
他没有撒谎，他会陪着她。
“启然之，”大爷叫他，“南王镇主的事你需要多注意些，你......也是南王镇主的信徒吗......现在南王镇主的信徒真是越来越少了。这些年对于她来说，变故太多了，这显得不太正常，你确实要多留意，我真是再次强调了，千万记得......她的魂灵是缺失的，这点你知道吗？或者说，她的魂灵本来不在她体内，她出现如此激烈的反应，想必也会让邪祟有机可乘。作为神明，她对于情绪方面过于敏感了。就像是与这里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一般来说，与她残缺的一部分魂灵有关。南王镇主本就以战斗力强，编织幻境的能力著称----换种说法是她五觉灵敏度超过一般神明，但现在这种灵敏度在下降，你叫她，她不一定听见，醒来后视力也会受损。我的建议是，你得找到这暗牢周围与她产生共鸣的实体、或者仅仅是鬼噬，带回她失去的魂灵。”
“既然您这么说，我首先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其他人，您怎么发现这里的？”启然之将信将疑，心里惴惴不安。
“这里还有另一位神明，他体内的能量时强时弱，应该处于休克状态，靠外界的灵力勉强维持一丝生命气息，接近死亡。我不知道那位神明被安置在哪里，但是这个暗牢是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的，里面竟然没人，或许是以前关押过什么人。可能是‘祭品’，不太清楚。”
启然之诧异，“祭品？你是说A班的学生？他们也在附近？”
“这里没有星启A 班的学生，我看过一遍了。你现在找不到他们的，别想了，等南王镇主醒了再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