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打算参加花会。也算是形象宣传,主办方邀请他,他也欣然接受了。云厉会陪同他一起去。
云厉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集会。虽说流浪多年,但因为身上带着灵魂碎片,他始终不敢到人太多的地方去,何况是在集会这种异能优秀之人云集的地方。此前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花会。但现在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
“他们不知道我是神族......这是第一次被邀请到花会去宣传......神一般不会到那里去,这个活动不属于被管理的范畴。”易风接过云厉递过来的热茶,小声说道。
“不过我既然离开神界,也不应该太在乎身份。只是我怕有什么状况我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可就暴露了。”
云厉若有所思,问:“状况?花会不是向来很平和吗?啊,我也不了解,都只是听说的而已。”
“以往大概也是相对平和,可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三界之中有异动,这次的花会又是制造混乱的好机会。说不好......”
“那际水老师会去吗?”
“她?她不会去的。”
“哦。”云厉有些失望。
“这次还是低调就好,我可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等到我表演的节目结束,我们就先暂时离开他们视野,记得多带几个保镖.....我怕了那些粉丝了......也不能在她们面前使用异能离开,每次被堵得憋屈死了。”
云厉听出易风语气里带有埋怨的意味。他不敢多说什么。
原来神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宽宏大量的。他们也会使小性子,也会有抱怨失落的时候。原来神有时候和他们是一样的。
这可是全民偶像,超级大明星。云厉想,这个大明星也总是为了粉丝而烦恼,在一些琐碎的小事方面,大明星真的会束手无策。
就算是神也是一样的。在很多时候无能为力。
云厉又陆续查阅了许多关于花会历史的资料。他需要做好准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易风倒是悠闲,全然不把此次花会放在眼里,除了谨慎些,态度与以往参加的演出的准备差不多。
云厉早听说过花会中各大家族聚集,也算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明争暗斗早就成为常态。从前他知道这些,长辈们警告过他有些家族不好惹,不要去招惹他们。他退学不就是有这些不讲理的势力推波助澜么?那些不公的对待和压抑的情绪他都尽力去忘掉,他不想去追根溯源,就算他找出所有欺压过他的人,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了,这样下去永远不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他所珍惜的回不来,他只希望他余生不是活在怨恨中的。
云厉最近看完了易风所有的影视作品,曾经他没有想到,这位神明很多时候和人族没什么两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以后会一直流浪,现在的工作他从来没有预料过。所有一切的改变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争取,他很感激易风。
“易风前辈,际水老师给您送来了梅子酒。”际水用影像传输给易风带了几瓶旧酿的梅子酒,见易风在拍戏,便在休息室转交给云厉。易风比较头疼,猜想际水又酿太多,没处放了才给他。“行吧,拿到家里去,那间储物间都快放满了吧。”
易风看出来云厉紧紧抱着梅子酒,也是喜欢的,不过这玩意儿难喝的很,咋会有人这么重视呢。他虽然不喝,但他也不想把这些梅子酒送给别人。际水是看重他,赠他梅子清酒,要是不熟悉的人,她估计都不会多看两眼。易风本来看云厉喜欢,心想送他两瓶好了,但是他转念一想,际水明明与自己更亲近,何必就这样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他自己心里赌气,还得波及到别人。
到底是在人族待久了,也沾染了不好的习气。
我好像从来没有过挚友,童年时期的感情过于单纯浅淡,直至少年时代情谊便很快变质了,发出恶臭,令人作呕。他常常被排挤,没人请他喝一杯饮品,听他喋喋不休。他记得他的同桌在他的课本里涂满了褐色的泥土,混着残缺的花瓣,还有被碾成扁扁一层的蜜蜂。他第一反应是惋惜而不是愤怒。蜜蜂应该是环绕在鲜花之上,鲜花应该在花圃里绽放,泥土应该掩盖住花根,而不是跑到他的课本里来。这样,他没法好好做笔记,花朵和蜜蜂也不能恢复美丽。听起来很遗憾。神的友谊也如人世凡尘中一样吗?
他遇到一些真心为他好的人,但他们仅仅只是在他身边待了很短一段时间。也没有请他喝过梅子酒。
云厉把梅子酒带回去,放在储物间的壁架上,满满当当一面墙。易风很少来看看这些酒,也不让云厉碰这些酒。
际水老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际水老师和易风的性格有相似之处。他们有的时候不像神明。但是神明是什么样的......他一直以为神明们没有情感,无欲无求。
云厉看着这些酒,突然想到星启学院,想到了启然之。和易风前辈一起去星启学院的时候,他们由启然之接见。启然之浑身气质让他觉得他极其具有侵略性,而这位交接者在刻意压抑这种气质......刘海遮盖了一半神色,因而云厉看他的眼睛时会觉得模模糊糊。就好像启然之的瞳孔本来就无法聚焦,他把凌厉的目光分给了多余的人,由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启然之的余光瞟到他,甚至称得上警觉,他怀疑启然之瞪了他一眼,恍惚而过,错觉吧?
他能感受到启然之是不太尊重易风前辈的,这个所谓的“学生”经历过的事不比他少,云厉看着他背影时,会偶尔觉得他们两个“同病相怜”,很偶然的念头,他也不懂为什么普通平淡的场景会让他想到这一点去。
际水同易风说话时,启然之会盯着际水的眼睛,云厉那时也在场,自然看见这种微妙的眷念,他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微妙,他的第一反应便只是“眷念”。云厉被自己吓了一跳,可那交接者分明就是这样含蓄又直白的眼神,好像万年间的遥望和挂念都投射在一个人身上。云厉看得心里发懵,简直不可思议,但很快他说服自己,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没把这些说给易风听。
他对际水很敬重,他不会用这种温软的眼神去看着任何一个人。但他见启然之看向际水的眼神,就像看见碎掉的星星聚在一起,汇成完整一颗,发出闪闪烁烁的亮光。他能从他眼里看见温泉似的暖意,从他紧抿的唇角看到一丝笑意。这种笑很矛盾,并不是坦荡张扬的笑,这种笑在云厉看来是扭曲而奇怪的。
完全不符合逻辑。比如他不会认为际水前辈会变得暴躁不讲理,这样好像不合自然规律,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尽管游历过山川,他见得人少,读过的诗少,他脑海中一时想不到“深情”是不是这样,他只觉得荒唐,好像自己也过于孤陋寡闻了。
他认为对于神明的所有的多余情感都很危险。
这位交接者在和易风前辈说话时神情十分冷漠。比之在际水身边真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他料想启然之对他们怀有敌意。特别是对易风前辈。
“际水确实不去花会,那个什么启然之会去啊,星启学院不少学生也会去......”易风打开储物间的门,见云厉望着梅子酒发呆,加重了脚步,走到他身后去。
“启然之?”
“嗯,怎么了?就上次那个交接者,星启学院的。”
“没什么......”云厉莫名有些心虚。
“只有三天了,这场花会持续的时间太长,看来目前那些工作得停一停,花会期间还是不轻易离开的好。恐怕这次真出乱子就难办了......哦,对了,记得到场之后先联系那个交接者,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着......要是有灵魂碎片的线索也好一起行动......千万谨慎,也不要在明面上和他走得太近。”
“明白。”
易风走到前面去,抬头扫了一眼和际水同款的整整一面墙梅子酒,回头看一眼云厉,“她说不定只是放我这里......我可几乎没喝过这些酒......不是你的东西就别多想了啊,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噢,好的。”云厉有些呆滞。心里隐隐不安。
他叹了口气。
云厉在易风后面出去,关上门,抬头看见易风靠在走廊的墙上,低头想着什么事。“易风前辈?”
“你觉得我应该这么相信你吗?”
“什么?”云厉被问得一头雾水,他刚才也没做什么吧,怎么易风突然来这么一句。“前辈.....我怎么了?”
“不要离际水太近,不要私下去找她,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也对我没好处。不要逾矩,什么事太过了就不行。”
云厉疑惑又委屈,小声道:“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您不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这些,你记得我说的话。有些事就不用你插手了,不要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还有,提醒你一句,花会上有任何突发情况都要向我汇报,不要擅自行动。游戏开始了。”
游戏?
他忍住没问。至少易风前辈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又忧虑。不给前辈添麻烦就好了。
游戏规则总归是人为制定的。在游戏里,就是在一个巨大的圈套里,打破规则,找出游戏漏洞,游戏才能终止。他们正在被监视着。
云厉信任易风,不过是因为他于世间没什么事牵挂也没什么留恋,他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他的命系在易风身上,他只有易风可以信任。或者对于他来说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倘若他被迫离开,大概也会妥协。现在所有一切多余的命数都从天而降,全部为易风所赠。他活着便是为自己也是报答易风。
就算易风不信他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