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沛沛逛了半天的花会,还没有看见擂台。这里的集会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部分,她在南街走着,南街相当于商业街,是个集市。有她在人族看见夜市里贩卖的那些精巧古怪的小玩意儿、看起来油汪汪的各色小吃。有很常见的竹蜻蜓,木头狗,还有一些挂饰,毛绒绒的害羞兔子,夸张的发饰,花环......一架遥控飞机从她头顶飞过去,黑黝黝的一团灵活地在人头攒动中涌动,她听见“嗡嗡”的怪响便抬头,差点撞上了棒球帽大小的遥控飞机,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碰倒旁边桌子上摆好的玻璃瓶,不过刚好一只手撑着桌子,勉强平衡了重心。摊主一下子扑过来,连忙推开她,稳住桌子,又不耐烦地瞪了她两眼。沛沛道了歉,也不往心里去,继续向前走着。
穿着华服古袍的少女在捣鼓她面前的几坛泡菜,白色透明的玻璃坛里分别装着酸豆角、白菜、白萝卜、莲藕和木耳。少女梳着人族电视剧里不常见的古装发型,却带着金色的蝴蝶结发卡,耳朵塞着蓝牙耳机,脚踩一双潮牌的运动鞋,黑色短袜上裸露的一截脚踝上有一个明显的纹身,是一串沛沛看不懂的字符,似乎是一段话,绕了纤细的脚踝一圈。沛沛多看了少女两眼,实在太过吵闹,后面也不断有人推搡着她,她只好往旁边靠了两步,挨着泡菜坛站稳。今年似乎比往年都要热闹,她不记得以前有这么挤。
“你要买泡菜尝尝吗?”一辆矮马拉着一辆迷你马车从街道跑过,少女看沛沛没注意,怕马车蹭到她衣服,便拉了她一把,沛沛的手腕被抓住,又靠近少女一点。少女画着暗黑风的夸张系妆容,眼睫毛被睫毛膏刷得又黑又浓,冰蓝色美瞳上有着奇形怪状的图案。她的古袍的下摆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黑色的丝绸布料一叠一叠地微微飘动,金色的腰带环住细腰,玉佩流苏轻盈垂下,宽大的袖口边也点缀着金色蔷薇的勾线图案,很古典的衣服。但再往下,便是少女看起来笨重的黑色运动鞋。沛沛觉得这奇怪的搭配莫名协调,不禁心生赞叹。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圆脸蛋,圆眼睛。
“啊?好。”少女期待地盯着她,沛沛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买了一点,泡菜被少女用透明的正方体小盒子装好,放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少女很郑重地把牛皮纸袋递给沛沛,向她“say goodbye”。
手上便不知不觉多了一样东西,怪怪的。她只在小时候吃过泡菜,家里的饮食都很有讲究,厨师没有做泡菜的习惯,且家里人都不爱吃,便很少出现这种食物,她有些为难。
平日在家中要练习幻术,还有学习各类的学业功课,自然学科的知识,虽然她不太明白死磕这些知识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收获,但她还是懵懵懂懂学了很多。这是她欠哥哥的。她要替哥哥学完他那一份,有时候已经达到了自虐的地步了。
商业街有很多人卖花,妖鬼人三族的人都有。有的人戴着面具,穿着她在家里看不到的服饰,这些体验都让她觉得新奇。
比如她能看见穿着麻袋的老太太,斗笠上盘旋着一条青蛇,不停地吐着信子,发出“兔兔”的似乎吐口水的声音,然而这条蛇并没有在吐口水。老太太很矮小,估摸只到沛沛的腰。她的摊位很热闹,不断有人去买花,大概是她的花的颜色诡异,色彩搭配足够亮眼,让人第一眼看去觉得丑,看多了又觉得很有味道。卖得最好的估计是“五彩斑斓的黑”。
这花倒是很适合泡菜少女。沛沛回头,已经望不到泡菜摊了。她走了很远,一点不觉得累。
有一只猴子坐在透明箱子里打坐,头上环着一个金箍。啧,人模人样的。一只泰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也坐在箱子旁边打坐。好定力,沛沛想,这里实在太热闹了,真不为外物所动,实在佩服。她没往深层次想,很快就离开了。
南边集会实在是见不到太多花,也很吵闹。各色食物的香气明显盖住了花香。脚边跑的,头顶飞的,手边溜的,奇形怪状的什么东西都有,真是空间管理大师,脚边溜达的长毛的黑煤球发出“啾啾”的响声,完美避开了她的鞋底。倒是灵活得很。
她还是先离开的好。先去找义莱吧,说好要帮忙的。
不过她好像联系不上义莱。手机发消息过去没有回应。用异能传递的消息也被打散了。这里很多人异能突出,他们也并不藏着掖着,街道上随时有人battle,以至于干扰了她异能传递的信号。目前为止她不知道义莱在哪里。
出了南街,街口也有人源源不断挤进去,她提着牛皮纸袋,敏捷地绕过一对对小情侣,往东街去。花会之所以是花会,当然收集了世间各类珍贵神奇的花朵,也有不断研制的新品种,不仅仅是形态各异,花的气味也是让人匪夷所思。东街便是这样,一排花一排花的展览,一眼望过去都是泼了水彩般的颜色。
比如她经过一架看起来像荷包蛋的花,那花瓣赶得上她手指的厚度,从花的底部不断流出蓝色的汁液,冒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气泡,这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苏打水里冒出的气泡们,这些都很平常,只是她不知道这花闻起来原来是狗毛的味道。狗毛是什么味道?她也说不清楚。她曾经闻过流浪狗,她把脸靠近狗头,就有一种厚重诡异的腥臊气扑面而来。这花的气味与多年前闻过的狗毛味别无二致。
她赶快往前走。
一边走着一边观望着周身环绕着的花。东街不像南街是一条曲折回环长巷,东街更类似于一个大广场。这里的人比南街少得多,人群也并不密集。真是令人惊叹,今年的新品种真的太奇葩了,不少花吸引眼球但又遭人嫌弃。
她正想着,歪头往身侧看,撞到迎面走来的人,沛沛连道歉。她抬头才发现是启然之。
“班长?”
启然穿着深褐色大衣,围着一条黑色的薄围巾,带着圆形的黑框眼镜。围巾倒是掩住了小半张脸,尽管如此,沛沛还是一样一眼认出班长,他身上的气质很特殊,给人以压迫感。
际水在花会前就告诉过他们班长回去,因此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看到什么不寻常的现象,或者与星启学院有关的事物,可以联系班长。
“这里信号干扰太强,恐怕走散了不方便联系,”启然之从口袋拿出一粒硬币,递给沛沛。“这里面有很强的追踪感应,你到时候利用这个可以给我发任何信息。”
“好。”
启然之正欲离开,沛沛问:“班长你知道义莱同学在哪里吗?”
“应该在北街,主擂台在那里。”
每年的主擂台位置都不一样。沛沛想着她去问问应该就知道具体位置了。
“谢谢班长。”
她猜想班长还有重要的事做,如若不然不会这样行色匆匆。便悄声走开了。
启然之走遍了整个花会,东西南北四街都有观察,也算仔细留意了一下,这里的摆设地形,布局和活动他都记下来。可疑的地方......他只是感觉整场花会都被监视着,他看到很多微型摄像头,这些无孔不入的摄像头无法屏蔽。以往的花会也会有摄像头,没来参加的人可以选择观看直播。但......把摄像头遍布每个角度的做法实在有些出格了,进来的人等于是已经失去了隐私,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包括他。这些微型摄像头很小很小,以至于不能确切找到它们的位置。
这看起来不是主办方设计的,明显是后来投放的摄像头,不知来历。他在花会开放前就来过,没有看到这些,是后来有人混进来,秘密投放。
真的麻烦。
他没办法清理这些令人厌烦的镜头。
启然之的大衣口袋里还放着一张明信片。一个叫“成冰”的少女给他的,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有趣的是,这张名片上有摄像头和窃听器,十分隐蔽,他便默默把这套系统破坏掉,名片还留着。
沛沛身上也有这样的系统,不过她貌似没有察觉。启然之便不动神色地帮她处理了,在她道歉的间隙。
擂台挑战的初赛却不在北街。西街通过初赛的选拔,才能有资格到北街去参加下一轮的比赛。
而西街的初赛选拔已经开始了。来花会无非就两个主要目的,一是参加或者观看各大家族的年轻一辈比试选拔,一是来逛各大街市,游玩观光。西街正是更严肃庄重的地方,大多大家族的代表都会首先在西街聚集,那里有很多宾馆和民宿,在这场持续半个月的花会期间,参加比赛的选手极其家属代表都要住在那里。费用自理。
西街白天是选拔比赛,晚上则有演出。
易风便是演出的主力。不仅是易风,那里还有其他三界各族的歌手和演员,只不过没有易风人气高。为了方便,易风也住在西街的宾馆里,由于易风是被主办方邀请的,他所花费的一切费用都由主办方承担。
云厉和他首先取得联系。是际水交代的事,又是工作,启然之表现得很冷静。
云厉好像怕他。启然之百思不得其解。
“前辈说我们一出去就会被监视,所以在外面就不要待在一起,望你小心,不用顾虑到我们。”
“嗯。”
他可没有自信能够去顾虑到作为神明的易风。就算易风已经隐藏那个身份,但他依然强大,完全不需要启然之多管闲事。
际水只是叫他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