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然之发觉她的手有些颤抖,上前关上盒子。“现在还不行,际水,过几天等上面的怨气完全散了再第二次净化。好不好?”
际水僵着没动。她有些赌气,她少了一层神界的束缚,竟然只是和一个少年赌气,传出去也是会被人笑话的吧。
“最近班上有什么反常情况吗?”际水干脆换了话题。
“没有。”启然之答道。
际水略满意地点点头,她不擅长处理有关感情的事,还是直接谈到工作上去让她心安。
不过启然之又把话题给带回来了,“上次处理灵魂碎片时我来过,没有经过你允许就来了,这个是我.......我也不多作解释。你做噩梦了。”
际水疑惑,做噩梦让人很难理解吗?她不过做梦了而已,是十分正常的事,难道她梦里说的话被听见了?
“我说什么了吗?”
“嗯。”
“那你就当没听见,就像你说的,真实在各面,每个个体都会有弱点。我不是什么都不怕......我忘记了,也没什么事,就忘掉。”际水说谎了,她还清楚记得梦的内容,她没必要掩饰,但她也无法大方承认。
第二天她去检查那封印的情况,经过一个花坛,里面的花开得娇艳,她本不喜欢这样鲜艳的颜色,但还是停下多看了几眼。那花丛中窸窸窣窣的,响动一阵钻出个人来。际水本来听见响声后就忘后退了两步,手中半幻化出的长剑快要成形,那人冒出半个身子,正对着她一尺之余,看清那人样貌后,际水手腕一转,那剑便被收着了。
是大爷。见是际水,他笑眯眯地放下手中的铲子,抖抖衣服上沾着的泥土。看起来刚才一直在这花坛里,毕竟学校里的花主要是大爷负责的,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大爷环视周围的花,然后看着际水,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这些花多好看!”
际水摇摇头,“颜色太鲜艳了,花朵又太大,显得笨重不轻盈,反倒给人压抑感,即使看到这么亮的颜色也会有压抑感。”
大爷疑惑着又观察周围的花草,旋即一笑,道:“不是我的花沉重,是你心里有事压着,看着我的花稍微亮眼也觉沉重。”他两只手互相拍打着手心里的泥土,摸了摸齐大腿处的鲜花,“你心里有事?”
际水想来想去也不过是那些事,于是干脆问了大爷,“您还记得您的幻境里的故事内容吗?”她往旁边瞥了两眼,见有学生经过,说话内容险被人听见,这样隔着花说话也奇怪得很,于是又小声说,“去您那里谈吧。”
大爷听她的提议倒没什么意见,本来自己的除草工作也完成了,还得回去照顾那些花盆里新培育的花,于是小心翼翼从花坛里跳下来,“走吧。”大爷上前走着,际水就跟在后面。
那地下室入口就摆放着许多花盆,里面是各色风格和颜色的花草,际水跟着下去,衣服不小心蹭到一朵蓝色的花,竟还印了一些蓝色的粉末在白衣上,际水用手轻轻一掸,那粉末便飘在空中沉在地上,大爷回头看她一眼,解释道:“那也算是前两年研发的种子开的花,现在做了些改良,就是上面的花粉太容易被风吹散了,就到处都是。所以一直没有移植到其他地方去。”
际水走下楼梯,那原本放着花卉的壁格现在放着一些装饰的小玩意儿,地下室倒是和先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大爷去整理长桌上摆着的玻璃器皿和镊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又开始翻桌子中间摆开的一本书,像是在查找什么信息。“你说吧,我听着。”大爷示意际水随便坐,自己翻了两页书页。
“嗯......我想知道,在您的故事里,我没有记忆的地方发生了什么?第一个故事里发生了什么?”
大爷翻书的手停下来,抬头看她一眼,际水坐在靠墙壁的椅子上,双手叠放着搭在腿上,正对着大爷。他深思一刻,似乎是有些记不清了,又好像是在犹豫,撇撇嘴问道:“你真想知道?特意来问我的吗?”
“是啊,确实想知道,但特意还算不上。”
“嗯......这个说来话长啊。”
“那您就长话短说。”
“我猜你最关心的部分是你作为故事人物所说的话,这样说吧,我有一个原来没被你们两个干涉的故事版本,你先看看好了。”大爷从桌子下找出一封信,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编号。“是这个了,你先看看,我再找一下那个修改过的版本。”
际水拆开信封,里面用墨水写着的小字有些晕开,但并不妨碍辨认。际水认真看完,只是一个没什么实际内容的青春小故事而已,没什么特别,她见得多了,觉得这种最后两个主角最后再也见不到的悲剧结尾十分多余,甚至都没有把这事变成“故事”的必要。她把信叠会原来的样子,把它又塞回信封。大爷过来拿了另一封信递给她,“你也可以看看这个,结局已经做了更改的。”
际水沉住气开始看,后半段干脆皱着眉,读信中途断了好几次,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再接着看。“其实我觉得和之前那版没什么区别......就......挺相似的。”
“你确定你看完了吗?”大爷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做着夸张的表情看向际水。大爷心想,你说这话不会感到心虚吗?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我还以为有什么呢?不是很正常嘛这剧情,哈哈哈。”际水干笑了两声。
“那小子看你的眼神真不像是在完成任务,不过角色和你自己不是同时拥有意识,但你的意识沉睡,不是消失。怎么说呢......其实这个故事走下来的总基调还是痛苦的,最后也算是圆了他们两个的心愿吧。”
实际上际水对这个被干涉的故事本身没有多大感觉,只是这男女主人公要写成“启然之”“际水”还真让她出戏,她一看这些字眼就自动带入自己和启然之的脸,那些真情实感的对话和表白让她羞耻到要爆炸一般,明明知道那些行为不受自己独立意识的控制,但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总而言之,就是,真见了鬼了!
所以当时是怎么对着启然之那张脸说出这样的话的?不会吧?他当真了?启然之在故事里还是启然之,可她不一样啊?这种事情启然之这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特地提到这个?
她想象自己的脸是少年时期的样子,可与自己少年时期截然不同的性格,对故事里的人物有着深深的眷恋,颠倒过现实中两人的身份,她以一个崇拜者的目光审视启然之。那么,启然之说到故事中,是享受他被际水崇拜喜欢的感受吗?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变化?
简直是没法再想下去了。她突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又不是这么回事。毕竟从头到尾,都是“际水”在暗恋或明恋着“启然之”,拥抱也是她扑上去的,哭的时候大概也......求安慰了吧?天啊,怪不得从这时起启然之看她有点怪怪的,如果她是启然之,她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吧?这太不正常了。
“大爷,其实,也没什么,算了,谢谢您啊。”
“啊.......哦,虽然我有很多疑问,但不该问的我也不问......不过你既然来了,我送你一盆花吧。要不,你自己挑一盆?”
际水往楼梯边上看过去,还和上次来时一样,整整齐齐摆放着花盆,里面的花都是不同的品种,各有特色。她不爱种花,种不了花,但她不介意试一试。际水挑了一盆白色小花瓣的,里面的叶子是呈现爱心状的小片。她只是喜爱简洁素净的颜色,这盆花已经是里面最朴素但又典雅的一盆了,所以那种略显刻意的叶子形状让她可以自动屏蔽。
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际水帮大爷整理好他装在信封里的故事,一封一封叠好,大爷仍翻看他的书,等到际水快要走的时候,大爷告诉她:“其实我挺喜欢被干涉后的故事,很凄美不凄凉,希望那个故事里的他们好好的,虽然.......我在想什么呢?不过我希望他们存在。”
际水应了声“是的。”便一身疲倦地抱着花盆走了。在路上的时候遇见了其乐,其乐依然向她打招呼。“老师好......您喜欢养花吗?”际水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抱着花盆被其乐撞见,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解释,于是点点头后匆忙过去。
养花不是她的爱好,这花养着养着总会死掉的。不过大爷告诉她她选的这盆花生命力异常顽强,所以她一点都不用担心。际水想了想,还是把花抱进院子,放在阳台上。空空的阳台上有了第一盆花,不过似乎有这一盆花也就够了。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个故事,那个只有启然之完整记得的故事,她觉得这简直令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