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云厉往脖子摸索过去，掏出来一条项链，“这个确实是从星启学院带出来的。”
豌豆大小的珠子，外层是香檀木，缕缕幽香。
“是学院里的香檀木，压制了这东西原本的气味和灵力......你既然把它封在里面，还随身带着，那些低级的邪祟倒是不易察觉，要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呢？你这可是引火自焚啊。”
云厉依旧笑着，“要是我愿意引火自焚呢？”引的火他见着了，至于是否自焚，还有待商榷。
“就你......小朋友，你不会这么蠢吧？我盯着你，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动作来，你要是不听劝，我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大事来，到时候可就晚了。”
“知道前辈是老师的朋友，想必也是不同凡响，十分期待。”
“那好，我这几天也怪无聊的，我们赌一赌，最后我会让你心服口服地主动把项链交出来，你说怎么样？”
“您......也不需要这么认真，一颗破珠子罢了，放在谁手上不是一样呢？我也拿着舒心，您要是看不惯我只管绕开我好了，这个，我是不会交出来的。若是您只是单纯想玩游戏，我也未尝不能参与其中，只是......这珠子万不可当成赌注。”
“我不喜欢说话这样绕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还有，要是我们单独见面的时候，你不用笑得这样......”笑得这么谄媚。不累吗？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是我。”易风经纪人的声音。“下场戏快要开拍了，准备好了吗？”
“知道了，马上来。”
易风步步逼近云厉，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云厉愣着，没有笑。“怎么？不是来送衣服的？抓那么紧干嘛，别给我抓皱了。”
“哦，对。”云厉放开手，把西服恭恭敬敬双手递到他手上。
换好衣服，易风斜视着望了云厉一眼，接着说道，“你虽说是新人，但导演很认可你，在剧组不用这么小心。你是一个演员，不是给人端茶送水的，不需要事事看人眼色。”
易风刚说完，正准备开门出去，离门更近的云厉十分流利自然地开门，在门边站好，等着易风出去后再关上门，一串动作一气呵成，脸上又挂起了他的招牌塑料假笑。易风几乎是不可思议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这算什么，条件反射？
“习惯了，改不了。”云厉解释道。
易风见云厉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耐烦地问了句，“我去拍戏，你来干嘛？工作时间其他东西先放放好吗，请遵守游戏规则。”
“前辈，这场戏我也在。”
啧，尴尬。才看了剧本怎么忘了？
不仅是同场戏，而且是对手戏！有趣有趣。这场戏里作为男主角的他有打戏，而且拳头直挥那惨兮兮的配角，可是描述的“鼻青脸肿，流了一地血”呢，当然这惨兮兮的配角，不就是这个云厉嘛！真有意思啊。
“虽说是拍戏，但难免拳头会落在身上，要是疼了，你可要忍着。不是好脾气吗？我想知道你的忍耐有没有限度。”总是假惺惺地笑着，易风看到云厉那副虚伪的嘴脸直犯恶心。际水在时，云厉可是一脸委屈样了，纯洁无瑕、好脾气的样子装给谁看呢！看来也未必“相由心生”，小白兔的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多加注意的。”
......
“卡！”导演连连喊停，“可以了可以了，易风，别太认真了，要真打伤了就不好了！那个，云厉，你怎么样？有事吗？”
易风放开捂住肩膀的手，恰到好处地微笑着，“没事，我没关系的。”
“没事儿就好，那今天就收工吧。”导演招招手。
化妆室里，易风正在换下西装，云厉站在桌子旁边。易风有些不屑：“刚才见你在片场笑得人畜无害，现在倒知道板着脸了。”
“因为疼。”
“疼？”
“嗯。”挨了好几拳，在别人看来不轻不重，但每每落到实处，明显的痛楚。
“忍气吞声，这样也能在人前笑出来。我不喜欢以强欺弱，但你不弱。你不反抗不吭声，只是因为我是际水的朋友？还是不想惹是非？”
“老师对于我来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还有您要的东西，等过了时日，我......”云厉隔着衣服，摸了摸项链。
易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这东西本来不该在你身上。”他又说道：“我盯着，你最好没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想法，等到了时间，我自会收回那珠子，你要愿意，就当在你那里保存好了。不过你最好、安分点！”易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可能是入戏太深，所以现在看到云厉还有一种莫名其妙且持续加深的恨意，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无理取闹的脑残感，还真是有失身份。
“但是我很好奇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拿着那东西呢？香檀木压制住能量，你又没有办法使用。况且身为鬼族，你在人族之境，按道理是没办法对人族使用幻术的，既然没办法施展法术能力，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可是您知道吗？续命一说。”
“续命......什么意思？！”
“我这躯壳，不过卑贱之躯，也怕经不起什么折腾，恐难恢复，这些年的命数都是偷来的。”
云厉低下头，似笑非笑，由易风看来，竟有些悲凉的意味。
易风沉默一会儿，默默看向窗外，转移话题，“际水她有的事记不太清了，记性不好。作为多年挚友我了解她的脾性，她还会来找我的，她大概早就看出你的不对劲了。你那个时候瞒不住她的，而且你戴着的东西关乎重大，她很谨慎......”
“我知道。我是来求您帮忙的......”
等一切结束，他就能放下了。
“有人在里面？”又有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云厉，你在里面吗？”
“在。”云厉阴郁沉闷的脸上突然切换成礼貌的笑容，而这笑容竟甜得很，俨然单纯善良的少年人模样。此番变脸真是令易风瞠目结舌。
“是毛毛姐？我和易风前辈在里面对戏，您进来吧。”
毛毛姐推门进来，一见到易风便不自觉笑着，目光追随着易风的一举一动，眼睛弯弯，心里一直赞叹大明星果然是大明星，竟生得这么好看，比荧幕里还好看两倍不止。“哎呀，是易风啊，我们云厉还是新人，有很多地方不懂，您多担待。哦，这不，您还有事吗？我们云厉这边得接拍一个广告，还得准备准备，您要是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毛毛姐虽着急要走，眼睛却一直盯着易风。她扯扯云厉的衣角，示意他吱个声，心里却想着好不容易这么近距离看到大明星，还得工作缠身不得不离开，想想就特别遗憾。
易风给云厉使了个眼色，便转头捣鼓他手上的事了。云厉拉着毛毛姐离开，轻轻关上门。毛毛姐欣喜若狂拽着他的手腕走了两步，又捂着脸跳了两步，回头拉住云厉，凑上去说道：“你怎么认识易风的？”易风搪塞道：“前几天，就.....前辈比较乐于助人，帮过我。”毛毛姐好奇道：“帮你？帮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易风不想回答，便转移话题道：“您刚才说的广告我们还得准备。”“哦，对，正事要紧。”毛毛姐连忙在挎包里翻找手机，手忙脚乱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瞟了瞟云厉，拍拍他的肩，欣喜道：“好小子，运气不错，是个大牌的投资商。不过没想到你还能单独和易风对戏。”话题又扯回来了。
“怎么样？你们这几天还得有好几场对手戏，我都怀疑导演故意给你加戏了，多向易风学学，大明星，谈吐和气质都不一般的。哦哦，真的是......果然大明星......算了不想了，还有好多机会看他，我们先快走，着急。”
云厉觉得很奇妙。他和毛毛姐跑在阳光里，感到空气都带着暖阳的味道，车的笛鸣都像是歌声一般，简直天朗气清，心情都变好了。从前他喜欢一个人流浪，所到之处不是山川河流，就是草原森林。他去过妖界和神界最美的地方，最终为人界新奇繁华的空间驻足不前。如果时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可是心里有个声音时时提醒他，你不属于此处，你的命数已尽。
多晦气！像这样就很好，人界的烟火气也是美妙的。
毛毛姐作为他的经纪人却时时照顾他，为他打算很多，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像亲人一般。他对于亲人的概念很模糊，记忆似乎遥远，只是觉得，最开始他没通告没事干的时候也是毛毛姐陪着他的，陪伴足以温情。
他珍惜这段时日，可当他接近易风开始，他就不得不舍弃这些东西。或者说，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找到易风。他想离易风远点但又不得不靠近，想来矛盾又可笑极了。
他笨拙地掩饰，实际上却想告诉易风：你现在注意到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