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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梅子清酒

启然之喜欢梅子酒,就像际水喜欢苦味巧克力一样。

后来他也说不清楚他喜欢的到底是梅子酒本身的味道,还是梅子酒带给他的意义。

他躺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夜里月光倾覆,竹叶摇动。竹林后有一棵梅子树,挂着青梅,亭亭如盖。记忆里有一棵更加茂盛、充满勃勃生机的梅子树,他也曾在树下仰望可爱饱满的梅子,去够那些树叶,在那里唱着没有完整音律的歌,他怡然自得,仿佛与世界隔离,万籁俱寂之中,只剩了他沉醉其间。他那时也会靠着树,环顾四周,张望着小路尽头,盼望有某一位神明赴约,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醒来时,怀里总掉落了青梅。要是那位神明在场,定会喜欢这样新鲜的梅子的,他暗暗地想着,小心翼翼把它们保存起来,万一她如期而至,这些梅子好让她酿酒呢。

可是他等了很久,什么也没等到。

后来他长大了,他也回不去了。漫长岁月里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思念梅子树,还是那位树下的神明。

听说你喜欢吹夜风,那此刻我也吹着夜风,是不是代表,从你脸颊上跑过的风把你的温度送给我,空气中都是你的清甜味道?

如果不是万年前那场浩劫,他此刻还能毫不避讳立于她身侧,听她絮絮叨叨吐槽凡尘琐事。他会褪下所有的伪装,会陪她一起酿梅子酒。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假设早已不复存在,他没有勇气放下一切去怀念自私的爱慕,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没有那么感性。

......

际水打理的梅子树长得不错,可还是没有知介花园那棵好,在大爷的幻境里看到的梅子树,其实是受她能力的影响才幻化出来的吧,那个给她糖的孩子,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迷迷糊糊也记得不太清了。

正想着,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光影,电子的屏幕在面前展开,“哈喽小际水,最近怎么样啊想我没?哈哈哈我演的那个电视剧你看没有?天哪我跟你说那个剧情实在是太狗血了但还挺有意思的哈......”什么东西?际水一脸嫌弃,又低下头挑拣编织篮子里的青梅。“诶诶小际水,你怎么又在折腾这梅子啊哪哪都有,听我讲话没有啊你怎么回事不要无视我好吧?”

际水瞟一眼屏幕上过分兴奋的脸,夸张的表情让她简直没眼看,“你别这样笑,笑得跟个鬼一样,嘴咧太大了,太丑了。”际水很平淡地说,掂量了一下篮子里梅子的重量,侧过身来对着屏幕。自顾自把梅子一颗颗放进琉璃瓶里。

“我有丑的时候么.......你看,多没意思啊这一年年的,天天就梅子梅子,看你酿也没见你喝过,还全带过来了。”

“易风。”

“嗯?”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说话我就特别想念白曳剑,就觉得手特别痒,特别想砍点什么东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什么呢,再说你那剑不是放神界了么?你可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拍戏的时候多心酸,又气又得忍着,那些人族的演员哪脾气也忒大了。”

“行了吧你,哪有那么多事,听说最近你不是在人界人气挺高的么?还听到学生讨论到,真是.......不是粉丝不少吗?那你也得忍着,谁叫人红是非多呢。”

“行吧行吧等这部戏拍完我来找你,最近收到不少巧克力,不是你挺喜欢,干脆全放你这里好了。”

“你可别,那些个小女生送的东西我才不要,你自个留着吃吧。”

“太冷漠无情了我说你。”

际水撇撇嘴,用手腕蹭着额前的碎发,把它们别在耳后,举起一颗有光泽的梅子仔细观察。“喝梅子酒吗?”她问。

易风一脸惊恐,变脸速度之快堪称闪电之势,连连摇头,“我闻到那味都受不住,还喝。你别害我。”

曾经际水送了不少梅子酒给他,被尽数退回后又被送回来。依她的话说,是家里实在太多没地放,所以送出来。但众所周知,她不说神界那一大片地盘属于她家的范围,三界之中也不少有她落脚的地方。可际水偏偏固执着走哪都带着酒,带不下就塞给他,他现在看自家那面满满当当放着梅子酒的墙,也怪可怕的。不禁一身凉意窜过,后背发凉。

“对了,听说现在有个妖族的交接者来了,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你也别太放心,总得提防些。”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万一他有别的什么想法就不太好了。”一脸欠揍的模样。

要不是易风脸生得好看,工艺品似的,她早就一拳呼上去了,不过也碍于是视频传输影像,想揍也揍不着。

“说正事,你要不要来这帮忙?”际水严肃道。

“不来,我好不容易在这边隐姓埋名,不用留在神界看着那些个晦气事干生气,我来了不等于告诉他们我回去了吗?我在这边挺好的,再说,在人界,看到什么有关线索也好告诉你,你莫非还信不过我?”易风思索一会儿,继续说道,“这一说还提醒我了,最近我们这个剧组来了个新人,挺周正一个年轻人,我觉得他有些奇怪,不像是人族,总觉得偷偷摸摸的,像是从哪逃出来,我先盯着他。”

“行。”

作为在人族混得风生水起的大明星,易风很骄傲。他这么多年来也无非这几个爱好,演戏唱歌跳舞,外带研究一下服装设计,而他各方面又做得优秀,更关键的是,这张脸部轮廓完美,相貌出众,带有西域味道的脸给他加分不少。真是受到三界各色群众的喜爱,各年龄段的女性都得在见他之后惊叹一声“这娃可真俊哪”,看那身段和眼神管理,不愧是大明星。就算受到这么多称赞,他也偷乐着一本正经地说着“低调低调”。

神界哪能不知道他在三界之中在干什么呢,只是随他去了,不愿多管而已,再者,那些个低阶些的神明,得罪易风可得罪不起,也没管他的那本事,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折腾去了。

“没事儿我可走了,这梅子得拿到外面去,还有一天天别那么嘚瑟,悠着点,你现在没办法用幻术,掉粉了不要来找我抱怨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那边喊我拍戏去了,有时间再聊。”

际水抱起竹篮大的琉璃瓶,慢悠悠走到院子里去,阳光正好,光里有一丝丝甜味。太甜了,她想。她把瓶子轻轻放在石桌上,揉了揉酸痛些的手臂,捶捶腿,怎么离了神界,身子还这么娇贵了?

易风不愿意喝她的梅子酒,启然之那孩子还把她的酒当宝贝呢。

酒......她有些忧心,不知道大人那边有没有事。她来星启学院之前,三界之中就有暴动的迹象,大人一方面压制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一方面安排着神界各项管理机制的正常运行,外界看来一派祥和的景象之中,实则暗流涌动。际水在星启学院实际上就像自我的半封闭一样,神界的具体情况只能通过秘密影像了解,算是甩手了她原本在神界的职务,把她调任在这个地方,由她作为学院的支柱,暂时稳住这里的情况,及时上报,等待支援,以及,阻止鬼噬体的蔓延变异。

而其文下落不明,灵魂碎片流落在外,鬼噬毫无动静到诡异,这些都仿佛暗示着什么。

正想着,不觉阳光黯淡下来,失去原本耀眼的颜色,一丝淡淡的影子覆上她的手臂,阴云蔽日,树叶簌簌作响,落下来一身。她打开一个幻境制成的结界,正空盖在梅子树四周,保护得严严实实,风雨无法侵入,际水满意地拍了拍落叶,便拿着瓶子进了房门。

进门后正坐下来,熟悉的白光闪过,虚拟的屏幕又展开,于是际水又得以见那张熟悉的被放大的脸。易风一脸焦急,喝了一大口枸杞红茶后喊道:“际水!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年轻人可能是鬼族的,还有,他身上带着星启学院的校徽。你们那里放假了?不是学院的学生不允许去人界走动的吗?看起来那校徽也有些年头了,而且他身上有能明显感到的异能,你们这里现在管得怎么严,他怎么跑的出来?”

际水喝了一口热水,“你也活了这么多年了,遇事别一惊一乍的,冷静,什么事你没见过,别每次这么夸张,不小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际水首先想到了其文,莫非是其文?刚好其文失踪,听描述,有星启学院校徽的,还是个少年......际水放下水杯,故作镇静地地问:“那孩子长什么样的?”

“什么长什么样的?你不会在关心这个长相什么的吧?没想到你看我这样的帅脸还不够,还要看别人的吗?”声音还颇为委屈。

际水皱眉,举起拳头,“别废话,快说!”

“挺周正的......我不是说过了,刘海挺奇怪,还有挺安静一孩子......不是,他真偷跑出来的?”

际水心中一惊,“他现在在哪?”

“在我旁边,给你绑来了,你看看。”镜头晃动着一转,直直对着一张少年气的脸。对,嘴被黑色胶带封住了,手脚都缠着用异能制成的绳索,勒得手腕脚腕处都泛着红,那双颇有灵气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呜呜咽咽挣扎着要说什么......你还是神吗?人家不过是个少年!

际水满脸黑线,心情复杂,易风这绑人速度够快的!要不要这么粗暴?

主要是,这不是其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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