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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动箫乐 弄玉人 2

盈月笼轻烟,北风送来,碧草倾千里。

雍城外的大草原。

沙丘马咀嚼野草,再满意地仰天嘶啸。

弄玉大大张开双臂,任风吹散她的长发,然后紧闭双眼,倒在软绵绵的草地上。萧史坐在她旁边,解下腰间的赤玉箫,悠悠音韵,乃至天地都为之动容的一曲,弄玉静静地听着,她听见的是箫声,但却有词句毫无设防地跃进她脑海……

雪衣轻抚谁的脸,紫杉树,风雨寒。

我在这里等,纸伞已破,水中月光无人捞。

黄河浪浊,带走我的恨,带走你的笑。

镂花镜前淡素妆,泪水模糊胭脂颜,滴在手心,凝成雪,凝成霜。

纤手刺绣将离图,烛光摇影,你的明眸璨若星辰,柔情似水。

传世一曲无人唱无人晓。

隔世预言天问谁谁问天。

眷恋千年的影子,沉沦炼狱,哪怕痴,哪怕狂。

名剑饮血,悲鸣惊怕骊山魂。

断魂山坡,芳魂只剩一缕烟。

倾城一笑,如海棠嫣然,绝代无双。

投剑湖中,划破镜花水月。

御风千里,揽抱守候青山的浮云。

春水逝落花,鸳鸯难白头。

吹曲一半,画作一半,诗写一半,不贪求所有。

在此等你,归来的季节,再续前缘!

岁月不会洗刷我的记忆。

若化成玉璧,还可被你拱在手里。

唯留浅浅莲香。

……

弄玉取出怀中的白玉璧,背对着月色,她能看到璧上有荡漾的池水,还有含苞待放的莲花,她把白璧对着萧史,璧中也有他的影子,她问道:“萧史,这块白璧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她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这块白璧就一直跟着她。

箫声戛然。他透过白璧看着她的娇颜。

“华山的明星崖。”

“华山?那是晋国的地方啊。”

“玉儿……我们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萧史收起赤玉箫,突然这么问道。

弄玉却开怀大笑:“别开玩笑了,我们一见面就吵架,若真成为夫妻,就永无宁日啦!”

“我何时跟你吵过,都只是你无理取闹而已!”

弄玉一手撑起,眼睛清光夺目:“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才十五岁,才不要那么早成亲!”萧史伸出手想握住她,竟被她更快握住,她继续:“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知音难求,不要破坏这种关系好不好?”

她喜欢吹笙,他们笙箫和鸣时,时常引来百鸟翔至。

萧史戴着一张面具,寒若冰霜,一直都看不出情绪,他低着头,拉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缠着一条陈旧绫纱。弄玉觉得好奇,那条分明是女子衣服的装饰,感觉萧史每次沉默时,都会看着它。她很想知道绫纱的故事。

“萧史,这条绫纱……”她还没说完,萧史却抬起头对她说:“我教你观星如何?”

“好啊!”她期待地看着天空的璀璨银河!

萧史指着东边的一群星辰道:“那里的一颗被五星围起的帝星,你看,他一直都是那么暗淡!”

“为什么?”

“因为时不与他!”萧史说得很隐讳。弄玉确实不太理解。

他又指着他们上方的两颗很耀眼的明星,其中一颗明显大放异彩,他说道:“那颗最亮的就是文曲星!”

“文曲星最博学多才,却为何不守在帝王星身旁?”

“因为那里毫无他用武之地!”萧史依然说得神秘。

弄玉抬起头,另一颗耀眼的星很奇怪,只因它本身并不十分明亮,只是它周围的星特别暗,像是不敢与它争辉。她不禁惊讶:“那一颗星是……”

“廉贞……”弄玉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略带悲郁的声音,他忽然对她说道:“玉儿,嫁给我吧!”

她却摆摆手笑道:“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开玩笑!”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绫纱。然后想看看她的反应,却见到弄玉已经不在身边,她居然跑开去牵马。

他说得话,她听到吗?

萧史也站了起来,扶着她上马?他坐在她身后,她身上天然兰香丝丝扣住他的心弦。他柔声道:“玉儿,我会等你长大。”

弄玉很用力地点头。

十五岁的她已不小了,他要等的是她的稚子之心成长!

夜晚,凤翔宫。

弄玉抱着玉笙倚着窗边而坐,吹奏着萧史今日的曲子,她曾问,这首曲子的名字。

他答,星魂。

追星之魂,她是这么理解词义,萧史这个人好像身系很多秘密。她对他最多的感觉就是好奇。

侍女宛姜点起燃香青铜鼎。

龙涎香。弄玉每天晚上都要闻这种香气才能入睡。

今晚,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水里的她无法呼吸,却突然被人捞起,嘴唇被封住,一口真气渡入她口中。

她本能地推开救命恩人,睁开眼睛,一双黑瞳紧紧锁住她。黑发男子,俊美,森冷。她拼命咳着,无法说话。

“你……没事吧!”他拍着她的背,说话却有些生硬。

她连连摇头。四围张望,嘶哑的声音道:“龙?龙在哪里?”

“在这里。”男子说着。

她指着他,惊奇道:“你……你是龙?”她实在很难将那恐怖的大龙头跟眼前的他联想在一块儿。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她低头望着湿漉漉的一身。

“你看到别人吗?”

“这里好荒凉啊!你就一个人住不寂寞吗?”

“我习惯了……”

很明显,他在撒谎,连眼睛都不敢看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不悦地问,语气就像这个地方是属于他的。

“唉,我的同伴都走了,扔下我一个人!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娘也扔下我一个人,她把人间的事看得比我还重!”

她觉得好笑,这个男子昂藏挺拔,却还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孩子一样,埋怨自己的母亲。

“没关系啦,我们可以做伴啊!“她安慰道。

男子有些惊讶,直直的望着她,不大确定地问:“真的?”

“是啊,我还要在这里修炼一段时间。”

“那你会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哦!或许很久,或许很短。”

男子好生失望道:“你还是要走……”,然后转身便离开。

看到他的落寞,她于心不忍,想追上去……

一阵剧痛把弄玉惊醒:“好痛……”她往脚上摸去。

“公主,你怎么摔下床了?”宛姜被一些撞击声吵醒,起来便见弄玉掉到地上。她检视她的脚,惊见那玉足肿得厉害!马上大嚷:“来人啊!快宣太医!”

深夜,弄玉公主受伤,凤翔宫乱成一团!

太医被急急宣进宫。

片刻后。

弄玉眼着自己裹满白布的脚,又看看不断吩咐一堆侍女种种注意事宜的太医,十分苦恼。

这时宛姜跑到床边,小声对她说着:“萧先生来了!”

“快让他进来。”

宛姜会心一笑,解下青纱帷帐,领着房间里的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弄玉颦眉按着微微疼痛的脚踝,那个黑影已经出现在纱帐之外。

他也没理会于礼不合,扬手便掀起青纱帐,面具之下的黑眸盯视她。

她忽然觉得有些灼热的视线投在他身上,不解地望向萧史。她不知道,她只穿了件白薄单衣,凝脂肌肤隐约可见。

“别冻着!”萧史马上把她的被子拉高。坐在床沿,把她的脚搁在膝上。

弄玉立刻大嚷:“轻点轻点!很痛的。”

“你还知道痛,那为何不小心!”他解开白布,手法果然很轻也很柔。

“你不是有很多灵药吗?快给我治治啊!”

萧史却冷笑:“我不想治,这样也好,你就不用到处乱跑!”

“不行啊!我明天还要骑马呢!”没想过他会拒绝,她猛地坐起。

他还是摇头。

“好啦!拜托啦,萧先生,萧大侠,萧神仙!”她扯着他的手道。

他有些笑意:“不好,你还是唤我夫君吧!”

“夫君?哈哈……开玩笑!”她笑得直拍床板。

“你喊一声,我就帮你治!”他的脸凑近她。

她眼珠转向上方,平板生硬地道:“夫——君——”

“毫无诚意!”他凑得她更近,差点就贴到她脸上。

眼珠一转,她便学起哪些宫廷歌姬的嗲声语调:“夫……君……”还不忘把眼睛眨几下。

“咳咳……”萧史装咳忍笑,一手拍着她的额头:“这种勾魂功夫,你也敢学!”

“那能不能打动你啊,萧先生……”她语调依然不改。

“我只觉得冷!”

她大受打击,抬起脚便要踢他,却被萧史稳稳地按着。

“噫?我的脚不痛了?”她惊喜地望着他。一拍他的肩叹道:“你可真神诶!”说完就哆嗦一下。她身上的被子早被扬下,他突然把她抱在怀里,暖意隔着衣服传到她的身体。

“萧史……你……怎么呢?”她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那么激动。

他蓦地放开她,抓起被子紧紧裹住她,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说着便站起,快步走了出去。

她则大声喊道:“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啊!”

“很晚了,早些歇息,我明天再来!”背对着她说着,脚步仍未停下。

她心底纳闷,他为何像逃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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