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老头儿,头发眉毛胡子全是白,脸上还有不少的老年斑。看样子得八九十岁了。只见他脚尖在树梢上点了一下,噌地弹起又跳了来,喝斥道:“我的孙子哟,你不好好在家练武,出来折腾个啥?快跟爷爷回家!”说着拎起驴思聪一纵身上了房,噌噌噌跑出去好远,虽然老头儿落脚时很轻,但没来得及施展轻功的驴思聪还是把人家丐帮本就破烂的房子给踹了个窟窿。
众人一愣中,这爷儿俩已经跑出了好远。何一仙首先一声喊:“哪里跑?”说着也噌的一声上了房。紧接着,老叫花子钱太遥也是一声喊:“哪里跑?”噌也上了房,没个屁大的工夫就一把抓住了何一仙,喝道:“孩儿啊,你追什么追?”随手一扔,何一仙这次反应快,一个翻身站在了地上。
何一仙惊魂方定,便问:“为什么……”
“什么‘什么’啊?”钱太遥一瞪喝斥道,“你追上了又能咋地?你知道那老东西是谁?他乃是江湖人称八百里飘香的酒真香的亲孙子,八千里醉人的酒更妙的亲儿子酒尚深!”
“酒尚深生在武术世家?”何一仙眨眨眼问道,“他有着出神入化的武功?”
“你听不懂吗?他们家是卖酒的!咱惹不起!”钱太遥喝斥道,“得罪了他,没人卖给咱酒咋整?咋整?”
“俺的亲娘啊,卖酒的咋这么大的能耐?”狗子不禁感叹道。
“也没太大能耐。”钱太遥捋着胡子说道,“他那两下子,比正你那武功天下第二的师叔来都差远了。本来在江湖上也有这么一号。听说,十几年前,他闭关炼修炼……”
“那这个驴思聪是咋回事儿?”
“哦,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何一仙想到了他的神葫芦,便捧着葫芦说道:“神葫芦啊,宝葫芦,你能告诉我这个酒尚深和驴思聪的故事吗?”
何一仙往葫芦中一看,但见:
十几年前的一天,酒尚深把儿子酒半缸叫到跟前说:“咳,半缸,咱是酿酒世家,也是武术世家。可是天下与酒有关的武功醉拳打得最好的是一个叫钱太遥的叫花子。耻辱啊,耻辱!——我得好好琢磨下醉仙神功!”
酒半缸很不耐烦地说:“爹啊,练武那么重要吗?你怎么不关心下咱老酒家就后继无人啊!”
酒尚深把眼一瞪,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想女人,老子我就没娶过媳妇儿,不也挺好吗?”
“那我……”
“你什么你,去年我不是给你收养了个儿子吗?再娶媳妇儿不多余吗!”
“天啊,爹啊,爹啊!……”说着酒半缸“”扭甩门而出。
“跑,你有本事别再回来!永远别回来!啊。咳咳咳……”酒尚深骂道。
这爷儿俩的一番吵吵吵醒了睡觉的小娃娃。
小娃娃揉揉眼睛说道:“爷爷,谁在吵?”
“你那没出息的爹!他竟然不疼你,只想着身己找女人,像话吗?”酒尚深气呼呼地说。
“……呃?……”小娃娃听了个稀里糊涂。
“孩子,爷爷本想让你爹照顾好你,爷爷要闭关修炼呢。拉倒了!你爹跑了,我要再自顾个儿地一心修炼,谁养活你啊?”酒尚深很失望地说,“唉,研究醉拳的事以后再说吧。”
从此,这个从逃荒饥民中捡来的小娃娃开始了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后来,酒尚深给这个只知道自己姓驴,小名叫大葱的孩子起名叫驴思聪。——老头儿后悔了,后悔没给儿子娶媳妇儿了,儿子若能回家他一定尽力帮他娶个媳妇儿,让他生个亲儿子。这个大葱还是只当徒孙不当孙子的好。
十年几年过去了,酒尚深听说,儿子为了吃饭、喝酒卖身给一个姓柳的大户人家,因为长得中看,又有一身不错的武艺,被柳家体壮如牛,虎背熊腰,说话好似驴叫的独生女、大小姐柳拂风给相中了,他便做了柳家的上门女婿。酒尚深气得骂了半天,后来想通了:“这也挺好啊,孩子有个像样的家了!”
而这时,驴思聪已经长大。这天,酒尚深把驴思聪叫到跟前说道:“孩子,你已经长大了……”
“嗯嗯……”驴思聪听闻此言脸上都开了花儿,心道:“师爷爷要给俺娶媳妇儿了!哈哈哈……”
酒尚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徒孙的表情,继续说道:“能自个儿照顾自个儿了,师爷爷我要闭关修炼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醉仙神功了!——咱酿酒世家的醉仙神功若不是天下第一那就是耻辱啊!”
“哦哦哦。”驴思聪失忘地点点头。心想:“不但不给娶媳妇儿,以后连师爷爷都见不到了。以后得多闷啊!”
酒尚深又说道:“我闭关得两年半年。这期间,你每天早上要进山洞先给我倒了尿盆,然后给我送早饭,晌午后送午饭——修炼者讲究过午不食,你不用给我送晚饭了。”
“嗯嗯。”驴思聪点头答应。
酒尚深看看驴思聪,严肃地说:“孩子啊,你又胡乱点头,人修炼时,体力消耗大,每顿饭你得多弄点好吃的。还得有一坛酒,没饭也不能没酒!——咱后山洞里,我曾祖父、祖父、父亲藏了很多好酒!天黑后,你只送一坛酒就好了,不用送晚饭。”
“师爷爷,你一天喝这么多酒啊!”驴思聪瞪着大眼问。
“呵呵,傻孩子,不喝酒怎练酒仙神功啊!”
“师爷爷,你要练的是醉拳,还是叫醉仙神功,还是叫酒仙神功?”驴思聪眨着眼睛问。
“噢,呵呵,酒仙,醉仙都一样,它们包括醉拳、醉剑、醉棍等等吧。这些功夫一施展出来,好像喝醉了似的,晃晃悠悠,好像站不稳,却有着无穷的威力。它每一招不但有千百斤的力道,又有着天宫仙女的柔美的舞姿!好啦!——不说了,师爷爷要去洗个澡了,明天就入关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酒尚深入关了。徒孙驴思聪担任护卫和后勤。给师爷爷倒尿盆,送早饭、午饭,还有酒。都是偷偷的送,唯恐打扰了师爷爷修炼。可是,第三天,酒尚深突然大骂:“葱啊,我不让你送晚饭,你晚上还不能送只烧鸡来垫巴垫巴吗?修炼耗体力啊!”
于是,闭关修炼的酒尚深每晚都不吃晚饭,但要吃东西。过了七八个月,驴思聪一早去给师爷爷倒尿盆。端了尿盆刚往外走,酒尚深又骂:“傻孙子,我让你每天三坛酒,你就只送三坛啊?你不知道酒仙是怎么炼成的吗?以后每天六坛酒!”——还好,老酒家有藏酒,又有好几代人的积蓄,这酒吃得起!
第三年六月初五晚上,驴思聪去抱了两坛酒送进山洞。驴思聪放下酒正要出去,师爷爷盘膝打坐吐出一口气,说道:“孩子,我明天出关,不用送饭了。”说完了,酒尚深释然,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六月初六,驴思聪跑到离山洞口十几丈远的地方,瞪大了眼睛看着山洞口。——武林高手出关,都是洞口嘭——一声爆炸,封着的洞口被高手以巨大的内力炸开了,然后大笑道:“哈哈哈……我终于练成神功了!”正如大诗人华果山的《十六字令·出关》中写道的:
嘭,神掌打出青烟腾。大声欢,终于神功成。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爆炸声,正着急时,对面跑来一个贼眉鼠眼儿的家伙,只听那人道:“都说这里有好酒,他娘的,人家养了只臭狗熊看家。臭死了!咳咳……”
驴思聪不明所以,看着那人跑远了。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来到洞口。洞口当然没被炸坏,却见师爷爷趴在洞口,用块脏兮兮的毛巾蒙着眼说道:“葱啊,咳咳咳……你不像话啊……我都快憋死了了,你怎么偷偷摸摸地给我开门?开了门你跑什么?啊?”
“这……这?……”驴思聪懵了一会儿,随即明白,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人为偷东西给师爷爷开的门。驴思聪赶紧过来扶师爷爷,一靠近“呕”的一声差点儿吐了,师爷爷两年半没洗澡了,连手和脸都没洗过。
酒尚深没注意徒孙的表情,却说道:“诶,咳咳咳……孩子啊,后半夜,咋咳个不停?本啊——本想今早以内功打开洞门,来个……啊咳咳咳……来个潇洒的出关,可是,咳嗽得没了力气。咋整的啊?咳咳咳……”
“啊,没什么吧,要出关了激动得……”驴思聪安慰道。
酒尚深信了徒孙的话,很高兴,摘下蒙眼的脏布,看看天,笑道:“哈哈哈……外边的空气……啊咳咳咳……好新鲜!我……咳咳……真想赋诗一首。哈哈哈……咳咳咳……”
出关了,终于出关了!
老头儿好好洗了个澡,开水烫了刀子刮,刀子刮了温水冲,折腾了大半天,洗下的泥能砌一堵墙。洗完了,酒尚深很清爽!他说:“舒服,舒服,啊咳咳咳……”
眨眼间出关五天了。
“诶?孩子啊,咳咳咳……”酒尚深突然问,“我这四五天为啥老……老……咳咳咳……咳嗽?”
“师爷爷,半夜你咳得更厉害。”驴思聪很是沮丧地说。
“那你……咳咳咳……怎么不给我请大夫?”酒尚深批评起徒孙来。
“我以为闭关修炼出来了……都这样……以为是累的……以为汹涌澎湃的内功无风三尺浪冲击的呢……”驴思聪不知说什么了。
酒尚深深呼一口气,看看远方的天,没再说什么。
“拿酒来!”酒尚深突然间大喝一声,这次,他运上了内功,没有咳嗽。一声喊,地动山摇,有回音来壮气势:“拿酒来!酒来,来——”
驴思聪不明所以赶紧抱来一坛酒,老头儿撕开封,闻了闻,赞一声:“好酒!”接着大声唱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喝了成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哇,哈哈哈……咕咕咚咕咕咚……”老头儿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酒入口,滋润了口舌,清爽了心脾;酒洒口外,弄湿了胸口好似雨淋。
喝罢,把酒坛往地上一摔,啪——,酒坛碎了。老头儿喊一声:“看我酒仙神功!”只见他晃晃悠悠耍了起来。
驴思聪心道:“呀,好漂亮!不是天上的仙女,就是人间的女神!——啊,不,是天上人间的神仙老头儿!”——这老头儿练的像是宫廷女子的舞,真是柔美飘逸,风姿迷人,但每一招打出,行家看得出,又有开山劈石的力道,千百斤的力道!这是武,也是舞,这是诗仙的诗,画圣的画,巧夺天工,混然天成,叫人只有赞叹!
终于练完了,过了半天,驴思聪才回过神来,喊一声:“好!”却不见了师爷爷酒尚深,刚要叫,却见老头儿蹲在地上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咳。
“师爷爷,我带你去找大夫!”驴思聪也不等老头儿回答背起来就跑,凑凑凑,半天功夫来到了当地名医妙手回春丘将尽的家中。丘大夫医术远近闻名,家里有一二十人来拿药看病的。驴思聪进门就大叫:“让一让,我师爷爷病得厉害!”有小伙子一瞪眼:“谁不是来看病的,凭什么让着你!”驴思聪脑子轱辘一转:“我师爷爷得的是传染病,猪瘟、鼠疫!传染得厉害!”
众人也不知真假,哗一下全都走开了。丘大夫正眯着眼儿给人把脉,刚张口说道:“啊,无妨无……”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把手一撤手也跑了。丘大夫不知所以地睁眼一看,大叫:“人呢?怎么回事儿?”
驴思聪赶紧说道:“大夫,我师爷爷咳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你看看咋回事儿?”
“快,把老先生放到椅子上。我来把脉!”丘大夫也不追究那些人为什么跑了,这就给酒尚深看病。把了脉,又问:“啊,最近饮食可好?”驴思聪赶紧答道:“很好,很好!顿顿都有肉有青菜,还有两坛酒。”那边酒尚深什么也不说只管没完没了地咳嗽。
丘大夫大吃一惊,叫道:“啊,每顿两壶酒?”
“不,是两坛!”驴思聪纠正道,“饭量如此之好,为何出关后咳个没完?”
“两坛?!”丘大夫眼瞪得像牛眼,嘴张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驴思聪赶紧解说这两年多的情况。
丘大夫听后,说道:“也没什么,我给你开服药,吃了就好了。”大夫提笔刷刷写下方子,递于驴思聪。驴思聪一看,便是一愣,遂问道:“大夫,怎么只是一般的止咳药啊?”丘大夫叹口气道:“唉,止了咳就不难受了。但这几千坛子的酒岂是我一服药能去除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酒喝多了?无知!”酒尚深生气了,以内功强压咳嗽说道,“葱啊,咱回家,不吃他的破药!——酒仙能不喝酒吗?啊?!”说着酒尚深一下子把驴思聪扛在了肩上,凑凑凑就往外跑。驴思聪大叫:“师爷爷,我自己走!我背你!我……”酒尚深喝斥:“谁让你带爷爷来看病的,臭小子!”
说着嚷着爷儿俩回到了山上。酒尚深把驴思聪往地上一扔,骂道:“老子生在酿酒世家,不会走路就喝酒,一天喝六七坛酒多吗?!啊?!”
“师爷爷,有病得治啊……”驴思聪恳求道。
“拿酒来!”酒尚深不理会驴思聪说什么,却喊道。
“师爷爷,你不能喝酒了!”驴思聪再次哀求道。
“放屁!不喝酒难道喝醋?!”酒尚深瞪眼问道,表情是那么的威严。
“师爷爷……”
“拿酒来!拿酒来!!”酒尚深更生气了,他瞪着大眼,怒气冲冲地又嚷道。
驴思聪不敢违逆,还是抱来一坛酒。酒尚深接过酒坛呲的一下撒下封条,看一眼坛中酒,哈哈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惟有饱者留其名!!哇,哈哈哈……”咕咕咚咕咕咚……老酒畅饮!
酒入口下肚,好似野马脱僵,欢腾跳跃,啊哈,这才是我想往的地方!
老酒灌罢,把酒坛一摔,啪——
喊一声:“人生得意须尽欢。好酒,好酒!”接着又练起了他那是武又似舞的酒仙神功,柔美之致,飘逸迷人;刚劲威猛,震人心魄!这酒仙神功着实迷人。可是徒孙驴思聪看得不觉泪下。
“孩子,这神功如何?啊……咳咳咳……”练罢神功,酒尚深泄了劲儿,又咳个没完。
“师爷爷,咱进屋休息……”驴思聪哽咽道。
酒尚深见徒孙这副模样大为恼火,骂道:“没出息的东啊咳咳咳……”
就这么不服病,又过了十几天,酒尚深老酒头再也不信李白那些鬼诗了。这天晚饭后,他对徒孙驴思聪说道:“孩儿啊,咳咳咳……爷爷我快完了,走,咱找个僻静处,我把毕生的功力都输给你!”
“师爷爷,不可啊,不可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走!”不由分说,酒尚深施展内功把徒孙夹在胳肢窝就往外跑。到了后山,不管徒孙同意不同意,这就把神功往他身上输。
那可是酒尚深七十多年的深厚内功!他以强力将其逼出,输入徒孙驴思聪的身体。内功流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驴思聪那纤维的经脉骤然间涌入这么多内功流。经脉几乎撑断、爆裂,驴思聪痛得嗷嗷直叫,输完内功整个人好似要爆炸的气球,在不停地嗯啊叫唤和咚咚放屁之后,睡了许久才和师爷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