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圆空是方家庄袁太公唯一的儿子,名叫袁侯。袁侯身高七尺有余,玉树临风,五官俊美,善作诗能写赋,风流倜傥,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才子。十几岁时,来提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十六岁时娶了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大美人田氏为妻,也就是两次到寺庙寻父的年轻人的母亲。外人看来夫妻生活美满。可他****,常与四五好友四处游玩,不时出入烟街柳巷,二十岁时,在与一个名妓交往半年后,为其赎身,并买了房子娶为外室。这名妓感激不尽,二人相爱,时常一起赏花吟诗,生活好不逍遥。可这期间,有传言,他还与牛老夫子的小妾马氏私通……父亲为拢住他的心,为他娶了百里有名的大美人贾氏。
纳了妾的袁公子依旧不改风流本性,常与四五半吊子文人好友出入烟街火巷。某日傍晚,在妻子田氏把他一通好骂之后,他大怒:“一个男人,与几个诗友去青楼听听歌妓唱唱自己的诗词,那是风流雅事!凡夫俗子哪能做得来?”他怒冲冲地出了门。
出了门,直往西走,好在前方没有河,否则他非要掉进去。直到走了约有二三里远,扑通,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一看,是个老和尚。老和尚须发皆白,面色如铜。老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与佛有缘分啊!”袁公子骂道:“疯和尚!我还想再娶几个美人呢!”和尚不语,柱着禅杖走了,直到消失在晚霞中。这时袁公子才问自己:“我这是要往哪里去?唉……”于是,转身又往家里走回。
回到家天色己晚,晚饭后他回到贾氏房中睡下。在一通云雨后,他舒畅地睡下了。睡得很香,天将亮时,他梦到了傍晚撞到的老和尚。老和尚白发银髯古铜的面庞,立身在晚霞之中,颇有神仙的模样。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与我佛有缘,今有佛经一部相送,万望收下。”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佛经递与他。袁公子迷迷糊糊伸手接了。
天已大亮,该起床了。袁公子伸伸胳膊睁开了眼。这一睁眼可不要紧,把他吓了个半死:在他枕头边放着一本《金刚经》!他怕贾氏看到,赶紧藏了起来。
起床后,袁公子满脑子只是夜里的梦,和那本不胫而来的佛经。丫鬟端来水给他洗脸,他望着脸盆,只是发呆,眼睛直直的。丫鬟提醒道:“公子洗脸。”袁公子,啊啊一声,捧水划拉两把脸,也不知洗的谁的脸。早饭时,机械地吃着,不知香臭,米饭中放堆狗屎他也会和米饭一样吃下。其妾贾氏见之,纳闷儿:“夜间好似野兽,现在这是?哼,恐怕又看上了哪个漂亮的姑娘。”其妻田氏更是不以为意,懒得理他。其母见之,问道:“儿啊,你这是咋地啦?身子不舒服?”袁公子不语,依旧发呆。其父大惊,心道:“原来看上哪个姑娘也从未如此啊!”拍拍他的背,袁公子木呆呆地转了下头,依旧痴呆呆地扒拉米饭,不知香臭。
其父叫仆人:“快去请大夫!”妻妾皆惊。大夫来了,把脉问询,不知其病。另寻名医,仍不知究竟是什么病症。家里乱了,父亲骂,母亲哭,妻子既骂又哭,小妾既哭又笑,家中仆人忙得乱七八糟。
在乱糟糟中过了三天,在三位大夫无功而返的第三天晚上,袁公子突然好了!问家人为何不开心。如此过了又三天,袁公子似乎成熟了许多,家人大喜!这日晚上,袁公子在与妻子田氏来了一阵超乎寻常的云雨折腾,弄得妻子哭着直叫痛快!谁知袁公子却道:“人间至欢不过如此,明天我要出家。”
妻子笑道:“你舍得吗?”袁公子道:“没什么舍不得。"
妻子以为是玩笑,撇嘴一笑。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早饭时,袁公子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人生短短不过百年,大限总要到来。绝色佳人万贯家财不过尔尔,唯佛法无边。我愿将余生献于我法。”老爹闻言,大惊:“畜牲,你说什么胡话?!”妻子也说:“前两天下雨,雨水灌进了你脑袋吧!”袁公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非我溥情非我寡义,我要追求世间的大爱,那就是佛家的慈悲。”家人面面相觑,袁公子却不再说什么,低头吃自己的饭。
饭罢,他回到自己的房中便去收拾东西,妻子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袁公子平静地说道:“到少林寺出家。”
妻子这才知道丈夫真的要出家,片刻的惊愕后质问道:“出家?我们呢?你的家呢?”
“非我无情,我要追求佛家的慈悲,那是人间的大爱。”袁公子平静地说。
“你要出家,为什么不早出家?为什么要娶妻纳妾!为什么!”妻子大吵大闹。这吵闹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老爹大骂:“畜牲!畜牲!!——来人啊,把这畜牲给我绑起来!绑起来!!”家里仆人听了不知所措。老头子大怒:“你们都聋了,把这畜牲给我绑起来,锁在屋里!”家里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人明白了,不顾袁公子的解释和挣扎,拿绳把袁公子给胡乱绑了起来,锁在了屋里。一日三餐有人送,拉尿也不需出房间。
袁公子像囚犯一样被锁了起来,在屋里大喊大叫了几日也就平静了,安静地享受着囚犯的日子。就在被关的日子里,他的妻子和妾都怀孕了,有人告诉他,他无动于衷,似乎这与他无关。两个月后,家人发现他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再吵着要出家了。于是把他放了出来。可是,谁也没想到,在被放出的当夜,他偷偷溜出了家门,直向少林寺走去,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圆空和尚。
袁公子、袁少爷袁侯成了圆空和尚,真的不再想那尘世之事,但尘世还有他的父亲、妻妾以及其他家人,但这些似乎都已经如云烟被风吹走了,圆空不再去想。出家前两年他的父亲来寺庙数次,劝他回家:“家里有百亩的田地、几十间的房屋、万贯的家财,你出家了给谁?你出家做什么?你傻,还是痴?!”圆空眼睛一眯,似乎没听到父亲说什么,父亲骂他,他不语;打他,他不动,直如石像木雕一般。后来妻子带着吃奶的孩子来叫他回家:“你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吗?你不想照顾自己的孩子吗?你没有一点当父亲的责任吗?你没有一点人性吗?!”无论妻子说什么、骂什么,圆空和尚似乎都听不到,似乎一切都空了,更像耳聋了,眼瞎了,只在妻子失望、痛苦地离开时,他淡淡地说了句:“为了不增加你的苦痛,请不要再来见我,阿弥陀佛。”
他的妾也带着吃奶的孩子来了,和他的妻子一样骂了一通,见他面如木雕,心彻底凉了,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圆空和尚,我要离开袁家,你想知道我要改嫁到哪里吗?”圆空和尚终于说了一句话:“愿佛祖保佑你,阿弥陀佛。”
何一仙听了圆圈师叔的讲述,不禁感到惊讶,心道:“一个年轻时追求风流快活,甚至好色的人,为何突然之间立志出家?真是不可思议!圆空方丈自己能给出个解释吗?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志向就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家人吗?”
自此之后,准确地说,自圆空和尚的妻子去世之后,家里的人再没来找过他,他的儿子对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感情,没了母亲,他才懒得去找圆空。圆圈为圆空处理了家庭风波,可圆空并未表达只言片语的谢意,不知是他毫不感激,还是对亲师弟言谢显得见外。此事过后的第二天,圆空和尚一如既往地念经、拜佛、吃饭、睡觉,心湖平如镜,真不愧为一代高僧!
在孙悟道出寺的第五天,圆空把何一仙叫到跟前:“你的孙悟道师兄已经出去好几天了,为何还未回来?你去寻他一寻吧。”
何一仙问:“师兄去了何处?”
圆空道:“去了包子庄,那里有我数十年的好友包有褶。老衲让悟道去包施主那里去借一幅唐代王摩诘的画作。”
何一仙一听先是一个激灵:“包有褶,呵呵,那个是非不分却自称当世包青天的老家伙。”但何一仙并未表达什么异议,只是应道:“弟子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