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七尺的狼狈使尤三守心中有些不悦,但表面上还是对他很是热情。
“庹大侠的到来真是使我尤家蓬荜生辉啊!——啊,庹大侠,你这是?遇到了什么恶人了?”尤三守似乎很关切地问道。
“唉,当今天下,习武之人太多。可是有几人能达到恩师中原刀神、江南剑仙的境界?当今江湖上有几人的武功能算得上真正的武功?有吗?!没有啊!”庹七尺说道。
“哈哈,是啊,庹大侠得名人的指点、高人的传授对武学真是有着很高的造诣,对各门各派武功都很有研究啊!”尤三守礼貌地客气了几句。
“唉,可是太多的人只会些三脚毛的功夫,却自称剑客、侠客,被人称为高手,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当什么掌门人、帮主。世道日下啊。尤兄能退出江湖真是明智之举啊!”庹七尺还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是他这番说词却让太多在场的人很是不满。
尤三守一听这话,本来阳光明媚的脸瞬间乌云布满。尤三守心道:“老子要金盆洗手,那是功德圆满了,年纪大了要颐养天年,让你这龟孙一说,成了我承认自己狗屁不是。奶奶的!”
其他人也是老大的不痛快,更有人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何资格评论江湖各门派的人物?!”
也有人抑扬顿挫地说:“咳,庹大侠武功高强,这青肿的脸,一道道的血印子,还有差点儿让人给脱了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明!”
“哇,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你们这群人懂得什么?自称江湖高手,哪一个真正懂得武学。我华夏武学渊源流长,门派众多,博大精深!纵使穷尽毕生精力也难以学得几分……”这庹七尺又像教书先生一般给众人讲起了理论。
“老子是来参加尤大侠金盆洗手大会的,谁听你这穷酸的理论!你他娘的闭嘴!”有人又骂。
丐帮帮主钱太远的大弟子牛宝玉也代表他的师父来了。他是一个性情稳重且有一定名望的人,眼见得这位身高六尺半的庹七尺又要挨揍,忙出来平息事态:“诸位,诸位,且听我说。各门各派都有精深的绝技,也有了不起的高人。但是又如庹大侠所言,我们的功夫又都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我们都应该勤修苦练,追赶我们的武林前辈。”
众人听了牛宝玉的话都说:“还是牛大侠说话中听。”“是啊,是啊!”
牛宝玉又说道:“尤大侠,快到金盆洗手的时辰了吧?”
尤三守很感激牛宝玉的一番言辞,赶紧说道:“是是是!”接着一扭头对徒弟房上飞说道:“快,安排庹大侠就坐。”没人再搭理庹七尺了。
众人平复下情绪,金盆洗手大会司仪牛宝玉高声说道:“德高望重,享誉天下的老侠客夜行侠金钳手尤三守金盆洗手大会,现在开始!”
很多人都是听前辈说过有武林高手退出江湖了,很隆重地搞个仪式,亲自参加大多还是头一回。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屏住呼吸期待着这重要的一刻。各位江湖高人分列两旁,尤三守居正一站,向右点点头,又向左点点头,微微一笑,志得意满。
门外阳光灿烂,风儿吹,一朵云悠悠飘来,挡住了阳光,铺下一阵阴凉,门外的家雀叽喳叫了几声。尤三守慢悠悠地说道:“各位英雄豪杰,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尤三守劳诸位的大驾来参加我的金盆洗手大会。尤某很是高兴!想我尤三守闯荡江湖几十载,不敢说威震天下,却也算名扬中原江南外加西域和塞北吧。我不敢说一生都在行侠仗义,却也是做过不少侠义之事吧。虽然,我年轻时不仅到侯门相府偷过宝贝,还曾进皇宫偷睡过皇妃,但江湖人物嘛,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杀贪官除恶霸,劫富济贫等诸多令人竖大拇指的事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我尤某人一生闯荡江湖风风雨雨,年轻时的梦想,是做一个名闻天下的大侠,现在老了,老朽的梦想就是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今天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啦。我尤某人名三守,三守者,守信守义守财也。第一个便是个信字,我金盆洗手之后,决不再过问江湖恩怨,请各位江湖朋友见证!”
然后,牛宝玉又吹嘘了尤三守一番,尤三守心里美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最后牛宝玉又喊道:“抬金盆来,舀上尤大侠的儿子尤为好、大弟子梁上君千里迢迢从济南趵突泉取来的泉水给尤大侠洗手!——”
于是,一个仆人拿来一个凳子放在地当央,女儿尤为妙领着一个丫鬟端来一盆儿水。女儿和丫鬟有些不自然,可被牛宝玉吹得快飞到云彩上的尤三守并未注意。盆儿放在了凳子上,尤三守拽拽衣角,挽挽衣袖,俯下身来,用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斯文撩起一点水轻轻洗一下手,再轻轻撩起一点水轻轻洗一下手,直起身来,微微笑着,朝左边点点头,朝右边点点头。有人递过毛巾,尤三守又好似一个饱学的宿儒一般文雅地擦擦手。正在这时,有人轻轻说道:“这个铜盆上的纹饰真是漂亮啊。尤大侠从哪儿买的啊?”
尤三守听了,心道:“呵呵,不识货的家伙。”正在这时,却又听到:“这铜盆上的梅花,真是漂亮!”
听到这话方才还文雅如教书先生的尤三守突然一把将盆举过头顶。哗——,盆中水浇了一脑袋。当朗朗——,尤三守一下子把盆儿摔在了地上。大吼道:“我的金盆儿呢?为何弄这铜盆子来糊弄老子?”
尤三守看看儿子、女儿还有徒弟,又扫视了下在场的来宾。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说:“原来尤大侠真的准备用黄金的盆儿洗手?这是显示身份吗?”
牛宝玉见状也是片刻的惊讶,随即劝慰尤三守:“尤大侠,这金盆洗手只是个仪式。只要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你决意退出江湖也就是了。至于金盆、铜盆,还是木盆、泥瓦盆这并不重要。”
尤三守也不答言,又扫视一遍众人。尤三守闯荡江湖数十载,一双贼眼甚毒辣,看面相可知人心。他两眼放着审判的光,这让众人甚是不悦 。黑瞎子山大寨主熊大骂道:“姓尤的,你一副贼眼看俺做甚?老子又没偷你破盆儿!”尤三守也不理会,继续审视着众人。
一个屠夫模样的大胖子也骂道:“老东西,除了你谁还会偷,啊?!”尤为好朝大胖子一瞪眼就要过去动手,尤三守一伸手拦住了儿子:“耗子啊!”尤为好哼了声,退了回去。
这时尤三守突然呵呵一笑,那是皮笑肉不笑:“呵呵,江湖大史官司马方大侠,你着了风寒不成?面色不自然噢……”
原来,这司马方一听见尤三守因丢金盆儿而着急,便想到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天啊,莫不是我做了一个梦,尤家就丢了金盆?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那吆喝‘磨剪子戗菜刀’的梦中人给偷去了?”司马方这番联想不要紧,竟然面露紧张之色。而这表情让尤三守那双四处寻找蛛丝马迹的眼睛给逮个正着。
司马方慌乱地答道:“啊,哈哈哈,昨夜间着了点儿凉,有些许不舒服。啊啊嚏——”说着司马方还假装打了个喷嚏。心里却骂自己:“明明自己没偷东西,紧张个屁?”
尤三守说着便向司马方踱来,司马方感到麻烦来了:“昨晚一个奇异的梦,莫不是上天告诉我今天会有麻烦?”正想着,却听有人嚷道:“姓尤的,你他娘的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话音未了,嗙——,一拳打来正揍在尤三守的鼻子上,哗——鼻血喷涌。这尤三守正两眼盯视着司马方,哪防备突然来了这么一拳。这一拳力道太猛,竟然一下子把尤三守给打晕在地。
尤为好一见老爹挨了揍,急了飞起一脚正中那屠夫似的大胖子:“死胖子,你敢打人?”
胖子叫道:“小耗子,为什么打老子?!”说着也向尤为好踢出一脚。
尤为好骂:“死胖子你打人,我杀了你!”说着又狠狠拍出一掌。
肥胖汉子也骂道:“我看你是疯了!俺来为江湖除掉你这败类!”说着便猛烈地向尤为好打来。
尤为妙赶紧过来扶住父亲,叫一声“爹!”紧接着又喊:“哥,打爹的是那瘦子!”
“啊?——”尤为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有人喊:“哼,众人来给你捧场,你却把人当贼。难道不该打吗!”说着那个瘦子又飞起一脚踹向晕倒的尤三守。尤三守的徒弟梁上君、房上飞也赶紧过来给尤为好帮忙。那瘦子也不答话直和梁上君、房上飞打了起来。
原来这瘦子名叫孙悟道,今年方才二十来岁,此时正为爱情所困,有一肚子火没处发,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
丐帮帮主的大弟子牛宝玉见状大喊:“这里面有误会,大家冷静!冷静!”这时,尤三守的大老婆甄氏突然拔剑向牛宝玉刺来:“臭叫花子,你老头子挨打了,你还能冷静?”牛宝玉赶紧道:“夫人且息雷霆之怒。”甄氏道:“我看你们是一伙的!”
牛宝玉道:“尤大侠已经金盆洗手了,你们做家人的怎能乱打人?”
甄氏夫人大骂:“你们果然是一伙的,臭要饭的!”说着剑招更狠。
牛宝玉边打边着急道:“夫人你……你……”
庹七尺急得跺脚道:“好好一个金盆洗手大会,现在乱成这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泰山派掌门人万俟雨接着道:“江湖侠义何存?江湖侠义何存?一群乌合之众,乌合之众!”众人有的赞同,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偷笑,吵吵成一团。
蔡城派掌门白大才骂道:“庹七尺你他娘的不是乌合之众?敢与某家较量几招吗?!”说着挥动手中量天尺向庹七尺砸来。
庹七尺心中冤,正要辩白,白大才已经一纵身来到跟前,可是一个不提防,白大才踩到了尤三守方才摔的铜盆儿。脚下一绊,身子差点儿趴在峨眉派小弟子年轻漂亮的慧静小尼身上。
黑瞎子山大寨主熊大笑道:“大白菜,你也忒好色,大白天敢调戏尼姑!哈哈哈……”说着仰天大笑。
白大才恼羞成怒:“狗熊放你娘的狗臭屁!”说着拾起铜盆儿向熊大砸来。
熊大一伸手敏捷地接住了盆儿,接着把盆儿扔回。白大才一闪身躲开了,不料却砸到了正在看热闹的崆峒派掌门杜鹿门。
杜鹿门啊地大叫一声:“谁?哪个畜牲乱打人?”
熊大道:“姓杜的没你的事,叫什么叫?!”
……
少林寺方丈圆空的师弟圆圈见状只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孽啊,罪孽啊……都来参加这金盆洗手大会揍啥泥?不在家好好陪着老师婆孩子……”
尤家就这么上演了一场乱哄哄吵闹闹分不出个层次理不出个头绪的武林大会。
司马方见此情景,心想:“我再待下去,定有不少麻烦,不如趁此混乱溜之大吉。”想到此处,他悄悄出了屋,来到尤家后院,去寻自己的马,慌乱中却没找到马棚,却见到一头拉磨的大叫驴。解下缰绳,骑上驴,用剑鞘一拍驴屁股,驴撂蹄子狂奔起来。这头驴原本只围着磨盘转圈圈儿,而今有了广大的天地,很兴奋,竟然跑得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