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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篇:深夜擒捕

这日午后,守在床边的桂嬷嬷听到几下低低的敲门声,她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小姐,起身过去尽量小心地开了门,果然又见魏舒烨来了。

“魏将军!”桂嬷嬷走到门外朝他福身,被魏舒烨手一摆制止了,他的视线落在房内那张床上一会儿,回头做个手势,桂嬷嬷随他往旁边挪了几步。魏舒烨才小声问:“桂嬷嬷,允之今日心情如何?胃口可好?”桂嬷嬷微笑着,就知他每次来必会先问问允之的情况,于是一一道来:“小姐今天瞧着还挺高兴,早上去夏竹那儿聊了半个时辰,回房后看了会儿书又在窗前透了透气。清早喝了一盏燕窝粥,一角细米糕。日中进了半碗米饭,一盅鸡汤和几样小菜。半个时辰前喝了药刚睡去一会儿。”魏舒烨仔细听着,又说:“我昨日带来的老参可记得熬来给她喝。”“郎中早上已切了些,正在熬着,等小姐醒了我再去端来。”魏舒烨点点头,“桂嬷嬷辛苦,我去陪她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桂嬷嬷目送魏舒烨进门,见他小心翼翼地俯在床边,眼睛里都是自家小姐,她慈爱地看着这对小儿女为他们带上了门,转身下楼盯着参汤去了。

或许是每日都休息了太久,今日允之睡得并不沉,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裹在一只宽大温暖的掌心里,她幽幽转醒,动了动迷蒙的眼睛。那只大掌突然抽离,她朦胧间瞟到一抹蓝色的影子往旁边闪去,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撸着被子往床里边退。

魏舒烨见自己吓到了允之很是懊悔,急忙上前,“允之,是我。我吓到你了吗?”李允之被突然出现的魏舒烨惊得一愣一愣的,渐渐地眼中就聚起了浓雾。魏舒烨伸手想为她擦泪,却又怕碰到她脸上的淤青弄疼了她,手足无措起来。“允之别哭,我只是过来瞧瞧你好不好,我……我现在就走,我走,你别哭啊!”魏舒烨焦急地安慰着,一边往后退去。

“魏大哥!”这一声颤颤的呼唤打断了魏舒烨正要开门的动作,他回头看着泪眼盈盈的人儿,再也控制不住扑回床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允之,允之……”

脸颊贴着她的鬓角,闭上眼轻轻嗅着怀中佳人的气息,熟悉的馨香中又带着几许药味,抚平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焦躁的心。

这些日子自己只能偷偷地陪着她,看着她。尤其最初几日,看着她即使睡着了也辗转难安的痛苦模样,他的心就如刀绞般疼,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了要抱住她,安慰她的冲动。现下佳人在怀,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埋首在魏舒烨怀中的李允之默默地流着泪,这些日子其实自己也很想他,可现下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他,不由得也用力的环住魏舒烨的腰,贪恋着他的怀抱。

魏舒烨低头轻轻抚上她的脸,李允之慌张的抓住他的手,别过头祈求到:“别,你别看!”

她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急忙躲着。可魏舒烨却不愿她再退缩,捧过她的脸,允之只好闭上眼不去看他。“允之,你的伤已经无碍了。”魏舒烨细细看着,除了最后几道顽固的淤青,她脸上那些伤口都愈合了,只留几道极浅的淡粉色疤痕,再将养些时日应当就无碍了。

允之挣脱了他的手埋下头,“还很丑,你别看了。”豆大的泪珠打在魏舒烨的掌心,刺的他生疼。魏舒烨再搂住她,“好,我不看。但是你不能再赶我走,你这样做让我很难过,很心痛你知道吗?允之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躲着我了,好吗?”

可李允之心中却很纠结,她一来是不愿顶着伤让他见着。再者,那日王哲最终虽未得逞,但自己毕竟是受了他一番凌辱,这也让她不知如何面对魏舒烨。她这几日总在思量:她自己已经打算好面对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闲言碎语,可魏大哥不一样。他是朝中重臣,是堂堂的骠骑将军,他不顾闲言选择自己这个商贾已是不易。纵使魏大哥再开明,仍然愿意娶个惹人非议的女子,可她怎能这么自私拖累魏大哥呢?

泪水浸透了魏舒烨的衣襟,李允之犹豫着不敢回答。“允之,答应我。”魏舒烨捧起她的脸,要她看着自己。“可是,可是……”

她眼中满是哀戚,“那件事……我终究是有口难辨的。日后若是,若是有人说来,我只会连累你啊!”她再也受不了,伏在爱人怀中大哭,“魏大哥,我对不起你,我…”

“不是的允之,不许你这么说。”魏舒烨急忙将怀中人推开一些,再次捧起她的脸,很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许再胡思乱想,我决心要与你一生一世共白首起,就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心。”

出事以来,对魏舒烨来说,他只庆幸允之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还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了,想起那日靠近马车,他是多么害怕自己见到的是允之的最后一面。现在他更是明白允之的心结,他也绝不会让她退缩。“这次让我更加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在乎你,是那么的害怕失去你。”他俯首吻在她的额头,“我爱你,只因你是允之啊!”

李允之的泪雨下得更凶了,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爱惜自己的男子。她内心的痛苦,彷徨,害怕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魏大哥!”魏舒烨继续为她擦去眼泪,“允之,你也要勇敢,可别再想着逃避我,更不要想着扔下我。如果你要是离开我,我就去绕着整个韩霜城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你李允之是属于我魏舒烨的。”说到最后,魏舒烨干脆耍起无赖。

李允之噗呲一声又是哭又是笑的,锤了他一下。魏舒烨抓住她的拳头,“那你说,以后不再胡思乱想,更不会想着离开我。”李允之咬着唇犹豫着,魏舒烨抵住她的额头,目光灼灼,誓要击破她最后的心防:“快些说!”片刻后,怀中人终于点点头哽咽着:“我一定会勇敢,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一世。”两人相拥而泣,“好,我必会陪着你守着你,一辈子不松手。”

魏舒烨知她一直没出过房门,便小心的提出想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李允之同意了。魏舒烨绞了帕子仔细为她擦洗泪痕,又亲手为她戴上一方丝巾。看他动作轻柔的像呵护一个宝贝,允之心中既幸福又难过。

下楼时看到掌柜,黎慎等人,李允之不好意思的向他们打招呼:“这些日子劳烦你们费心了。”几人连连摆手,黎慎道:“小姐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如今小姐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说起来,这是黎慎他们来这儿后第一次见到自家小姐,平时只听桂嬷嬷春兰说小姐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心里也是很着急。可他毕竟是个下人又隔着男女有别,自是不能去探望小姐的。现在小姐终于愿意走出房门,看来是没事了。这还多亏了魏将军,想着他便朝魏舒烨抱拳致谢。

魏舒烨怕允之会累到,所以只带着她去茶楼后面的山脚下走走。他一手环在佳人的背后,一手扶着她的手,小心地引着路。他的大姆指小心地避开允之左手上的食指,上面新生的指甲长出了小半截,粉红的皮肉看的他又是一阵心疼。

李允之发觉后,拢起手指就要从他掌心里抽回来。魏舒烨却不放,拉起她的纤指凑在唇边轻吻,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对我而言,你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李允之再次被他破防,亦是温情脉脉地回视。

俩人累了就停下来休息。魏舒烨盘腿坐在草地上,让允之把头靠在他腿上半躺着,手指轻柔的抚着她的眉头。潺潺流水的山涧,清新的空气,芬芳的花草,飞舞的彩蝶,回转的鸟鸣…俩人静静地欣赏着春意盎然的景致。

“允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清楚。”头顶传来的声音让李允之睁开眼。

“嗯?”她仰头看着对方。

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魏舒烨犹豫一下,可又觉得自己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于是有些艰难的说道:“ 那个*生叫王哲,是尚书令王大人的小儿子。”李允之的身子霎时紧绷起来,魏舒烨赶紧抱住她,“ 不要怕,他已经被圣上押入天牢,这次他难逃一死。”

待怀里的人放松下来,他才继续:“之前,王大人有意招我为婿。”他小心地看着允之的神情,果见她眉头微蹙,于是急忙接着说:“我始终未答应。那王大人又去向圣上提出赐婚亦被我拒绝。我对圣上说我已心有所属,只愿与你一生一世共白首,圣上也应允了。可我没想到王家姐弟会针对你,王哲更会做出这等事来。”魏舒烨贴着她的脸,说到这他还是后怕,“是我不对,我向你隐瞒了这些事,因为我不想让你烦忧。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允之,对不起。”

李允之当日从王哲口中知道这件事时很震惊,现下知道魏舒烨竟然为了自己拒绝了圣上赐婚,她又满是愧疚。自己竟能让他如此珍爱,不惜得罪尚书令和圣上,他对自己如此情深,而自己却还揣测他,想着离开他。

她坐起身,抬手抚上魏舒烨的脸:“傻瓜,我李允之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你就不怕圣上会怪罪你吗?”魏舒烨笑笑,“不许你再这么说自己。而且圣上他非常开明,知道你我的事后不但没怪罪,反而替我回绝了王大人,还命我早日迎你入门。”“真的?”“真的!圣上可是个专情又心怀大义的人,这些年来他不顾群臣反复谏策,始终坚持后宫只能有皇后一人。他得知我认定了非你不娶,也是很高兴呢!”

“原来如此!”李允之想起当朝圣上至今身边确实只有皇后一人,以前她只听坊间传说,皇后善妒又仗着当初自己的父亲借兵给圣上,助圣上开疆立国,以此要挟圣上不许纳妃,甚至圣上身边稍有些姿色的宫女都会遭到皇后的妒恨而被惩罚或发卖。现在想想,若非是圣上的意愿,即使皇后又岂能要挟得了一国之君?

“我也一样,我致始致终也只认定你一人,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魏舒烨目光脉脉。“嗯。”李允之扑进他怀里,她也会勇敢,才不负魏大哥的深情。

一群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在夜幕的掩盖下敏捷地在密林间行进,一双双如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到了一处小山包,他们停了下来趴伏在草地上,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前方一处漆黑的荒宅。“确定他们藏身于此?”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问同伴。“确定。那个画中的人还有他的同伙都藏在这儿。”同伴很肯定地回答。

那人抬头看看天际,此刻应到丑时,今晚天空乌蓝乌蓝的,月亮和星星都不见踪影。夜幕下万籁俱寂,幽深的山林更是静的可怕。一阵风掠过,影影绰绰的树枝将那处荒宅衬托得更加荒凉可怖。他又看向那处荒宅眯起了眼,再次说到:“包围上去,能擒活的最好,若是不能,也绝不可放走一个。”“是。”

窸窣一声,二十几个黑衣人闻令而动,起身一跃而下,抡起刀向前方奔去。他们的行动迅速却悄然无声,可见功夫确是不差。

靠近宅子后,他们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分散开来将宅子包围,并掏出火折子和几根小火把点着后扔进了窗户。过了一会儿,里面就冒出了火光。那个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透出笑意,“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了。”

“快醒来!”屋内正躺在干草堆上闭眸休憩的刀疤汉子听见响动,倏地张开眼,看到火光的同时高声喝到。其余八个汉子也被惊醒,手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刀。“着火了,着火了。”他们手忙脚乱的上前扑打着火焰。刀疤汉子靠近窗户小心地张望了一眼,转头说到:“快跑,有人找过来了。”众人人一听,立马如鱼贯出地跑出后门,却被眼前出现的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去路。他们也抡起手中的刀,聚拢在一起,紧张地盯着对方。

又有两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一个举着火把,一个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对着刀疤汉子比对了一番,指着他说:“没错,就是他。”

刀疤汉子见来人确实是冲自己来的,心里猜测对方必是为当日那女子报仇来的。

“聪明的就束手就擒,不然……”为首的黑衣人如鹰盯猎物般紧盯着那个刀疤汉子。“哼,老子们的命本来就是跟阎王赊的,我们还怕什么?”刀疤汉子唾了一口。那黑衣人眉角一扬,“那确实是该还了。上!”

一声令下,瞬间双方打作一团。纵使那几个匪徒身手不算差却也敌不过功夫更高的黑衣人,何况对方还人多势众。没过多久,就有五个匪徒相继倒地不起。

此时已经好几处负伤的刀疤汉子看着血泊中的弟兄们,“啊”地怒吼了一声,“我与你们拼了。”他持着刀冲向为首的黑衣人,眼中腥红。可刀还未靠近对方,就被人一脚踢了出去,他翻了好几滚才停下来,口中喷出一捧鲜血,伏在地上喘着气。

“老大!”剩余的三个匪徒扑了过来,却瞬间被一众黑衣人拦杀。

“阿江,阿衡,阿明……”刀疤汉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三个弟兄死在眼前,发出了绝望的呼吼,血糊满了他的下巴不断地垂落。

黑衣人围拢过来,锋刃闪着光。刀疤汉子坐起身拾起刀,他想起身跑,可腿跟灌了铁般提不来,他的胸口更是每扯一下都觉得钻心的疼。连日来他很懊悔,自己不应该应了王哲的要求去惹那叫李允之的女子。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女子竟与当朝骠骑将军关系匪浅,如今自己恐怕已无生路。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后方一阵箭雨袭来,“咻咻咻……”泛着冷光的箭头迎面直指那些黑衣人,他们躲避不及瞬间有好几人倒下。

“不好,有埋伏。快撤。”为首的黑衣人一惊大喊到。所有人一边挥刀挡开羽箭,一边向后退。那黑衣人目光转向刀疤汉子,凌光一闪,举刀就要落下,一支箭却穿透了他的右肩,“咣当”刀应声落在了地上。

“殷护卫!”一个黑衣人上前为他挡去了又一支羽箭的袭击,另有两人扶住他往后撤。可后头又冒出一队人,他们举着火把,清一色棕色软甲,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官府衙役。黑衣人们惊慌地往左右散去,却被又另外冒出的两队人包抄。

“冲出去。”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其他人便冲了上去,树林中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这些身着软甲的人也是各个精悍,渐渐的,黑衣人们被杀的杀,擒的擒。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也被摁在了地上。

刀疤汉子在混战中支起身子想跑,可没跑几步又被一队人拦住,剩余的黑衣人也被团团围住。一个身着银色软甲的男子从人群后边走上前来。为首的黑衣人看清此人后大骇,不禁喊了一声:“魏将军?”

刀疤汉子也是一震,猛地抬头。他记得打听来的消息说那骠骑将军就姓魏,难道就是此人?可那些黑衣人又是谁?

“殷护卫!”魏舒烨俯身一把扯开那黑衣人脸上的黑巾,冷冷地盯着他。“是王大人派你们来杀人灭口的么?”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刀疤汉子,眸光一凛。就是他当日帮王哲掳走了允之。魏舒烨也很想杀了此人,但眼下留着他还有用,只能先忍了。

刀疤汉子明白过来,原来那些黑衣人是王家派来的。想到自己为了王哲死了十几个弟兄,连日来东藏西躲不说,今晚又被他父亲派人杀了最后的几个弟兄,盯着那个黑衣人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那个殷护卫见已经暴露,暗中喉咙一滚,魏舒烨却是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用力劈在他背颈,殷护卫干呕一声,一颗扁圆的丹药被吐了出来。“还没交代清楚就想死?”魏舒烨冷哼道。随后命人将所有人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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