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李允之依然坐上首,两个丫鬟并排坐到了一侧,方祎则在另一侧落座。面对突然多出的还算陌生人的男子,不但李允之感觉别扭,就是春兰夏竹也觉得不自在,反倒是那方祎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眼睛四处环顾着,仿佛这李家马车里有什么宝贝镶着似的。
察觉到两个丫鬟在对面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方祎更是露出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回应着她们,两个丫鬟面上一红,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李允之见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轻佻的纨绔子弟。”又不禁懊恼,自己为何要同意让他上车?但是人既然已经上来了,总不能再赶他下去,那就不要管他吧,反正到了城门附近请他下去便是了。打定主意的李允之干脆侧过身去,手臂倚着身边的软枕支着额头闭上眼假寐。她发间的珍珠玛瑙步摇随着车身的摇晃,在跳跃的光影中飘飘荡荡地闪着光,似在无声的告知那个不请自来的男子,主人不想理你。两个丫鬟也极有眼色的察觉到自家小姐无意搭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方公子,自然也就各自眼观着鼻安静地坐着。而这个不受欢迎的人摸了摸鼻子,坐正了身子想自己的事儿去了。
方祎很是无奈,心里哀叹道: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李氏商会的大当家,她竟如此一再的对自己避而不及。
眼见着马车已经行进了大半的路,车内却依旧是很静默,这让一向性子活脱的方祎倍感无聊。他看看仍然背对着他的李允之,又看看对面还是垂着头的两个丫鬟,他牙齿轻抵着舌尖,脑子里打算着该说些什么话来打破这种安静默。还没等他出声,马车突然就剧烈的震动了起来,车里的人都在瞬间被抛了上去又摔了下来。
方祎倒是反应敏捷地一个反手抓住了窗沿,同时双脚也用力地踩在地板上稳住了身子。春兰和夏竹则是摔撞在了一起,身体的疼痛让她们高声惊叫起来。李允之亦是措手不及,被抛起来后整个身子直直地向下摔落,眼见着就要摔在地板上。这时,方祎又是一个箭步俯过身去,长臂一伸揽住了她又顺势一收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真可谓是身手矫健。突然的惊吓让李允之本能地抓住了方祎的一只手,看着臂弯里一脸惊恐的佳人,方祎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揽着佳人的肩头,小心地将她扶起来重新安置在座位上,又半跪在她面前急切地问道:“你可伤到哪儿了?”可惊魂未定的李允之楞楞的看着他,眼神却是涣散着。
马车渐渐停稳,春兰和夏竹也终于稳住了身子,她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急忙趴过来查看还在惊恐中的小姐。“小姐你怎样了,摔着哪儿了?”“李允之回过神,才觉着自己的额头发疼,想必是刚才抛起来的时候撞到了。她下意识地想去揉揉却发觉自己的一只手正被握在一个温润的掌心里,眸子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竟然是方祎。惊得她一个用力将手抽了回来藏在衣袖下,又挪了挪了身子往旁边靠去。方祎拢起手掌微微一笑,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衣装,多亏了车里视线不算明亮,没人发现他脸上竟隐隐发红。
见小姐受了伤,夏竹一脸恼怒,她穿到车前打开了门去查看。此时车夫正惴惴不安地站在车边上,一脸的懊恼。方才他有些闪神竟没发现路面上有个不小的石块,马儿直直地就冲了过去,他自己也差点被甩下车去。夏竹斥责了他几句,又叮嘱他速度慢点儿仔细着路上的状况,车夫喏喏地应了,爬回车架上坐好后扬起鞭子轻轻抽了抽马儿,车子缓缓地重新上了路。
马车里,李允之缓过神来连忙向方祎道歉:“民女的马车不稳让方公子受惊了,还望方公子恕罪。请问方公子可有受伤?”
走了大半的路程,佳人终于肯理自己,方祎心中一阵激动。他抬起手凑在唇边想要清清嗓子,可一瞬间又放了下去,置在膝盖上轻轻地捏紧了。这只手上还留着一股淡香,他竟不舍得。他笑着摇摇头:“多谢李小姐关心!我并无伤到。”见他倒是挺好说话,李允之提起的心放下了些,又再次道了歉:“
终归是民女的马车让方公子受惊,民女甚感抱歉,在此向方公子赔罪了。”她也担心对方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家公子,如果不依不饶起来,倒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方祎宽慰到:“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李小姐切不要自责。再说我自幼习武,这点事儿无碍的。”见他一脸真诚不似做作,李允之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方公子竟是习武之人?”他这文文弱弱的外表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会功夫的,可刚才确是他出手帮了自己,不然会更难堪吧?
“李小姐是不是觉得,我应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方祎反问。被说中心思的李允之有些尴尬,别过头去。见此,方祎突然想逗逗她。于是他将双臂支在膝上,探出身子看着佳人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从小就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师傅习武。我师傅的剑术在江湖上堪称一绝,剑在他手中快如闪电动如游龙,通常对手还没能看得清招式身上就挂了彩。而我本就天资聪颖,又是习武奇才,且得了师傅的真传,我的剑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过的人都说我使剑的模样特别帅,比我师傅更加潇洒超脱。改日我舞上一剑让你瞧瞧?”他侧昂着头,脸上欢喜又真诚,眸光溢彩地看着对方,就像一个期待获得肯定的孩童。
“噗嗤~~”春兰和夏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能夸自己的。李允之别过头掩着嘴轻咳了一声,两个丫鬟立刻捂住了嘴,还是忍不住憋着乐。李允之脸上也是一副强忍的笑意,方才的惊吓和思虑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方祎看着佳人弯起的眉眼,他心情也是舒畅,并趁机与之聊了起来,虽只是天气,爱好云云,可车内的气氛到底是自在起来,他在心里更是对刚才那个石坎感激不尽。
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车夫禀报离城门已经不远。虽仍是意犹未尽,可方祎倒也很守信的向她们告辞下了车。
“李小姐,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车窗外,方祎抬头看着车里的女子突然说到,脸上的笑容如同天边的日光。这样直接又强势的话让李允之愕然,她定定地看着站在窗前的男子,蠕蠕嘴,最后讷讷地说:“方公子真会玩笑。”随后别过头去命马车再度起行。方祎一直目送着车子驶进城门,这才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子顺着车辙悠哉哉地向前走去。
车里的李允之则想着,这个人还真当是个厚脸皮的,刚给他三分颜色就立马开起染坊来。不过性子倒是不错,没有官家公子的盛气凌人,反而这一路下来颇有度量又风趣。她摇头笑笑,或许他的性子就是这般洒脱不羁吧!
李允之还真就想对了,他方祎就是这么个性子。对他来说,只要自己愿与这个人交朋友那就交便是了。对方是个女子又怎样,北夏律法也没规定男女不能做朋友不是吗?至于日后的事那就日后再说喽!这或许就是他风流之名的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