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循冷笑道:“哼哼,难道你看不出就要变天了,这种时候你让她去采药……万一,万一失足滑落山崖,万一遇上什么野兽,你都想过吗?”
“我……”
“我看你根本就还是心怀怨恨,巴不得她死,之前种种算我错看了你……”
我自然是又气又委屈,却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这时司马曜挡在我身前,对杨循冷冷道:“你有这埋怨的功夫,还不如此刻就进山去寻她,找到了也就罢了,找不到或者伤了死了也是她命该如此,你也休得心生怨怼,刚才你那般态度,我只当你是关心则乱,若之后还是如此,我便容你不得。”
杨循一看司马曜面色铁青,说话严肃铿锵,哪里还敢再数落我半句,急急行个礼,匆匆往山林里赶去。
我看着他背影迅速凝成一个小黑点,越发难受委屈,又真怕云镶因为我的无知鲁莽而出什么事情,一时间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司马曜道:“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要变天,我真的只是为杨循打算,我不恨云镶,更不想她有事。真的,你信不信我?”
司马曜将我轻轻揽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道:“我还不了解你么!你可是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怎会对云镶有什么恶念,我所不放心的反倒是那个心怀叵测的丫头会对你怎样,只有杨循这种直肠子的憨货才会被她迷住,我这几日下来无不担心着你,还总有些后悔一时意气就把云镶拨给你了。”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温软气息,怀抱也是温暖的,不似慕容冲的怀抱那般,冰冷而坚硬。一时间我竟有些眷恋起这个有温度的怀抱,不由自主地将手臂圈上去,脸孔贴上对方的胸膛,感受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不得不承认,我沉迷这个心跳,因为它真实且纯粹,就如同这个心跳的主人对我的理解和懂得一样,我们的人靠在一起时,彼此的心也是贴近的。
而每每我靠在慕容冲的胸前时,明明也能感知他的心跳,但总感觉它离我很远很远。
大概我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司马曜,他见我主动抱他,手上也更搂紧了些,倒是让我立时清明了,便知如此不妥,刚刚挣开来一丝空隙,又被他强力搂住。
“小晏,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此番就让我抱抱你可好?就当是朋友之间的拥抱。”
我想他以皇帝之尊却这般委屈求全,哪里狠心再拒绝他,不过还是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只转过来些微用力地抵在他的胸前,尽量不要让自己完全靠在他身上。
“阿耀,你说,万一云镶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那我真要恨死我自己了。”
司马曜道:“哼!那种女人,就是死了也不可惜!”
我一听他此话,又惊又急,连忙伸手去堵他的嘴:“不、我不许你咒她,我……呜呜呜……”
一眨眼,两大颗泪珠又不争气地掉落下来,把司马曜心疼坏了,他连忙哄孩子似的服软:“好好好,我不咒她,她肯定平安无事,杨循定能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好不?别哭了啊!你这一哭,哭得我六神无主。”
说着,伸手轻轻地将我脸上的泪珠拭去:“唉——我素来只道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从未想你会有这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时候,我是又疼又爱,爱不释手。”
他眼中爱怜横溢,一时又情话大王上身,我被他逗得一笑,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他见我一笑,越发爱得难以自持,双手捧住我的脸,竟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亲完松开就跑。
“你……你无礼”
我又羞又怒,追着他打,他跑了几步却不躲开,老老实实地挨我一顿拳头,我哪里管他是怎么想,卯足了劲头对他捶打,势要把刚才被占的便宜讨回来才好。
我越打他越笑,终于我也是打不下去了,便问道:“你笑什么?”
他道:“起先你打倒真是在出气,打多了便像是……”
“像什么?”
“闺房之乐。”
“你没正经。”
转过身去,不知如何自处,心里却不由地想:“唉——我把这软弱娇羞的一面却全都展示给司马曜了,男人哪个不喜欢会示弱的女子,我懂这道理,可是到了自己心爱之人慕容冲面前,却偏要收起这些小女儿形态,总觉得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并立的那个女子,必是要内心强大能力超群才行,所以我从来不敢示弱,也不想示弱。
这时,一阵北风袭来,冻得我瑟瑟发抖,司马曜上来将我一搂:“变天了,快进屋吧!”,我点点头,随他进了草屋,不久天上飘起雪来,竹林被呼啸而过的风打得簌簌作响,左右狂摆,气温一时间又低了好几度,冷得彻骨。
好在屋里早就燃起了炭火,暖意融融,红泥炭炉上面架着一个精巧的小铜锅,里面置着一壶上好的陈年女儿红,丝丝冒着热气,酒香充溢了满室,不时便可以喝了。
旁边我与司马曜各支了小竹凳围坐着,一边烤火一边馋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此情此景到生出几句诗的意境来: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但愿此情此境能长久!”
司马曜似乎也很动情,伸手握住我的手,似是要帮我暖手,他的手虽然大却很秀气,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触感柔软细腻,我竟然没想抽回手来,很是眷恋他手掌的温度,亦如我眷恋他怀抱的温度一样。
这一刻我自己都把自己吓住了,我曾经是那么坚定执着的爱着慕容冲,甚至为了他义无反顾地穿越千年来追寻他,然而令我自己都意外和羞惭的却是——我竟然动摇了,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都足以撼动我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的信念。
原来这一路来的追寻和奔波,我早就疲惫了,我是这样祈盼着如此时此刻这安定宁静的幸福和归属感,“现世安稳、一世长宁”岂非是每个女子心中所愿?!
我既选择了慕容冲,这一世便注定漂泊,不得安生。
我既为他而来,那么一切都是我该受的。
坚定了此番信念,我便将手从司马曜的手中抽出来,将竹凳向旁挪了挪。
司马曜的手本想追上来,终是停在半途,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