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循当夜即回,次日即来,端的是十二分的殷勤,云镶大概也为他真情所感,对他不如之前那般避讳冷漠了,时不时主动与他说话,杨循还是犯老*病,只一味的傻笑,说话含含糊糊半点不见往日的条理分明,云镶倒好像适应了,也不如何嫌弃,偶尔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浅笑,能把小杨循看呆。
这两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其实多是杨循跟着云镶),从洗衣叠被到烹茶煮饭、日常洒扫再到接待病患、认笺煎药,虽说打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旗号,偏偏就拼出一副溢出屏幕来的cp感,两人无意中对视一下,也能激荡出无数粉红泡泡,衬得我等太过多余,便只有在一旁干羡慕的份儿,想想被这么个纯情少年郎倾心爱慕着挺幸福。
这样过了两日,在杨循的殷勤备至下,云镶似乎对他的好感增进不少,很多时候主动找杨循说话,日常杂务也会主动喊杨循帮忙,越发相处得和谐自然了,我看着心里也高兴,总归是不负所托,若真是促成一桩良缘,也算我功德一件。
第三日,到了时辰却不见杨循策马而来的身影,我明显看出云镶有些心不在焉,做事情的时候时不时瞭望窗外,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焦急祈盼之情,我便猜出她定是想念杨循了。果然,只要对方是个德才兼备的大好青年,相处时间多些,定然能发现他的好处来,这样一颗好高骛远的心也就慢慢定下来了。
正与云镶一同铺药做晾晒时,见着杨循一个手下匆匆来报,自然是小皇帝今日要过来,我便让云镶罢了手,将背篓丢给她,她自然也知道我的意思,这是让她进山去采药了,她本就是极聪明细心的人,跟了我这两日,已能辨别出一些常见的药材,进山采新鲜的应该也不在话下,何况采药也不过是是个幌子而已,目的却是要把她支开。
临行前,我象征性地让云镶注意安全,她回过头来冷冷看我一眼,声音更是冰冷:“你原不用这样的,我如今已真的改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是啊!你这种人一向高高在上,以前有慕容冲爱护着你,现在又有司马曜给你做靠山,你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在我面前秀(这两天跟着我,‘秀’这个字已是用得很溜了)你的优越感,因为我拼尽全力而不可得的东西你偏偏都可以触手可及,你当然可以无限的轻视我,哪怕你表面上好像真心实意地在撮合我和杨循,其实你心里从未真正看得起我,你所谓对我的救赎,不过更像是去挑战一件有趣且对你无害的事罢了,是不是?”
我愣了愣,颇感震惊和羞惭:难道我真是这样的,一直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她,无论是言语上还是心理上,其实我从未真正易地而处地为她设想过,如她所说,救赎也好,举手之劳也罢,我从来跟把她当谈资且无所谓的秦老三没有两样。
“云镶,你、你别误会,我真没有看不起你……”
我此时的辩白已是颓然无力,叫住她更是不可能,只得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影背着个大竹篓一点一点消失在山林里。
云镶走没多时,司马曜跟杨循便来了。
“听杨循说,这两日药庐倒是挺忙。”
我点点头道:“谁让我这个大国手坐镇在此呢!自然门庭若市了。”
司马曜笑道:“是了,只可惜我得当这个皇帝,不然我总想像当初在仁惠斋那般,与你打个下手便很好,顺便学学医术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我撇了撇嘴:“那可不成,我少个精明强干的下手尚可,这晋国若是能少了个文治武功的皇帝,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双方相视一笑,前番因捅破窗户纸而产生的一些尴尬之情荡然无存。
司马曜抬眼看了看我的发髻,目光更增温柔:“我就说这海棠花簪衬你,你可还中意?”
我低眉浅笑,难得露一丝羞涩:“这花簪做工精致,用料又那般名贵,且是我最欢喜的海棠花式样,我自然中意。”
末了又补充道:“说到这普天下懂我之人,倒是非阿耀莫属。愿你我此生永远相知相惜,不生龃龉。”
司马曜剑眉轻蹙,立时舒展,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你总能轻描淡写地与我分得清明撇得干净,这话说着好听,听着却有些寒心。”
见他清凌凌地眼眸中胧上一层氤氲,不由地看着心疼,正想再开口说几句软话,他却抢道:“你不必安慰我,都是我自找的,我已早有准备。谁让我先喜欢你呢!注定这心里要多承受一些苦。”
他勉力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等得起,且知道你在这里就够了,你不愿跟我回宫,朕想你时便来看你也是一样。”他侧目扫一眼身旁的杨循,轻声道:“朕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杨循正在情浓之时,来了没见着云镶,早就心急如焚,碍着君臣之礼一直没敢开口,虽说他一早知道我肯定会支开云镶,但是具体下落如何,他自然也是要心中有数才是。
“你也不用望了,她让我支出去采药了,晌午便回。”
“什么?”
我因一直有准备杨循是知道我的用意的,却没想到他如此大的反应,别说是我,就是司马曜也被他吓了一跳。
杨循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上前一步对我吼道:“你竟然让她一个人进山采药,你让她那样一个柔弱女孩子独自去采药?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本来被云镶挤兑了一番,此刻又被他乱吼一通,自然也有气,强自忍耐,尽量平心静气道:“我以前也独自进山采药的,左不过就是山路,自己小心便是了,这几日来我为你俩的事操碎了心,你却来问我安的什么心?”
话说到一半,泪水就已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