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北宫门,家人们早早的便已在等她了。
锦华回头看看巍峨的北宫门,心中百感交集,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滚落,她笑了也似乎哭了,个中情愫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清灈夫人上前一步,将女儿揽在怀中,轻拍她背。
短暂停留,锦华终于名正言顺的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父亲、母亲、娘亲,两位在京的弟弟,都来接她,突如其来的受宠若惊。
只有大哥哥没有来,朱庭早已身负皇命出京赴任去了,治理夏江水患。
当然,坐在马车里的,只有爹娘三人和她,两个兄弟,则骑马随行。
靖瑧因公务没有来,可锦华手中死死攥着的东西,却比靖瑧来接她,还要珍贵得多。
刚刚锦华隔墙拜别贤贵妃时,莲心追了上来,将一个荷包塞进了她手中,并小声告诉她,贤贵妃盼着她时时进宫探望,便转身走了。
当她查看囊中之物时,才发现,那是一块皇家才能用的,出入禁宫的腰牌,且是子孙辈才能用的通用腰牌。
也就是说,她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锦华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贤贵妃这是告诉她,她和瑧哥哥的婚事已经得到了皇上首肯?是的,当然是的!
她不敢相信,所以这玉牌一直在手中攥着,她不敢松手,怕一个不留神松手,就消失不见了。
半个多时辰后,京兆尹朱府便到了。
锦华终于光明正大的,扬眉吐气的,迈进了朱府正门。
当然,什么跨火盆啊,剪红绳,这些俗礼并不可少。
烧去丢失多年的晦气,减去飘零在外的愁烦,然后是拜祖先牌位,最后吃上一个苹果,四季平安。
一套仪式过后,全家上下,在如玉夫人的主持之下,第一家丁庸人拜见小姐,锦华这才算真真正正认祖归宗,回家了!
一群丫鬟簇拥着锦华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但丫鬟并不走,反而朝着闹着向小姐掏赏,锦华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锦华的房间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如玉和清灈从外面走进来,脸上也都尽是喜色。
“终于回来。”清灈欣慰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妹妹这些年的心头想终于成真了。”如玉夫人点点头,“改日你我姐妹还要去那西郊的赤霞元君庙还个愿,添添香油才是。”
丫鬟们见夫人们来了,本来还吵着,一下安静了许多,纷纷散了去。
待众人散尽,如玉夫人拍了拍手。
一个个子不高,但是面上很白净的小丫头,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母亲娘亲,这是?”
“来,扇儿,给你家姑娘见礼。”
如玉夫人的话音刚落,那小丫头便两步跨上前,跪了下来,给锦华磕了个头。
“母亲,这怎么使得?福一福便好了。”
“那怎么成,我女儿可是皇上钦封,吏部造册的,内舍人,平头百姓见了官人,就该磕头,这是规矩!”如玉夫人说话刚正有力,绝对的朱府内眷领袖。
锦华点点头,明白其中道理,母亲这是要给自己立威。她便也端起了小姐的架子。
“扇儿,免礼吧。”锦华抬抬手。
“扇儿听着,小姐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你要跟小姐形影不离,时时刻刻贴身伺候着,不得有半点差池!你可记下了?!”如玉夫人正色。
“扇儿记下了。”
“还有,你以前是关陇家里粗使,既然抬举你,让你伺候哥儿们进京,你就该好好把握,从今以后,跟了小姐,再不要沾外面那些粗使的活儿了,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扇儿记下了。”
“去吧,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晚饭后,搬进小姐这里来住吧!再去洗个澡,去库房领两套新衣服。”
那唤扇儿的小丫头,一一应下下楼去了。
锦华请两位夫人坐下,一会儿便有人奉了茶来。
“母亲娘亲,不必急于给女儿添置人手的,一些小事女儿可以自己动手。”锦华笑笑。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该有个小姐的样子。”清灈夫人双手抓住女儿的手轻拍。
“这丫头,是你关陇姥爷家的家生子,是随你两位兄弟上京来伺候的,用着一是安心,二是顺手,这三嘛……你两个兄弟如今也大了,身边不方便留个姑娘家。”
如玉夫人到是快言快语。
锦华听了频频点头,母亲说的对,男孩子大了,身边放着个丫头,好说不好听,万一那天出了什么腌臜,脏了名声的是两个兄弟。
清灈夫人笑着听如玉夫人说话,也频频点头,治家这些事情上,如玉夫人最是在行。
“好了,你们娘儿俩聊些体己话,我去厨下看看。”如玉夫人说完便起身下楼去了。
如玉夫人前脚刚走,清灈夫人就朝女儿伸出了一只手。
“拿来,娘看一看。”
“什么?娘亲?”锦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清灈抿嘴笑着看她,“就你刚刚手里始终攥着的东西。”
此话一出,锦华没来由的脸红了,从腰间取出那个锦袋递到了清灈手中。
清灈拆开来看,吓了一跳。
“你这是……皇上御赐的?”
“是今早,贤贵妃娘娘打发贴身的宫女送给女儿的。”锦华如实说。
“这是玉制的……”清灈夫人在心里默默数着等级尊卑。
“这是……皇子皇孙才能用的?!”清灈诧异的询问。
锦华点点头。
“你们……那个……同意了,不,是……赞成?”清灈一会指指上面,一会儿又比了比大拇指。
嗯!锦华小心的哼出这个字。
清灈夫人用力攥住女儿的双手,脸上浮起了幸福的笑容。
“是真的?”见女儿点头,清灈夫人几乎笑出了眼泪。
“贤贵妃嘱咐女儿,多回去探望,便给了女儿这个腰牌,并未说其他。”锦华话只到此,意思已经明了。
作为官家夫人的清灈,自然也是明白的,这皇家的事,既然没有正式说出,就不要多口多舌多猜测。
“那女儿还要多多进宫去探望才是。”
当晚,扇儿便搬到朱府后院的二楼,与锦华同住。
在锦华的询问下方知,这丫头年龄才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锦华待她也是很宽宏的,也不交代她很多事去做,只让她没事时,多练练女红便是。
会朱家的第一个夜晚,锦华睡的并不好,辗转反侧很久后,披了件衣服,独自一人走到了后楼的露台。
今晚没有月亮,却见满天繁星,锦华依着栏杆抬头数着星星,想想自此后,自己就是自由之身,心中一阵喜悦。
想到自由之身,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绿色的身影,那是碧霄,一个奇女子,拐带走了一位当今的皇子,去快意江湖了。
想到碧霄,锦华又不自觉的想到了夏梨,这丫头消失几年了,去哪儿谁也不知。
正当锦华就着灯笼里的莹莹之火望天的时候,西北方向几道火光闪烁,吸引了锦华的目光。
她望去,那是……麟王府的后花园!
锦华好奇的看着,几道火光之中,一人挑着灯笼似乎在朝自己挥舞,她用力的看着,却发现那挑着灯笼的人竟然是靖瑧。
锦华也从房内取出了气死风灯,回应了几下,那边灯笼轻点了两下,似乎在与她对话。
良久后火把消失了,只留下了那一盏灯笼。
锦华又望望天,他懂她,这样的不眠之夜,他都能想到她还睡不着,深夜独自一人凭栏远望。
而他选择用这种静默的方式远远的陪伴她,还夫复何求呢?
不多时,锦华睡意爬上了双眸,她提起灯盏,朝靖瑧晃了晃,靖瑧的灯盏再次轻点头,两人都已了然彼此的想法,便各自回去睡了。
再躺在床上,锦华睡的格外安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接连几个晚上,都幸得靖瑧遥相陪伴,才度过的换床后睡不着最难挨的几日。
回到家里已有些时日,相比较在宫中的生活,真是轻松的太多了,感觉整个人突然闲了下来。
锦华尽量找能做的事情来做,最后甚至捡起了裕德帝曾教过她的雕刻之艺,在家中做起了雕刻,给爹爹哥哥弟弟们都分别做了一套印章。
可时间依然难打发,清灈见她在家中憋闷,就建议她出去走一走逛一逛,多看看京城的繁华之景。
起初清灈夫人还是陪同女儿的,可时日一久,清灈夫人就只派家丁奴仆等跟着了。
京城确实繁华的很,虽然锦华也曾经领略过,但那些都只是窥豹一斑,京城大的,简直令人无法想象,难怪万国盛会,令外国人流连忘返。
这日锦华只带了扇儿出门,扇儿在锦华几日的精心调|教之下,如今打扮的也清丽了许多。
在锦华看来,夏日里,小姑娘就该打扮的清新秀丽,锦华最不喜扇儿最开始只穿粗布灰衣,人一点儿都不精神。
这日二人逛得尽兴,走累了,在路边的一个茶楼吃茶歇脚。
对面酒楼里,三楼的客人,正打开窗户。
一位身着青白衣衫,手拿折扇的公子,正是一副愁容,若有所思的倚窗向外远眺。
窗内还不时传出呱燥之音,这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锦华和扇儿,也不禁也看向对面酒楼的三层。
正当那公子愁眉不解时,目光落在了主仆二人身上,刹那间,与锦华四目相对,锦华忙别过脸去。
那公子却忽然面露喜色,用折扇轻敲几下额头,高声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