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茫茫的大夏皇宫里,从来都没有太后定下的事儿,谁人敢妄自违抗忤逆的。
郭太后已经动了周家女儿的心思,这事儿就已经纸里包不住火了。
淑贵妃这里到时无有任何怨言,只是为母的哪里不知儿女心?自己儿子的心意,虽未挑明,但淑贵妃却早已知道几分。
淑贵妃纵然疼惜自己的儿子,但是没有什么根基的她,虽然仗着早年的功劳,得了嫔妃之首的位份,得了太后的宠爱,但到底单薄,可以依仗的不多。
好在,儿子的身体,早已经注定了,和那个人人争抢的位子无缘,这倒也是对淑贵妃的宽慰。
只是,听说这周家女虽然不错,但到底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多方打听之后,又得知,这小周氏母族卞家还是颇为殷实的。
如果嫁个璚儿,就璚儿这般羸弱,将来自己万一有个不测,也是个依靠,且如此一来,便和四皇子有了裙带的关系,怎么不能安稳余生?
所以,百般思量之下,淑贵妃心下还是默许了这幢事情,只是人前不多提及罢了。
此消息一出传到了周家,周家可是慌了阵脚,最先跳脚的便是卞氏。
本是一心一意要攀上贤贵妃的,可如今却换成了淑贵妃。虽然都是贵妃,都是妃嫔之首,可到底不同。
后来又多方打听,得知六皇子泰王,是个打娘胎出来就是个病秧子,难免更是火冒三丈。
小周氏自是不愿的,心心念念的是七皇子,哪怕做个妾室,也算随了自己的心愿,可是改嫁别人,她断断不依。
一时间周家乱做了一团,反而周老爷周季林安生的很。
因为周三老爷知道,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凭着郭太后的手段和威望,心思一动,是连当今圣上也拗不过的。
况且这只是小儿女的事儿,不是什么国之大事,裕德帝怎么阻拦?
周三老爷不急,反而觉得是好事。
周家这么多年为了一个嫡出庶出,处处受制,小而见大,皇家更是明争暗夺,自己的亲妹妹,贵为一国之后也只得在漩涡之中。
而今女儿若是嫁给了六皇子,虽然人单薄了些,但到底远离是非,活得也清静许多,安康和乐,才是他对爱女的期望。
果不其然,才刚刚进了六月,宫里的旨意便传了出来。
郭太后果真相中了小周氏,指婚六皇子泰王殿下为正妃,待泰王府建成后举行大婚仪式。
周家接到旨意,卞氏夫人直接昏死了过去,小周氏则是整日以泪洗面。
不几日,宫中的聘礼便已下定,此事几乎已成定局,小周氏虽然为人豁达,但关乎小儿女的心意却久久不能回转心意。
泰王妃的事儿有了定数,锦华靖瑧自是松了一口气。但也是提心吊胆。
很快裕德帝的寿辰到了,阖宫上下张灯结彩,为皇帝祝寿。
而这也是锦华在宫中逗留的最后几日了,锦华比往日更加勤快,几乎把能做的事儿,都做了。
连裕德帝都亲口发话,让她不要再干活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锦华总觉得有没做完的事情,想再尽一尽心力。
裕德帝怎不知,这是女儿家的不舍,她毕竟养在深宫多年,况且,这几年在自己身边,虽是君臣,但裕德帝却视她为女儿。
锦华自然,有一种要离开父亲的感情,难以割舍。而裕德帝又何尝不是?
都说父女贴心,锦华这一走,裕德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裕德帝生辰这日,还如往年一样,上午是满朝文武贺寿,下午则是动乐歌舞,晚上在太液池北瀛洲上还有晚宴。
可以说是满朝上下,同庆同乐。
就在裕德帝欲摆驾北瀛洲的当口,靖瑧前来求见。
“儿子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圣寿安康。”
裕德帝捋捋胡子大笑。
“罢了罢了,晚宴就要开始了,瑧儿有何事前来?”
靖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父皇屏退左右。”靖瑧说的坚毅,这深情,到时裕德帝第一次见。
裕德帝微微扬手,左右侍从尽都散去,就连周良等近侍也都退了出去。
“说吧。”
“儿臣请父皇恩准,将锦华指给儿子做儿臣的正妃!”靖瑧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哈哈哈,朕还当何事,此事,朕早就与你母妃商议过了,待你的母妃诞下皇子百日后,朕就正式赐婚你二人,择吉完婚。”裕德帝笑得轻松。
“是真的?”靖瑧一时惊喜,都忘了君臣之礼。
“朕乃天子,哪儿能戏言?起来吧。”
裕德帝扶起自己的儿子,端详了半天。
“朕这么多儿子中,到是你最像为父,敢于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比你大哥……”裕德帝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不瞒父皇,儿臣自小与锦华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哈哈哈!不必说了,父皇也是过来人,懂得懂得!就宛如当年父皇初见你母妃,一眼就相中。”裕德帝脸上散发着几分青春的荣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父皇也曾年轻过,怎的不知你们小儿女心思,原本是相中锦华做你侧妃,如今她寻了宗,朱家本是不弱,偏又与关陇联姻,你与那丫头,到时一桩好姻缘那!”
裕德帝说着,便同儿子一起朝北瀛洲走去,龙辗轿輿也都抛在了后面,父子俩有说有笑,一路行走到北瀛洲赴宴。
这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奇不已,难得的裕德帝好兴致,走了这许多路,酣畅淋漓,席间更是与儿子们多喝了几杯,特别是靖瑧。
本是父子们其乐融融的好事,在周皇后,看来,却如眼中钢钉肉中芒刺,再加上小周氏的事事发在先,周后更是恨上了靖瑧。
贤贵妃麟王殿下,固然是动不得的,只得把这总账都算在了锦华头上,又咒骂了几回。
裕德帝生辰次日,锦华已经将所有的事物打包完毕了,没想到巧心又来探望,又送来一些好吃的好用的。
才送走了巧心,梨花苑又打发春梨来,送了一些姊妹们平素的心意,当然玉纯嬷嬷更是给自己的徒弟一份厚礼。
弄得锦华又将物事重新装了一通。
不过锦华只是将个人相赠之物归拢一起,摆在桌上,并不打包起来,因为明日离宫时,净事房还会有大嬷嬷来巡视一番避免夹带出宫。
归拢好,锦华锁上门,一路小跑去了辛者库。
说好的,今日与永巷的旧识们约定小聚,给她送行。
永巷是她待过的,最苦的地方,也是得到真情最多的地方,这里的人,待她都是真情实意,听说她寻到亲属,都很为她高兴。
小宴过半,大家喝了就也都放开了许多,然,只有张滦闷闷不乐。
“张滦哥哥,你不替我高兴吗?”锦华几分醉意。
张滦不说话。
净纯嬷嬷比了比手势,实意锦华不要问了。
事后方得知,张滦本是有机会提拔去文津阁伺候的,但是被别人挤了下来,近日又听说锦华要离宫了,更是闷闷不乐起来。
锦华素来得张滦照顾,见他失意锦华也于心不忍。当晚,便抛舍面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干爹周良张了嘴,求了周良这桩事。
周良是净事房总管,哪里知道什么小虾小蟹的琐碎事,唤了辛者库的管事,一查便知别人使了银钱。
周良倒是没责怪什么,只消又寻了个文津阁的短缺,到底给了锦华面子,让张滦补了进去。
张滦得知是自己这妹妹给自己使了力感激的不要不要的,随即赶来道谢。
锦华知他真心,不受也不行,就虚应了几句,只说以后多照顾巧心姐姐才是,谁想这张滦是个实心眼,自此后,真是用心照顾巧心起来。
当然,锦华也不光与这些“穷亲戚”道别,各宫也是去拜别过的,宫殿众多,独独在东宫与王贞儿哭了一回。
这自小的情意,怎么说割舍就割舍呢。
而锦华最不割舍当然是裕德帝,这位让她又敬又爱的帝王。
锦华用自己的方式,与裕德帝告别。离宫前夜,她取代了一宫女的工作,彻夜在乾刚殿外职守,直到清晨,裕德帝叫起。
待裕德帝洗漱完毕,收拾停当,走出大殿,第一眼就看到了锦华。
“怎么是你?”裕德帝有些微怒。“今日……”
裕德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发现了端倪,锦华双眼乌青,脸色微白,裕德帝心中已经了然。
忽然一种情愫油然而生,眼内微微湿润。
“程义,去,打发人换下她。”
“不不,皇上,臣女的职守还没满。”
“去吧,你的心意朕明了,去休息吧。”裕德帝眼中是对女儿一样的疼惜之色。
锦华亦如望着父亲一样,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千万般的不忍离去。
到底还是裕德帝命人送她回去了。
很快的,巳时一到,便有净事房的大嬷嬷带着几位宫人来检视锦华的一应之物,无误后,在净事房的众人陪同,实际是押送之下。
锦华提着自己的所有物事,朝北宫门走去,出了乾刚殿,便有靖瑧的人等在那里,帮着提东西。
锦华特意使了银钱,求大嬷嬷带她出宫的路线,先去疏庆宫再去颙华宫。
疏庆宫墙外,锦华三拜九叩,就当拜别了太后。
颙华宫墙外,锦华深深福了福身,就当拜别贤贵妃,可虑着宫中闲话对贤贵妃不利,锦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走了。
到是没走多远,莲心便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