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华无意间听到了一个使女唤一位老妈妈作冯婆婆时,锦华深埋的记忆,似乎被唤起了。
冯婆婆,就是她最后见过的家人,认亲,两个字再次付出她的脑海,曾几何时,她都想扑进父母的怀抱,享受为人子女的乐趣。
但现实却并不允许,孩童时,历危难让她超过了同龄人的沉稳,但是面对找与不找家人时,她在不知可否时选择了隐忍。
十几年过去了,她长大了,终于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选择向她信任的人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不再隐瞒。
当然,锦华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周皇后的亲侄女想成为七王妃的事,她已经有了耳闻,如果自己以现在的身份与那周小姐相比,恐怕……只能落了下风。
锦华入宫多年,自然深知身价背景对选皇子妃的重要性,靖瑧再爱她,也无法抵御世俗的趋势。
她在此时亮明自己的秘密,也是经过反复思考的,要说是什么刺|激了她做出决定,第一就是冯婆婆,第二就是街上遇到的那女扮男装的一主一仆。
那一主一仆,如果锦华没有猜错的话,恐怕就是周家小姐,以美丑的角度来看,她是标致的,但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分享丈夫的爱呢?!
锦华无疑是为了自己自私了一下,但谁人又不为自己考虑呢?皇上有意指婚,但是恐怕指给哪个皇子自己也只能是侧妃吧,贞儿姐姐家是雄厚的琅琊王氏也只能是个侧妃,更何况别人眼里无依无凭的她呢。
至于靖瑧为什么从来没有跟她提起周小姐的事情,锦华深深体谅,他想给她一个好的名分好的未来,也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情,她都知道,但她并不说破,因为她深知一个男人想得到的,需要这个男人自己成就自己的道理。
而女人只需在背后好好支持便是了。这是如玉母亲在她儿时哄她时,无意中说过的,也是贤贵妃多年以来做到的。
所以,靖瑧的努力,她也要支持,今日才将自己掩藏许久的身世的秘密告诉了他。
七皇子靖瑧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原本还觉很吃力的事情,如果星儿真的是朱巡大人的女儿,那就容易的多了。
要知道,朱巡近年来的卓越表现,可是朝堂上下的表率,加上朱老太爷兴办公塾多年来积攒的清流表率,和桃李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威望,再加上翁老大人的威望,还有关陇万俟氏的势力,让星儿成为他的正妻,简直易如反掌。
靖瑧得知这个消息简直高兴坏了,此刻迫不及待的希望朱大人赶快进京述职,星儿父女相认。什么周小姐,皇后的亲侄女,统统滚开,他才不稀罕。
靖瑧紧紧握住星儿的手,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只是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她,锦华也脉脉的回望,此刻两人的心再次紧紧贴合在一切。
没有什么比一起努力,一起想要得到更能激励人心了,他们心知肚明,终于,锦华也蜕变成了一个成熟心性的女子,为自己的幸福而争取,褪去了唯唯诺诺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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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走过,又一个春节过去了,大夏迎来了裕德二十一年,而且新年的到来,对于大夏来说,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个万国来朝的新的开始,但也同样掩藏着危机。
二月二才刚过,大夏全国上下都恢复了节后的劳作生产,而大夏的中央中枢,也就是朝廷,此时却已收到了来自边境传回来的谍报。
谍报的内容及其简单,就是北国的老王去世了,而老王去世前却传国给才只有七岁的第四王子,由阏氏,也就是四王子的生母摄政。
一时间北国一片混乱,已经成年的三位王子,各怀心思,而最先跳出来就大王子拓跋雄鹰,这位王子生性野鲁,不似金鹰那般有智谋,发动了兵变,一|夜之间冲进了歌城王宫,逼着阏氏签下新王禅位书。
三王子拓跋金鹰,为了保全自己的亲弟弟,与大王子分庭抗礼,两利相争之际,但却被二王子拓跋弘鹰钻了空子。
二王子假意归顺,借进宫献宝之际,当场手刃了自己的亲哥哥,而后将三王子四王子阏氏等人囚禁了起来。
裕德帝看到这份谍报之时,心中一阵胆寒,也替金鹰王子扼腕,北国的事简直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而北国的兄弟相残之事,也提醒了裕德帝,要知道他可是有四个儿子,这些皇子如果哪天各自为政,那大夏且不是要分裂。
为了预防将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裕德帝在新年过后的第一次朝会上,便提出要为王子分封之事,并且当廷辞了五位皇子封号,三皇子不计。
五位皇子的封号分别是:二皇子靖玹为睿王,四皇子靖璁为敦王,五皇子靖珵为惠王,六皇子靖璚为泰王,七皇子靖瑧为麟王
封号虽然颁布,但分封之事决议还尚早,大儒们还要多加探寻一段时日,这也为之后埋下危机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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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九九歌云: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犁牛遍地走。
济东省巡抚朱巡才见河开,就携了家眷,一路沿运河直奔了京城。
当日夜里,朱巡独自一人站在官船船头,借着月色,望着是不是波光微粼的水面,手捻胡须,思忖着进京之后的首要之事。
如玉夫人抱着披风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望着自己夫君的背影,也不禁感叹,夫君如今才四十上下的人,官海沉浮这许多年,两袖清风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想着朝廷。
如玉走上前,将披风抖开,披在了朱巡的肩上。朱巡回身来看她,投以微笑。
“夫人怎么还没休息?”
“这船行起来摇摇晃晃,睡不着。清灈妹妹倒是早早歇下了。”
如玉偎在自己相公的肩头,朱巡一只手揽上了如玉的肩头。
朱巡为人虽然平时比较严肃,但并不是不知情不识趣之人,况且两位夫人追随他多年,一直默默支持他,为他生儿育女。
如果自己是个肥的流油的贪官倒也罢了,偏偏自己两袖清风,二位夫人依然不离不弃,且家宅平静,朱巡时时感念老天待他不薄,赐给了他如此明事理的两位夫人。
“夫君,你听,这水的声音真好听。”如玉夫人难得与相公独处。
嗯!朱巡轻哼,也静静的听着,确实恬静中更显悦耳。而称呼朱巡夫君,则是如玉夫人与他独处时,才会亲昵相称的词汇。
“夫君,你已经在船头站了很久了,什么事情让你深思这么久?不如说给为妻子听一听,替夫君分担一二。”如玉声音温柔。
朱巡捋了捋胡须,顿了一会儿,开口道:“虽然多年前为父也在京任过职,但只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此番进京,皇上还特意差人传来密旨,此一去,恐是要留在京城了。”
如玉夫人一听朱巡要做京官,心中高兴不已,兴奋的抬头看他。
京城,便是他二人成亲的地方,如玉既熟悉又陌生,但一想到京城的繁华,如玉打心眼里高兴。
“留京不是好事嘛,夫君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哎!都说天下官唯京官贵绝,可……京官难做啊!离天子过近,伴君如伴虎啊。”朱巡摇摇头,“再有,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太多了,难免应酬应付,你夫君我要是个墨吏还好,那几个钱也不算什么,但是朱某两袖清风,拿什么去跟人家应酬?”
如玉轻抚朱巡脊背,然后又偎在了他的肩头。
“夫君,怎么就忘了初心呢?为妻可是记得,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新婚之夜,在洞房中,眉飞色舞的对我说,将来他要当大官,天下最大的官,要哺喂黎民,为民做主,难道二十年过去了,那少年就不再为民而官了?”如玉的声音愈发温柔。
朱巡听了,低头思忖,半天不发一语,不久后,他的手又拢上了如玉的肩头,但却微微颤抖。
如玉察觉到朱巡的异样,抬头看他,他已双眸闪动,低头不语。
“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容易感动,真是老了,眼窝子浅了,当心下人们看见了,封疆大吏!”如玉笑着逗他。
朱巡长处一口气,提起袖子沾了沾双眸。
“夫人一席话,胜过朱巡这几日来的忧闷,‘京官’二字,差点将我打倒了,连日来,为夫一直为此事发愁,今日却如醍醐灌顶,夫人请受为夫一拜。”说罢,朱巡深深一揖。
如玉哪儿能让他真的拜了,帮帮接住,然后夫妻二人又偎在了一起,但气氛却大别于之前,朱巡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看来‘虚荣’二字,天下人都难逃啊,”朱巡摇头打趣自己,“就连我这个平时自命清高的人,也挡不住这两个字。”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先贤孔夫子还未果腹,蒙了人家吃食,又外呼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呢?夫君。”如玉微笑。
朱巡摇摇头。
“不不不,俗人是区区在下,夫人才是高阁教化,时时的提点为夫。”朱巡的手又紧了紧。
“夫君若真心如此夸赞我,那我就认下了。哈哈哈!”如玉洒脱。
啊?哈哈哈哈!夫妻两笑作了一团。
爽朗而温情的笑声在运河的水面上回荡,一堆人间佳偶在明月之下又再诉了衷肠,也许一般夫妻都不那么完美,但是最适合自己的,才担得住一个“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