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王京便和这余文召还有和绅父女俩去了河岸,本来是不放心让王京一个人去的,可是王京百般不肯,非要她在府衙里休息,说是这里到处都有官兵,别说没有什么刺客反贼什么的,就是有,铁定也不害怕。这才不情愿的留在了总督府内,养伤去了。
这黄河河道自北向南延伸,扭转向东流经河南、安徽及江苏三省方才入海。整条河道也算顺淌,惟独到了陕西这里来了一个转流,虽是这河道坡流很大,纵横几百里才转过这弯朝东流去,可这黄河之水连年冲刷,早已使那河道南移,日子久了坝体渐渐被这水流冲刷磨逝,一日薄过一日,才会有这险些丢了坝口的事情发生。
王京站到曾经险些跨掉的堤坝前,看着汹涌湍急的雨后河道,再看那浑浊的河水,淤滚的泥沙,一波接着一波,多有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象。王京回过头,冲余文召道:“余大人,这堤坝险些崩溃与这一连数日的暴雨分不开干系,但和这坝体本身也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大人请看!”
话说着,王京指着脚下松软的大坝,接着道:“我想这些肯定是前些天大人带人抗险时临时培上去的新泥,显然是松垮的很,如果被这样湍急的水流冲刷,就是再多上十吨百吨也一样跟着滚到东海去。”
余文召笑迎着凑到王京身边,道:“王大人说的是啊,只是,这秋洪每年都有,坝体年年修,又年年冲的,哪里能等待堤坝结实就又要换上新土,也都因这黄河之水浑浊,沙石滚走,水流在这连雨天气又异常的汹涌,别说是些个泥土沙石了,就是些兵士站到水中也是一个不剩的冲进这急流中啊。”
和绅凑上话来,看着波涛汹涌的黄河之水东去,笑道:“不管怎么说,余大人是拼死护住了河道,回去后想皇上一定会重赏的,这日后的河道修筑同样要加紧要牢固,更要找到前人所没找到,所没用到的好方法来稳固这河道才行啊。”
王京摇头叹道:“和大人啊,这黄河之水本就汹涌,里面裹着泥沙,并非一般的清澈可见底的水质,只要坝体还在,就少不了被冲刷的一干二净,要解决这堤坝的稳固问题,我们还得从根基做起啊。”
和绅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王京,道:“照王大人的意思,这心里想必是已经找到了稳固这堤坝的方法了?莫非就是先前在京城所说的引流之策?”
王京微微点了点头,指着汹涌的黄河之水,道:“源头就在这水里。”话到这里,王京微微停了下来,朝河边靠近了一些,道:“这河水之所以会迫坝而走,其原因就在于这水中的泥沙,长久以来泥沙将这河床提高,水位跟着上升了许多,这就限制了水的流速,抬高了水位,增加和河宽,也造成了坝体最不稳的上层要承受巨大水流冲刷的厄运。所以,要想解决这绝堤的隐患,我们就得从这里着手!”
王京这话说得简直离奇,好似这站着说话的不嫌腰疼一样,黄河足有万里之遥,要想清理河床是何等登天的难事。即使不在乎这一天两天,是个长远的事情。可这河水汹涌湍急,试问谁又能下去一点点的将河床上的泥沙运上来呢?
带着这个疑问,余文召无奈的问了出来:“王大人,您这话说的似乎不太可能啊,这河流湍急先不说,就这河床上的泥沙要想运到这河岸上,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较比这修筑堤坝来说,恐怕这后者要容易百倍不止吧?”
王京这才恍然,暗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里是清朝,不是21世纪,什么装载机啊挖掘机什么的大可以让这河床下沉十米。不过……”想到这里,王京嬉笑着掩盖心里的恍然,笑道:“所以啊,这个是根本不可能行的通的。不过,这加固河道两岸还是有可能的。”
听到这话,和绅不屑的哼了一声,低声道:“这说了简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话罢,接着道:“王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看把余总督给急的。”
似乎戏也已经演到了头了,和绅也有些不耐烦了,王京便一针见血的指着脚底下那块比脚掌大不了多少的石头道:“余大人,您看这是什么?”
余文召与和绅二人十分好奇的看了看王京脚下那快青白相间的石头,和绅叹道:“王大人可真回说笑啊,这石头谁不认得啊。”
“认识就好!”王京将目光转移到身边余文召的身上,露出一脸的严肃,说道:“余大人,不用我说,就这百里河堤如果都用这青石堆砌,哪怕不用青石,用那沙袋填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吧?”
话音刚落,王京将目光投向汹涌的黄河之内,接着道:“余大人,王某今日得罪你也好,给你提个醒也罢,我只能跟你说,三年之内,皇上肯定会来这里巡游,我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该怎么做,我想不用王某人明说了吧?还望余大人好自为知。”话罢,猛得甩开衣袖,转身就走。
只是这步子迈的急了些,转身时又没去注意,竟和身后的和蓉撞了个正面,身子猛的一震,便朝后仰去。王京只是本能的伸出手去求救,哪里知道正好拉上伸手来拉自己的和蓉,和蓉不及王京和自身的重量,二人一个翻滚从堤坝翻滚直下,掉入汹涌的黄河之中。
和绅和余文召刚刚都被王京所说的话给惊住,没想这小子说话这么直接,一点也不给人留份颜面,一时反映的慢了些,当觉察到已经晚了的时候,王京与这和蓉已经被冲出了几十米外去了。
这黄河之水正值汹涌,浪涛又猛,进去俩人跟看不见似的,一会功夫就没了影子,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哪一块儿去了。
王京掉下去倒没什么,只是这二人其中一人就是和绅他自己的女儿,当下是心急如焚,慌忙着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去了,在岸上追着走,跑着看,可是,你一半老头子的料儿,能和这奔腾的河水赛跑吗?岂不是笑话!
这人都冲走了,该怎么办啊,王京要是在这里给黄河的大水冲死了,乾隆不砍了他脑袋才怪,偏偏和绅家那千金也掉进去了,你说把这余文召给急的,自己带的那些个兵,一个没闲,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全都向着王京冲走的方向追了上去。自己硬拉着和绅上了马车,回府搬兵去了。
刚进了府衙,那兵还没调出来呢,胡姬这就听说余文召从河道回来了,这心想啊,王京肯定也得回来了。也难怪,人家小两口的,自新婚之后就没怎么分开过,不想才怪。可一见了余文召,发现只回来两个,和蓉与王京都不知去向。便问:“余大人,我那相公王京没跟大人一起回来吗?”
这可好,人家老婆来找男人了,当下急的大汗直冒,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和绅是知道胡姬的厉害,真个是怕胡姬知道王京和自己女儿掉到黄河里去了,那还不得急死,搞不好一时气愤,捅二人几刀,那这京城就甭回了,皇上那面也甭见了,就地埋了就行了。
和绅担心自己女儿那心情就已经够复杂了,表情上更是掩饰不住那份焦虑,冲胡姬道:“王夫人,这……这,和某人也不瞒你,不过,王夫人你一定得冷静,一定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感情,第一次听到和绅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都有些希奇了。
不过,和绅和余文召那神态都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敢说出来一样,心里恻隐暗生,连忙问道:“和大人,我家王京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见和绅点头,胡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与悲切,却又忍不住的问道:“他,他到底怎么了?”
一想到自己那和王京一起坠入黄河的女儿,和绅的眼眶居然有些湿红,声音有些发颤的道:“他,他和我家蓉儿失足掉进那滚滚的黄河中去了!”
听到这句话,胡姬惊呆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王京,不……”想着想着,胡姬挪起步子转身便朝总督府外跑去,没跑几步却又猛的停了下来,以为是这余文召勾结和绅设计将王京推下黄河的,难怪一早不让自己跟着去。发狠的回头看去,玉腕纤手一甩,一柄雪亮的飞刀飞闪现而出,划过这二人中间,射到那门柱上,怒道:“若是王京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说这话时,那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和绅的眼睛,已经摆明了针对何人。话罢,急忙朝府外跑去。
胡姬刚走,余文召想起刚刚那双冰冷的眼睛,可以杀死人的表情,便有些发寒,凑到和绅身边轻声道:“和大人,这王夫人看似美艳贤淑,怎是出手如此了得啊?”
和绅唏嘘着,庆幸刚刚那飞刀没插到自己头上,便道:“知足吧你,刚刚没给我们一人几刀,已经算是命大了,与其去想这女人有多了得,还不如赶紧派兵去找来的好些。王京找不到有人来杀我,我女儿要是找不到,你也别活了。哎……蓉儿啊!”话说着,人已经奔丧似的也朝这府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