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有些精疲力竭的凌洛伧,听到简若言终于有了反应,便一下子凑近她身边,抱着她的身子惊喜地叫着,“简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简若言动了动嘴,只一瞬间,疲惫的神色突然转为痛苦,伸手摸上平平的小腹,眼睛却似乎后怕着不愿意往下看,只有泪水“啪嗒啪嗒”,连续不断的往下掉。
僵住才上心头的喜悦,凌洛伧抿着嘴,五指搭上她的手腕,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予安慰,却不知道,其实自己的双手都还没有从刺骨的寒意中缓和过来。
简若言游离着的眼神终于看向她,“我的孩子,没了。”这一声看似平静,却饱含歇斯底里的痛苦与绝望,在凌洛伧此刻看来,从没有能够如此透彻的理解。
“伧儿,我的孩子没了。”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眸,透着无助,叫凌洛伧不知该如何应答。
刚想到一些慰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看到简若言猛地瞪大的双眼,惊愕的环视着身处的屋子,“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洛伧仿佛如梦初醒,即刻站起身,不由分说便往里屋奔去。
正是因为方才对简若言过于担心,竟然忘了里面还有一个危在旦夕的生命,但愿,但愿他还有救!
然而,当她的右手从赵钢鼻尖抽回那一瞬,才知道一切为时已晚。看着那张不再具有任何生气的脸颊,她终于环抱着自己瘦弱无力的肩膀,想要哭,却发现竟然欲哭无泪。
良久,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的走出屋子,不知道应该如何将里面的一切告诉甚至比自己还身心脆弱的这个女子,在她面前停下,望着那双恐惧,悲悯,却又疑惑的眼睛出神。
倒是这个女子先开的口,似乎刚经历过丧子之痛,已经没有能够让她更加绝望的事情了,虽然伴着极度不安的嗓音颤抖着,她的表情却很快恢复死水般的平静,“说吧伧儿,没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她顿了顿,再次看一眼狼藉的屋子,“只要赵钢不在这里,只要赵钢不在这个屋子里…”
好似祈祷般絮絮念着,却一下子望见了凌洛伧眼底深深的同情和内疚,她突然周身仿佛至于冰窖中一般,寒意铺天盖地而来,“赵钢他,在,是不是?”
凌洛伧咬着嘴唇,泪水连连,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死了?”
看着凌洛伧不再说话,却无比明显的默认,简若言将头无力的向后一仰,“咚”得一声,仿佛要将墙壁撞穿一样,闭上了眼睛。
凌洛伧被这一撞吓坏了,以为她又昏迷过去,连忙蹲下身子去检查她的头。可是手刚触碰到她的头发却被她轻轻推开,“我要去看看他,我要进去。”
还没来得及将她扶起,却见她身子猛地向前一顷,四肢着地,眼睛刚毅的盯着前面的门帘,匍匐着就往前爬,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简姐姐…”这一刻,凌洛伧似乎没有资格说任何安慰的话,若是她自己,顷刻间失了孩子和丈夫,该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活下去?而自己,却真真切切尝过这种生离死别,只是,若是爹娘,莫过的尸体突然摆在自己面前,又能不能像她一样,这么勇敢的去面对呢?
凌洛伧肆意着满脸的冰凉,心痛的摇着头,“简姐姐,我对不起你。”说着,便“嗵”一声跪了下来,“我对不起你!”
然而,简若言却好像突然游离在了世界之外,除了嘴里念着“赵钢”,双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的身体往前挪动,纵使指甲中的血丝清晰可见,直到满手的鲜血,她却仿佛毫无知觉,没有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
两日后,冰冷光秃的山头冒了两座新坟,简若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坟头,眼里却埋着噬骨的恨意。
凌洛伧蹲坐在莫过的坟边,嘴角却上扬着一个微妙的弧度,手指捻起还有些潮湿的泥土,嘴里振振有词,“莫过哥哥,我会天天来看你,到时候,可别觉得我很烦哦。”
简若言瞥着头看她,“伧儿,你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你明明很清楚,那场大火早把一切都烧得精光,我们之后什么都没有寻到,这个坟包就是一座空坟,又是何苦把自己的这一辈子都圈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没有不代表不在。简姐姐,你不也是吗?”
凌洛伧面带微笑得看着赵钢的坟边,简若言顺着她的目光,眯着眼满眼怜爱却又痛惜得看着那一座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坟包,眼底又是一片湿润。
“云碧瑶。”她突然换上一脸怒不可遏,咬着牙,恶狠狠的低吼着,“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和丈夫,是你毁了我的生活,二十年前,你就已经让我偏离了自己的生活轨迹,现在倒好,孑然一身,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寻你报仇了!”
听到“云碧瑶”这三个字,凌洛伧的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眼底透着从未有过的寒意,“她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之后,凌洛伧二人果然每一天都会带着吃的上山拜祭,一连半个月,坟头上连根杂草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期间,两个人又重新开起了茶铺,起码可以给清贫的日子填一些生活来源。
除此之外,她们更多的时间则是在练剑切磋上,不知是受了刺激领悟能力顿升,还是面对仇恨的那种恨不得即刻就不杀不快的心绪,无意间给了她们无穷的动力,这十几天的练习下来,两个人的剑法都突飞猛进。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凌洛伧对解蛊有了一些了解,简若言还夸她聪明,当初若不是她估量自己会研制蛊毒,并且碰巧选的那瓶解药还有吊命的作用,自己恐怕早就跟着孩子丈夫,魂归故里了罢。
然而平静的日子却向来不属于凌洛伧。
这天,两个人收拾着刚上山,远远的却见莫过的坟头已然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凌洛伧见状加快脚步上前,待到离那人十米距离这才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这个一身墨色的女子。
这个人…凌洛伧看着这抹熟识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唤她的名字,她却不知何时发现了自己,竟一下子转过身来,举剑逼向自己的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