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天际的大火持续了两个时辰,一直到清伧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统统化为灰烬,它才似乎极不情愿的停了下来,伴随着浓烈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若不是地处荒芜,这样怪异的火一定会连着周围的房屋一并烧尽,不过好在没有殃及无辜。
简若言刚想拉着凌洛伧回自己的屋子去,小腹却突然刀绞般痛了起来,她“啊”得一声闷唤,接着脚下没有站稳跌了下去。绞痛感一阵高过一阵,清晰的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她双手捂着肚子在泥地上来回打着滚,不一会儿,额头的汗珠已经骤然滑落,她忍不住哼哼起来。
还在呆滞着的凌洛伧听到身边的动静,终于回过神来,转头,见简若言一脸痛苦的扭曲着五官,她立刻抱起她的身子,心急火燎的询问情况。
简若言失了说话的气力,只是从唇齿间生生挤出一连数遍的“疼”,吓得凌洛伧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难道说是刚才那一阵猛烈的动作,又牵扯到她身上的伤了吗?
想到这里,她刚想去检查简若言的后背,却见她分明捂着肚子,便愈发困惑起来。
“简姐姐,你忍一下,我带你回家。”驾着简若言的手臂,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料刚走没几步,身边的身子猛地一沉,两个人同时没有征兆的再次跪倒下去。
眼泪不知何时斑斑驳驳划满一脸,她回头看了看已成为废墟的清伧居,多想跑回去,即使只是找到莫过的灰烬也好,却都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可是眼下的情况,这个因为自己才惹祸上身的女子,说什么也不能撇下不管!
此时的简若言已然痛得差点休克,仿佛小腹中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跑出来一般,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赵钢,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竭力支撑起自己的脑袋,看向凌洛伧,费力的想要交代些什么,却被那双写满惊恐,紧紧盯着自己腹部的黝黑瞳仁吓得怔了怔。
“简姐姐!”她听到凌洛伧有些失魂落魄的尖叫,顺着目光,她看向自己的小腹,眼前居然被一阵鲜红完全遮蔽。
血!
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绪,看着两腿之间汩汩外涌的暗红色鲜血,她只觉得两眼一黑,终于失去了知觉。
“简姐姐!”凌洛伧发疯般再次大吼一声,旋即蹲下身抱起她的头,轻轻摇晃着,“简姐姐,你醒醒,不可以就这么睡过去,不可以!”
她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将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背到自己身上,若不是有习武的底子,这么一个瘦弱的身子,绝不可能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她硬着头皮,步履艰难的顶着呼啸的北风,一步一顿的往简若言的小屋挪去。
不知道赵钢见了会不会吓晕过去,而自己又应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脑子里纠缠着乱如麻的思绪,走两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夷为平地的清伧居,心里想着,莫过哥哥,再等一下,我就回去接你。
也顾不得云碧瑶究竟还在不在附近,或者 又有什么阴谋,她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凝神定气尽快将旦夕的简若言送回去才是眼下的关键。
终于,凌洛伧背着这个不支的女人回到了她的住所,刚想抬手敲门却发现大门并没有锁住,于是用力一推,却被眼前的另一片狼藉吓得顿时僵着身子,愣在门口。
往日温馨的小屋,即使没有华丽的摆设,贵重的装饰,却也不可能破败到现在这般不堪入目的境地啊!
桌椅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断的断,裂的裂,锅碗瓢盆满地的支离破碎。她连忙在角落迅速理出一方空地,将简若言放了下去,自己便往里屋冲,不料,再次惊愕。
倒在地上的衣柜,满地狼藉的衣物,就连床罩被褥,枕头这些也都铺的到处都是,凌洛伧努力平静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搜索着赵钢的身影,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心头,一直到听到最西边的角落中似乎有声响,她才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看着蜷缩在角落中的那个男子,原本爽朗直率的脸庞终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因痛苦而狰狞着的五官,一时之间,凌洛伧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像感到有人来了,赵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竭力睁开双眼,待发现站在眼前的是凌洛伧时,好似松了口气,嘴里却清晰分明的道了一句,“千万,千万别让言儿回来,太,太危险…”
此时的凌洛伧已然忘了言语,流着泪使劲摇着头,心好似被凌迟般,已经不知疼痛。
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竟可以物是人非到这般地步,凌洛伧,你是魔鬼吗?
“伧儿…”
又听到一声虚弱的叫唤,凌洛伧终于抬脚上前,抓住那只颤抖着向她伸来的手,“我在,赵大哥,您有什么尽管说!”
赵钢嘴角无力的上扬,“没事,只要,只要言儿平安,只要,孩子没事,我,我死而,死而无憾。”
听到这里,凌洛伧脑子突然“嗡”得一声,全然顾不得赵钢还在絮絮说些什么,立刻往外奔去。
看着角落里靠着的简若言,双腿间的殷红那么触目惊心,她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孩子…”她动了动嘴唇,却好似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
默默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身子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冰凉的液体再也不受控制般倾泻下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带来的,如果我没有出现,云碧瑶就不会来这里,那么属于你们的幸福日子就可以一直延续,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突然似想起来什么,她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跑向厨房翻找着,旋,又冲回内屋,终于在满地的衣物中找到一个小木匣,她惊喜的看着还完好无损的几个瓶瓶罐罐,抱着就跑回简若言身边。
“简姐姐,简姐姐!”她边叫边一瓶瓶查看这些药罐子,“快告诉我哪一瓶,简姐姐,快点醒醒。”
然而喊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她握着其中一个写着“全”字的白色小瓶,打开闻了闻,又伸手探了探简若言的鼻息,发现居然已经时有时无,气若游丝,她当下狠狠心,“简姐姐,这瓶药的味道很温和,‘全’是不是全解的意思?不管怎么样,我只能搏一搏了!”
她立刻用手指搬开简若言的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太过慌张,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瓶中的药水给她喂了下去,接着便触电般将空瓶扔得很远,自己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不要死,我求求你,千万不可以死!”
似乎她的祈祷终于有了成效,简若言手指痉挛了一下,接着便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