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伧瞬间石化,耳边回荡着这句道歉,差点背过气去。良久,她才试着让自己深呼吸,颤抖着双唇,仿佛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却还是奋力得想要吐出几个字。
她看着莫过,居然发现自己开始不认识他,曾经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甚至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从未想过他会背叛自己,只要他能够很坚定的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过,自己一定会坚定对他的信念。
然而方才对于兰心真实身份的知情不报,他居然没有要做保留的意思,现在又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迸出一句“对不起”,这样的诚实,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唇齿间明明有千言万语,明明想要朝他咆哮,可是却徒然无力着。
要说什么?问他真的和爹娘的死有关?甚至,真的是他杀了他们吗?那自己又会怎么样,发疯发狂?
她径直走向莫过,直视着那双溢满愧疚的双眸,“这三个字,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语言。”
她承认,内心还是在乞求这最后一刻的奇迹,如果他能够抱着自己,坚定而又诚恳的说,对不起,是因为没有能够出手相救陵阳王府,那么至少“杀人凶手”这四个字,他不用作任何回应。然而,就算凌洛伧眼底的希冀那么明显,却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南宫赋好像从未有过如此兴奋,他抱肩斜靠在一棵光了树干的梧桐树边,慵懒的开口:“他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就如同当年,他看着你爹娘的尸体,也说了这三个字,可是剑梢却正淌着他们的血呢。”
头皮开始发麻,凌洛伧持剑的右手发力紧握到近乎痉挛,鼻尖好像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两具颓然倒地的身体突然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仿佛还能看到他们诧异,惊恐,绝望的眼神,听到他们在叫自己的名字…
视线渐渐模糊,双眼的焦距又凝上对面那张咫尺俊朗的面庞,她发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嗓音,用一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情绪,呆呆得吐出五个字,“你,杀了他们?“
看到他没有丝毫的否认,凌洛伧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双腿一下子瘫软下来,只好用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莫过见状,立刻伸手想要去扶,一面紧张的想要询问,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手悬在她的身侧,半晌都不敢接近。
凌洛伧艰难的抬起头,旋又低下,喃喃一句:“你真的,杀了他们?就在我被抓走的时候,你又回去杀了他们?”好像听到支离破碎的声音,原来该来的都会来,纵使自己再怎么逃避,始终躲不开,这就是命吗?
就如同,自己偏执的去爱一个人,到头来却还是会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即便再自欺欺人,再冥顽不灵,这段感情终将走向灭亡。自己终于没有任何借口躲避。方才坚持的信念终于瞬间坍塌,她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要的答案,一切都在对方死一般寂静的沉默中给了最好的回答。
可是,这样的结局,自己从未料到,这个她深爱的这个男人竟是杀父仇人?好可笑,好讽刺,原来万念俱灰可以让人心死的那么彻底。
恶心的感觉陡增起来,凌洛伧捂着自己的胃,尽量平抚着呼吸,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莫过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失了神采的女子,终于顾不得什么愧疚,一把将她拉向自己,伸手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连串的道歉蹦了出口,仿佛这样能叫自己的良心好过些。
品着口中的酸涩,待凌洛伧回过神来,立刻僵直身子,拿手用力推开这个坚实温暖的胸膛,哪怕这个时候,这样的感觉是她最需要的安慰,却实在没有办法接受。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发疯般朝他咆哮,可是除了身体上的异样以外,情绪居然出奇的平静。她不想问为什么,既然已经知道结果,追问缘由只会让自己痛得更清晰一些罢了。她看着地上的污秽物,竟能从里面分辨出都有些什么,回想着几个时辰前才进行的和睦的晚餐,甚至更早些时候简若言还在替自己缝喜被,为什么这一切历历在目,却仿佛梦境般,虚无飘渺起来。
莫过痛不欲生的看着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想到之前两个人做的承诺就觉得可笑起来。说到底,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其实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的那么快,那么叫人防不胜防而已。
可是看着她眉目间的死灰般,他多么希望听到她骂他,质问他,甚至拿剑指着他都可以,却不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现在满意了?”莫过恶狠狠地瞪一眼在一边默不作声看戏的南宫赋,“目的达到了,可以向云碧瑶交代了,那么可以还我自由了吗?!”
谁知南宫赋突然轻啧起来,直起身踱步到凌洛伧身边,看着莫过的眼神,透着假惺惺的同情,“我想,你是搞错了。幽道教从来不会欢迎叛徒,是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在主上的眼里,你只不过是一条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狗而已。”
双手发出“咯咯”的握拳声,莫过咬牙切齿的盯着这张和自己容貌有几分相似,却阴柔的多的脸,太阳穴的青筋突然爆了起来,“你…”他粗着嗓音,仿佛进攻前的狮子,愤怒而又危险,“你到底…”
“当然是为了她而来。”南宫赋丝毫不理会他的低吼,勾着邪魅的微笑看着凌洛伧,谁知这个女子此刻竟笑得比他还要妖娆,脸颊两侧的碎发在风中飘摆不定,原本憔悴的面容在这样一抹笑下显出诡异的美,一下子,让这两个男人都怔了怔。
粉唇轻启,嗓音中已然不见了原本的清澈,“云碧瑶是要拿我换兰心吗?”
南宫赋笑着摇了摇头,“果然都是自恃清高的人,主上没有说过任何找你回去的代价,她本就不屑与人谈条件,而你更不配。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去见她,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筹码。”
“别犯傻,伧儿!”莫过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不希望这个女子因为自己的万念俱灰而一时冲动,作下后悔终身的决定,确切的来说,是不要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