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过。”原本清冽的嗓音发出小兽般的低吼,凌洛伧垂着眼脸看着躺在地上的无尘剑,双手僵直的摆在身体两侧,恨不得立刻从这个她原本深信不疑的男人口中得到层层真相,可是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般,一阵强烈的惊悚支配着她的动作,突然希望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说,起码这样她还可以偏执的地与他厮守下去,哪怕此时此刻这些都可能成为奢望。
于是,原本到嘴边的质问终于变成一句淡淡的“我累了”,努力松开紧握着的拳头,艰难地迈出脚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挪向清伧居的方向。
南宫赋见状自然不依不饶,三两步窜到她面前,拈一缕肩颈的青丝放在鼻尖嗅了嗅,“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恼人的声线径直传进凌洛伧的双耳,她抬起头却发现对面那双桃花眼却戏谑的看着自己身后。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往后看,不要与莫过对视,不然生怕所有决绝的勇气都会从那双闪着复杂情绪的眼眸中崩溃,然后去接受她从来没有质疑过的真相。趁着她现在还有理智,宁愿选择逃避。
凌洛伧不卑不亢的盯着前方的一片黑暗,紧了紧手里的无尘剑,唇齿间艰难的迸出两个字,“不想”,接着便抬脚继续往前走。
谁知南宫赋突然发出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原本不大的声音却猛烈的冲撞着凌洛伧的耳膜,笑声越发刺耳,她几欲上前一剑封喉却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咬着牙顶着这样叫人抓狂的情绪,倔强的不愿意停下脚步。
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凌洛伧似乎已经觉得自己走出很远,可是耳边莫过几乎透明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够了,南宫赋。”
“你要杀我吗?”低头看一眼抵上自己脖子的长剑,南宫赋继续弯着眼眉,眼神中却看不出丝毫的惊恐,“你终于忍不住想要杀我了啊。”
莫过身子一僵,又将长剑往前送了送,“你以为我不敢吗?”
南宫赋嗤笑一声,“你当然敢,天底下有你南宫词不敢的事吗?”
莫过眯起眼睛,迎着对面那双叫人摸不着头绪的双眼,“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为那个女人如此卖命!”
笑容凝固在嘴角,南宫赋盯着莫过,听着他语气中的一抹似有若无的心痛,他竟有了一瞬的慌乱。突然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他皱起眉头,大喝一声,“你不也是吗?不然陵阳王岂会死的那么凄惨!”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朝着凌洛伧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却始终没有觉得就这样一个女子会真的愿意双耳闭塞。
莫过一阵气血上涌,这个问题,这个他逃避了那么多年的问题,终于还是没有办法隐藏,即使连他自己都质疑当初的一切,却都抗拒不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疲惫的放下手中的剑,望着正前方已然僵直着的清丽背影,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回天乏术。
你不也是吗?不然陵阳王岂会死的那么凄惨。不然陵阳王岂会死的那么凄惨。不然陵阳王岂会死的那么凄惨…
此时的凌洛伧,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南宫赋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她问自己,这个男人的意思是她爹娘的死与莫过有关?怎么可能!
她猛地摇了摇脑袋。凌洛伧,她告诫自己,这一次,绝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纵使方才想要逃避的念想瞬间坍塌,一股对莫过毫无保留的信念又重新筑起一道城墙,重新包裹着自己的心,她回转身,刚想给予莫过无比坚定的眼神,却发现在月光下,他眼底的目光竟会如此幽幽。
心里一阵刺痛,好像听到那堵城墙有崩裂的声音,她努力清了清脑中的杂念,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微笑,撇过头,长剑出鞘,指着南宫赋就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会偏执到这种境地,不过自然,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质疑。南宫赋退后两步,却笑容不减,“凌洛伧,你的剑不应该指向我。”
一阵又一阵慌乱潮涌般袭上莫过的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一边是自己的良心,一边又是深爱着的女人,究竟该如何取舍?
南宫赋转过头,从那双涣散的双眼中,读出其中的愧疚,虽然深知他的歉意是为面前这个女子,却不知为何,面前闪过一张枯槁的面容,斑白的发丝,深陷的眼窝,还有她临死前痉挛着十指,祈求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孩童,动着已然不见了声线的薄唇,一张一合着“小词,救我”…突然手掌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他低头,竟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入皮肉中,掐出隐隐的血丝来。
他看着莫过,双眼的戏谑渐渐被仇恨替代。南宫词,你的愧疚应该留给那个死在你身边的女人,所以,我要你这辈子永远都活在痛苦中不可自拔!
凌洛伧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南宫赋,那一阵阵向外涌出的恨意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一刻,她居然有些好奇,好奇这两个男人究竟经历了怎样一段过去,竟会使两兄弟反目成仇,并如此根深蒂固。
好像察觉到这个女子狐疑的眼神,南宫赋立刻收回目光,带着转瞬即逝的慌乱,又一下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妖娆着眼底的魅惑,回应道:“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
凌洛伧一听,立刻举着剑向前迈一大步,“闭嘴!”
“伧儿。”
听到莫过突然的低唤,凌洛伧内心的恐惧竟被生生唤了出来,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她信他,毫无保留的信他,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做无谓的解释,不是吗。
南宫赋看一眼下意识睁大双眼却失神的凌洛伧,又望了望莫过,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被过去的阴影折磨的太久了,复仇的快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终于要坦白了吗?”南宫赋抬手将近在咫尺的无尘剑轻轻一弹,走向莫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凌洛伧猛地回过神,惊骇着双瞳,眼中却出了质问更多的则是仿佛要把对他所有的坚定统统写在脸上。
“伧儿。”他又低头唤一声,双肩却突然颤抖起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