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要杀她,但她确实死在我的剑下。”寒印嘴角带着戏谑,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到现在我都能清楚的记得,她举着我的剑刺向自己那一刻的诡异笑容。”
凌洛伧倒吸一口凉意,身子僵了僵。那一瞬间,心应该是万念俱灰的吧?她垂下眼神,看着寒印素灰色的衣衫下摆随风飘曳。或者,本就不能用任何字眼去形容,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寒印,你究竟会有多痛?
寒印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凌洛伧出神的双瞳,“怎么不问为什么?”
她仰起脸,表情竟有些无力,“因为她恨你,恨你不给她自由,不给她幸福,她想用这种方式让你一辈子内疚。”
寒印彻底惊愕,僵着身子呆怵良久。旋,偏了偏脑袋眼底换上的不知是嘲讽还是佩服,“你,确实很像她,居然可以这么了解。”
凌洛伧无视他怪异的神色,莞尔一笑,“可是你不知道,或许她对你,除了恨还有爱。”
一句无言,他的头又开始有些胀痛起来,摆摆手,“不提她了,不提。”
凌洛伧默不作声,跟着他的步伐往回走,只是一度有些跟不上,只得加快脚步近乎小跑起来。对此,她依旧沉默,或许是不愿意打扰他回忆的殇,或许只是太能理解这种感受,就如同莫过离开时一样,只是比他幸运的是,莫过的心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才会依旧抱有希冀,只是昨夜错把这男子当做莫过确实怎么也没有估到,或许这两个男子身上真的有太多相似的东西。
忽的,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如果是莫过,对于心爱的女人爱的却是别的男人,会这么歇斯底里的放不开吗?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甚至不敢再往下想象,她认识的莫过该是洒脱大度的,只是这种性格在她看来却真的叫人更加心酸。
不知怎么的,眼前划过一张温柔的笑脸,只是眼底的失望与无助让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为什么会想到叶子杉?可是那么久了,他究竟过的好不好?倏地,心底闪过一丝怒意,凌洛伧,你在想什么?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时,寒印突然开口,只是声音有些干涩,“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双方都幸福的方式,生活下去。”
语毕,侧头看凌洛伧,却发现她紧紧皱着眉,好似在纠结着什么,半天才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寒印躲闪着眼底的失落,只得故作洒脱的摇摇头,“没什么。”心底苦涩难耐。
不可能,她是凌洛伧,我是寒印,我们是同类,却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哪一天她要回到莫过身边的时候,自己还要重蹈覆辙,让霜儿的悲剧再度重演吗?那个时候,自己还可以苟活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入冬的早晨虽然清冷,然后一路阳光柔柔得铺洒下来,竟让人感受不到寒冬将至的感觉。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奔跑的身影,只见殷先生高高挥着手朝他们赶来。两人不解,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茶铺才对,于是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好像举着什么,凌洛伧心里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好不容易走近,她这才发现那是一张字条,听着殷先生气喘吁吁的嘟哝着“飞,飞鸽,传书”,便一把接过那张纸凑近细瞧,看着上面一行清秀的字迹,她如同被当头一棒,差点跌坐在地上。
寒印见状,心道不妙,立刻跑上前夺过凌洛伧手中的纸看了看,末了,不禁微蹙眉头。
“叶子杉病重,速回学士府,见最后一面。”
寒印看着凌洛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伸手扶着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刚想问明情况,却见那女子抢过那张字条盯着再次扫了半天,嘶哑道:“叶不知怎么了?他怎么了!”
殷先生一脸不明所以的回应寒印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看着凌洛伧,“凌姑娘…”
话音未落,凌洛伧疯了般飞奔回屋,手忙脚乱的翻箱倒柜整理行囊。赶回来的寒印望着这满地凌乱,突然上前握住那双颤巍着翻弄衣柜的手,把她拉到包袱前面,“找什么?衣服不都在这里么?”
凌洛伧奋力挣开他的手,眼底忽然雾气蒙蒙,却又跑到床榻边跪下身子翻看着床底。寒印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低声怒斥:“你究竟在做什么!”
这一喝,显然将凌洛伧怔住,呆呆的回望那双燃着怒意的双眼,她终于滴落眼底的冰凉,黝黑的双瞳看不出任何光彩,仿佛回到当初盲了的时候,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多一层绝望来。
她反手抓着寒印的臂弯,茫然失若地呜咽着,“我的剑,叶不知给我的剑,为什么找不到了?为什么不见了?”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情绪会来的那么激烈,那么突然,只是她实在控制不住,抵挡不了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痛。
“你冷静点!难道忘了吗?你的剑早就不见了,当初从客栈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凌洛伧的低唤戛然而止,瞪着眼看着寒印,终于松了手。扫着一地狼藉,又看了看方才收拾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凌洛伧!”寒印飞快回到自己床边,从床底取出一柄长剑轻轻擦拭一下就追上已经跑出院子的凌洛伧,将剑塞进她的怀里。
看着那满目熟悉的青绿色,她感激地望着寒印语塞。
男子微微一笑,“不用谢我,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为了她赎罪。”他侧头发现殷先生不知从哪里牵出一匹深棕色的马驹,眼里的讶异一闪即逝便接过缰绳递给凌洛伧。
感谢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或许这许久日子以来的相濡以沫,那份恩情远不止几句“谢谢”就足以表达的,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她抬脚上马,却迟迟没有驱马前行。
“怎么还不走!”寒印背对着她,正欲进屋,却忍不住停下脚步。
凌洛伧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转头看着他的背影说:“寒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情谊。还有,如果她没有那么决绝的举起剑,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全她。”双脚一夹马肚,随着一声马嘶,卷起尘土飞扬,“殷先生,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寒印一阵失神。忽听到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好好正视自己的情感,偏执的不一定是爱情,得到的却往往都是离殇。”
他看着殷先生捋着长须走回屋,却道不清这一句点破,究竟是对他还是对那个策马离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