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临近的小县城内,凌洛伧坐在一间茶馆内安静的喝着茶,几杯下肚后,她突然定定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那双炙热的眸子,半晌道了一句,“你还是走吧。”
这几日,叶子杉一直都是像现在这一刻一样,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她知道,这个男子还在等自己的答案。然而这两天得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对于他的那种莫名的依赖居然越来越强烈,这使得她相当不安起来。
她渐渐默认自己是凌洛伧,却又害怕变成她,尽管有再多的口是心非,此刻,对于这个男子,她却必须拒绝。
叶子杉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收回眼底的温柔,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水,直到凌洛伧微微抬高了嗓音,恼着眼神重复了一遍“我让你回去,听见没有”,他这才慢慢放下杯子,继续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在这刻居然显得那么迷人。
“可以,不过请给我一个理由。”
凌洛伧继续低头喝水,不作答,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见此情形,叶子杉知道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他前倾着身子凑近那张精致的容颜,看着她眼底微微一愕,轻笑起来,“不要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哪怕只是豁出去一次,伧儿,就这一次。”
他知道以她现在的记忆,不应该会有莫过这么一个人,所以,自己也大可不必担心她的犹豫是出于对那个男子的眷恋,哪怕这些只是自己的自我安慰也罢,以他现在看来,这姑娘担心的最多的还是那份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而产生的恐惧和迷茫。可是自己真的不在乎这些,哪怕她永远记不起来,只要她还是她,在自己身边,那么就足够了。
轻轻攀上她冰凉的手背,感受着她本能的想要往回缩,他的五指却稍稍施了力,眼底的神情坚定不移的透露出为未来的希冀,“哪怕,你是冷念,我都不在乎。”
凌洛伧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苍白,“叶子杉,以前的你也是这么偏执的吗?”
他笑而不答。说到偏执,你又岂会输给了我?
没有等到回答,凌洛伧又张了张嘴,“可是,什么原因,我…伧儿她,还是选择离开?如果她真的是不爱你,那么就算你把我留在身边,又怎么能奢望我真正接受你呢?”
嘴角的那抹微笑瞬间僵住,心里的问号跟着闪现。是啊,她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对于自己和莫过,难道她真的爱他多一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他?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绝望起来,原本以为这个姑娘不再记起以前的事会是自己和她顺理成章在一起的理由,然而她说的很对,如果伧儿从来不曾爱过我,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除了自私以外,和自欺欺人的白痴有什么分别?难道还在奢望现在的这个冷念能够重新爱上自己?可能吗?
忍不住又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叶子杉终于松开了手,站了起来,背手看着茶馆外的街道。黄昏时分,原本不怎么热闹的街市更加显得有些冷清,“你真的想好了吗?”
不知不觉,听着自己口中迸出的这句话,他苦笑一声,自己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也罢,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有莫过那般魄力,当初又岂会放伧儿跟他走呢?
成全,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一种肯定还是讽刺?
凌洛伧睁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突然一阵出神。这种落寞的神色,似乎曾经见过,然而虽然怎都想不起来,心却带着一丝丝隐隐的痛。
走出茶馆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然而一个依旧执着的满眼温柔,另一个却倔强得冷漠着眼神。仿佛从未认识一般,居然一言不发,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迈了步子。
没走几步,叶子杉终于回转头,盯着凌洛伧清瘦的背影,口中喃喃,“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叶不知,将来,纵使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包括,我的命。”
凌洛伧僵着后背,那句话的任何一个字,哪怕声音再轻,自己居然听得那么真切,面对他对自己那份深厚的情感,她心下却一阵悲凉。
叶子杉啊叶子杉,你不明白,除非我能够拾回从前的记忆,不然,我永远只是冷念,而你爱的,却至始至终是凌洛伧而已。
微风吹进双眼,居然又再一次吹落了她眼底的冰凉。
回到碧瑶山庄已经是十日之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凌洛伧的神经却无比亢奋,试想着她见到云碧瑶之后将会出现的各种可能,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山庄大门口的那些弟子,见凌洛伧回来了,纷纷想要去禀报,却都被她拦了下来,自己径直跑向了主殿的大堂。
然而,主座却空空如也。她随手抓了一个正在打扫的青衣弟子,“师父呢?”
见对方只是不知情的摇着头,眼里透着畏惧,她才松了手。
急忙跑出大堂,忽见三两个二世弟子在那边闲话家常,隐约听见“萧然”二字,凌洛伧二话不说,赶忙上前询问情况。那几个弟子显然愣了愣,虽然平时和云碧瑶并无交集,可是山庄上上下下都接到命令,关于凌洛伧的身份,大家也都知道如何应对。只是当这张倾世容颜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们还是忍不住一阵发蒙,半晌反应过来,却鬼使神差的伸手指了指后山。
原来萧然真的醒了?凌洛伧越发激动起来,抬头看了看后山,却突然一阵犹豫。
该是去找萧然,还是径直去向师父问个究竟呢?咬了咬嘴唇,她终于决定先去后山,毕竟,对于从云碧瑶那里得知真相,她真的没有任何把握,反而对于萧然,她想当然的以为,会更容易问出些什么。不过她终究失了忆,对于萧然对她的仇恨,全无防备。
很快来到后山,凌洛伧不待片刻犹豫,便朝着冰窖走去。
想起南宫词,作为他的未婚妻子,萧然一定在那里才是。
推开冰窖的木门,对于迎面而来的寒气,凌洛伧已经渐渐习惯,沿着冰阶走下去很快便来到那条冗长的通道口,还没迈几步却听到里面传出清晰的对话声,听声音,一个是惜绕,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果然是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