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如刀。
姬云家中十分融洽,匆匆在屋内起了两间炕头。好在悠悠常接触军伍生活,对土炕头倒是欣然接受。
这个冬天充满萧杀。祭猎后,终了还是有村民去了。那群外来的野狼盘踞在老牛岭一带丛林。
秃儿是猎队的眼睛,不能有失。一次捕猎中老马为救他而葬身狼腹。
人们都期待着来春的收获,同时积极准备着战斗,尤其年轻后生。与一群野狼相斗,他们更有信心,斗志高涨。但稳重的中年长辈知道狼群的残忍,在加强戒备村子防卫的同时,积极教导后生们狼性的诡诈。
秃儿既是暗金色的黑鹰,也是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二者从小相伴,沟通流畅配合默契。马叔之死让秃儿内疚的同时,更想着增长自保的力量。他擅射,所以需要极强的臂力,敏捷的反应和锐利的眼睛!
村子东西有山涧河流,秃儿总是朝东暮西。早晨很早起身感受残夜朝阳的交替,眼力对光暗的敏感度会有很大提升;傍晚则在西面峭壁攀岩而行,若遇到大雪,常常静立观雪。开始时他在数雪,后来在预测雪花的落地位置,观测区域与数量都与日俱增。
陪伴他的还有四个伙伴,两人两伴。
司正道与悠悠在大雪封山后,逗玩了三天小鹿就待不住了。带着小鹿天天外出,秃儿黑鹰对小鹿似乎情有独钟,每有发现,必会引导着秃儿追去。
此后便总是同出同归。
悠悠是先生,司正道是唯一的学生,学的是行伍刀法,杀伐之技。
教的嘻嘻哈哈,但学的却很认真。
村中祭猎收获平平,但姬云家仍然充裕,村民一如既往的对她关照,可三两天后便发现不对劲。
以前叫她云姑娘,都是妇人或者年轻人,现在竟然有不少姑娘。她们眼神迷离,或偷瞧或张望。
这可吓了姬云一大跳,莫不是自家小子不规矩,也太小了吧。虽说大秦十二定亲,但十五才谈婚。况且正儿三年似乎没长身体,这可不行。
从此门口蹲了一口大缸,红麻布缠在缸口上。赤心礼尽归此了!
这大缸可是狠狠赚了一把二八奴儿痴心泪,连带着那些小年轻也没机会表白。
司正道大舒一口气,大秦国风开朗淳朴,但也没见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第一次接收赤心礼,小光头没被扯下一层皮来,幸好是空手出去,否则接在碗里,这事自己可没法讲道理。
满院最恼的就是悠悠了,那埋怨嫉妒恨滔滔大江不能承载。这个山疙瘩的年轻人真没眼光,小光头有什么好,说什么美人如妖,妖怪才是!本姑奶奶竟然被无视了。
看那大缸一放,当真解气,还能免费吃遍家家美食,这么想着倒是舒坦很多,悠悠总算出口气了,还是云姨娘好啊。
没有男性劳力时,全村会相助,此外十岁以上五十以下男子全都要参与猎捕行动。
大雪封山,正好学习一门技艺傍身。司正道选择学刀。
刀剑射骑各有所长,司正道起步较晚,所走本是道门高屋建瓴的路数,自上而下如同明心见性一般,历经变数,如今倒是真的有了高屋,可惜其内空空也,随时会坍塌。
体内得孟升阳倾注半数内力,需要融会一体,只有学习重刀方能极快吸收,若下次再发生神念化道危险,只能靠自己恢复。在自己体内有修为时,他人输送已经不可能,会有极大排斥。
夜鸣玄剑极为锋利,但这把剑是短剑,司正道更知道这把剑所传达的情意。在孟升阳自荐授剑时,司正道答应了,只不过是替母亲答应。
屋里姬云愣愣的听着而儿子的话还没反应。孟升阳苦笑。看来这小子是非要留下自己。
自此,隔三差五孟升阳都会来老牛岭,一则教授竹竿一套身法,二来算是教姬云剑法。只是姬云从未习武,但剑法却会不少,全是舞剑。于是大高手便成了家里诡异的苦力了。
只要有好天气,村民都会自发操练,这是吃饭保命的大事,没人偷懒。
墩子是领队,壮而不胖,步履如山。他也羡慕竹竿的好运,可惜这个憨厚实在的小伙子,偏偏跑去送腊冬肉撞上了孟升阳,虽不至于被记恨,但恼怒肯定不少。暂时还没得丝毫指点。
此时看见小光头,本想问问,奈何那小子鬼鬼祟祟跑得快,只好等他回来再打探下那位师傅在不在。
憨厚人也没想想,操练结束,夜晚时候,就算在,自己去了岂不是又不恰当呢。孟升阳分别离去时,好心情怕是又要到尽头。
司正道行踪诡秘,但村子口是必经之地,只好趁大家全神训练时悄悄过去。此时正在村口外草垛下张望。
“小光头,这里。”
一声轻唤,悠悠已在山头上。
同行的还有秃儿这个神箭手,身上更是背着鼓鼓的箭囊和乔木弓。
“你们这么快?”
“那是,你可要加紧学刀了,那山涧下的断崖有那么难吗?”
面对嘲笑,司正道摸摸光头很是不好意思。
“嗯,你以后别叫我光头,我长头发了。”
小声嘀咕着,却迎来两人鄙夷的目光。
“小和尚?和尚是什么东西?”秃儿理解光头,但小和尚没见过啊,偶尔听悠悠也叫小和尚,便虚心问道。
“不说了,我的刀呢?哎呀,你们怎么将小黑带来了。”司正道跑上山来,却发现被赐名小黑的小雪鹿也在。
“还不是跟你来的。”
“秃儿发现西水原有大量黄羊,是检验我们本领的好机会。”悠悠武艺算是二品境界,已经非常了得,可惜少有机会出手,即便有,也没亲手杀生。此时很是兴奋期待。
“可惜大雪封山,带不回来,否则会是很大的收获呢。”神箭手秃儿倒是不怀疑自己的箭术,此次也就是磨不过悠悠,美其名曰检验正道练刀成果。
“嗯,我的刀我背。”
一把大号的弯刀,漆黑如墨。正道挎在腰间,顿生三分诙谐气。
离悠悠用的也是一把弯刀,小巧很多。
三人循着林道而行,黑鹰秃儿紧紧抓在神箭手肩头。若是小黑不是雪鹿而是猎狗,那就更是神俊了。
西水原位处老牛岭西北部,村子西边河流就是西水原而来,属于同一水系。其地高山平川相间,却都是荒漠砂石,少有树木。
三人所行走的是村民出猎的山林地段,此去西水原最近五十多里。大型羊群不易围捕,能得手些许野味就算圆满,毕竟道路都是一尺左右的积雪。
去时兴致勃勃,唯有出猎过的秃儿心思越来越紧张。路远难行,大群黄羊很不正常,更危险的是此时是下午,夜幕才是最大危机。
“你们看,对面山头!”
悠悠悄声提醒。
只见密密麻麻,数目不下三百只,整个原上遍布都是。地上的积雪被风吹去,草根好似都被啃出来。难怪往西去全是荒漠。
三人都很震撼,难道就这般错过,若是猎捕一部分,必是大收获,村民日子定会轻松很多。秃儿细细观察着羊群,
双目陡然一凝。
往西山坡上有动静。细看,竟是狼!
“安静!山上有狼群!”
收到提醒,二人再看果然有影子动静。
“怎么办,狼群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攻击我们?”悠悠担心道。
“不会,狼群目标在这群黄羊,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行动,静观即可。”
“当渔翁好啊。”
“渔翁?”对于正道说的渔翁,秃儿不解,不过却知道那大概就是村民说的捡漏吧。
三人静悄悄地观察,夜幕渐渐临近,都觉得很冷,即便附身在枯草上,但不见个究竟,又如何肯放弃,难道还没有几匹狼崽子有耐性?
羊群渐渐吃饱了,向着河边而去,饮水后往干燥的土坡去休息。
狼群还不行动?
“该不会是狼群太少,不敢攻击?”有又不解。
“如果狼少,他们一定会攻击。这样大的羊群所获足以它们过冬。”秃儿凝重道。
“那么就是很多狼,它们要拿下整个羊群。是它们么?”正道看着秃儿阴沉的面色道。
马叔就是被那外来的百匹狼群所害,那时是为了掩护探路的秃儿撤离。
猎物猎人总是相生相伴,角色常常反转,一切只在实力。
“我们去杀狼?”
对于自己这个说法,悠悠也觉得不妥当,吐吐舌头,看向二人。
“羊群尚不能对付,就别说狼群了。”
秃儿没想到办法,但知道如果狼群捕猎如此大的羊群,那来春村民面对的狼群将得到极大地发展,这是最危险的。
“我们还是能做很多事的,比如,决定攻击的时机?”司正道提议。
“时机?”
“没法子阻止狼群,那就尽量减少他们的收获。”
“不错,夜幕来临才是狼群最佳的捕猎时间。”
“我们即刻从北驱赶,让羊群分散开来往西南跑,那么狼群必然不得不行动,在荒漠上,狼群速度并不占优势。赶在天黑前让捕猎结束。”秃儿建议。
“为什么不用火?”
“北地干燥缺水,大火烧的可就不是狼群了,人们也会遭殃。”司正道解释道。
“我去北方,即便危险也能应付。”悠悠踊跃挺身。
“我在南方,保证头羊路线。”正道提议。
“你能对付头羊?”悠悠担心道。
“东面战线最长,需要秃儿策应,甚至以箭能对付对面追击的狼群。”
“密切配合,黑鹰急鸣时,必须迅速脱身。”
三人商议妥当立刻行动,小黑被勒令原路返回。
夜风呼啸,羊群正安逸打盹儿。一声猎鹰长鸣啸。山头上飞石如天女散花,羊群惊恐中逃窜。
东边秃儿没有那么高修为,但飞箭如雨,垂天而落。羊群已经开始向河流方向运动。
西面狼群终于不再等待,狼啸滚滚而来。
羊群滚圆的肚子反而成了负担,此时全顺着地势往河流下游而来。若如此,最终还是难免被困河堤或断崖,成了狼群盘中餐。
司正道要逼迫头羊带领羊群沿着狼群的进攻垂线往西南而去。
三方已经展开攻击,头羊速度极快,又在斜坡下,颇为醒目。
司正道弯刀出鞘,左手执刀,右手执鞘。既然不是杀头羊,那么弯刀在左只做防护,刀鞘在右以为攻击。
沿着羊群奔跑的方向奔行,小光头同样清晰可见。很快便于头羊并驾齐驱。
刀鞘不断攻击,头羊乃至壮硕的公羊渐渐偏离河道,而不时传来的羊角攻击总是被弯刀挡住。
虽然几次趔趄,但头羊同样不好受,已有受伤。
羊群的愤怒、惊惧渐渐汇聚,奔腾气势更劲。司正道渐渐感受到羊群的情绪,却不能传递出自己的情绪给羊群,或者唯有一把刀才可以。
河道与西南荒漠的分道口越来越近,必须改变近乎六十度的路线。
司正道刀鞘归入腰间,弯刀含怒,一跃而上,骑在一米多的公羊背上,左手紧握鬃毛。弯刀灌注上全力,向右边带头的公羊群犄角狠劈。
受到攻击,犄角一定深度就有敏感的神经,带头队伍骤然一缓,进而向西远离司正道,整个羊群急剧转弯,近乎九十度西去。
七成羊群西去,岔路将过。
秃儿看得惊心不已,正道怎么下来,羊群簇拥中,岂不是被裹挟西去了。
却见分路前,正道宝刀归鞘,双手紧紧抓住公羊双角,全力向右拉动。
快速变方向,导致公羊减速摔倒,而正道顺着这股力量反向河道飞落出去。
夜幕垂落。此刻村中,已经发现三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