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威武之名,天下皆知。
国主司徒枫天下公认的一代雄主,狩猎之约,造就国为上的天下格局。
大地上所有人都是猎人,也可能都是猎物。
原本匍匐在地的诸多小国大量灭亡,高高在上的宗门被拉下神坛,地方世家此后与平民同是平等地位,成就的是中原三主,以国为本,立于世间。
大秦本是边陲小部落,却如天剑般斩开天地,从西北直入中原两千里。司徒枫雄才伟略,联合三位有志首领展开狩猎之约。水载舟覆舟,最底层的小国三五年便大乱起来,世家紧跟着参与,诸多流派点爆烽火,神坛上的宗派彼此间大乱而起,这世间一片萧条,而流民总是萧条后最先挣扎起来的小草。
万类霜天竞自由,原本处于最弱小的国胜出!十多年来都是国政为先,宗教世家都成了治下之民。
于万民有功的帝王,本是司正道敬仰的父王,然而弥留之际的密旨,却是那样冰冷无情。
杀子保国!
三年前咸阳都中。
卧榻之上,司徒枫咳嗽不止,但仍紧紧看着锦帛上的策论。
国师画山客端坐对面,神色深沉。这位亦师亦友的老人,可谓大秦的蓝图轮廓的雕刻者。君臣二人齐心齐力,砥砺前行而创下基业。
“看来,不得不如此了?”
司徒枫声音苍老,充满疲态问道。
“狩猎之战大胜,但胜在先手先机,百姓对宗教甚至世家仍然满怀敬畏,甚至百家学说都可能发展为新教,以国为本远未深入人心,最可虑的是你若倒下,他们的反扑只怕没那么容易抵挡。”
华山客从容应道。
“他们母子从未伤我大秦,大丈夫竟然要这般无情么、、、”
司徒枫低声自语。
画山客闻言起身退去,不必再议。大秦江山不容动荡,哪怕司徒枫不忍,但能够相助大秦缓解危机,保住万世基业,又能如何呢。
既然称呼为他们母子,那自然是有别于我们了。画山客不会逼迫国主——年迈的老友。残忍的命令在称呼上已经下达了,按照国主之意去做就可以,二人当真配合默契。
其实密旨的杀令已经书就,只待传达。
司正道昨晚见父王精神极好,竟然少有的带自己游玩金湖,那是咸阳都金菊成岸,玉台为堤的盛景。
遗憾的是匆匆结束,父王咳嗽突然多了。
母亲本来是过来的,由于父王身体不适而操心,一直在看着药膳那边的情况。
玩心正盛,却不好耽搁父王休息。表面应承着,等父王休息后自己偷偷又去金湖逗玩,专门寻找莲子。
厚实多子的碧血丹心,味甜饱满的傲雪莲。这两类是最喜欢的,可惜总是生长在水深的地方,而且就算到跟前估计也空了,那些栖息在湖中小洲的白鹤水鸭,叫不上名字的鸟。他们反正不会放过任何美味。在岸边的大多就是较为普通的了。
司正道剥的不少,吃的却不多,要么逗弄欺负那些不知名字的大鸟,见到好的,则收起来准备给父王和母亲。
不觉已经入夜,才发现回去好像不可能了,政院大门已经关闭,而金湖就在政院后方。司正道四处溜达,锦绣江山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此地正是众多王命卷轴存放之地,卷轴有江山图案,细锦绣制。这都是空白卷轴,只待书写命令,加盖王印才生效。
那一夜深秋的寒意侵入骨髓,那无意闯入而翻开的卷轴秦文密令,笔笔都是刀剑一般分解着心神,司正道恐惧中跑出后在维护金湖的小舟上呆了一夜。
伴随他的是如父一样的大哥——司徒奎。那段时间大公子一直暂居政院,分担国事。
虽然不信,可半月不到,父王离去,变故生。
那深埋心底的惊恐化作现实的刺痛。父王要杀自己母子,要杀几位哥哥,是叛国罪!
......
往事不堪回首,这世界有很多他不理解的事与人,有许多需要他学习的东西。
甚至对于母亲,司正道自己也知道的很有限,似乎真的有些特殊的身份。但现在都不到探索的时机,没有能力应对,那便先让面纱隐藏着其下的暗流。
夕阳将歇,老牛岭的两对狩猎之人尚未归来。
北山偏西,枯叶林与针叶树相交地带。
大山骤断,形成飞涧。水雾弥漫,天与山与水,如同大网一样,密密麻麻网罗着一切。
墩子独困在半山腰飞涧前,进则坠落万仞沟壑,退则有猎手围杀。这时的猎手正是一群近百匹的狼群。
村民两队人已经汇聚一处,八十人与狼群展开对峙。
何来是何老村长的大儿子,稳重而有经验。
“你们这群小子,难道看不出来这是绝地陷阱?怎么追击到这里来?”
虽是责备,但现在情势危急,好在双方都是对峙而没有攻击。
“墩子哥知道是陷阱,我们本想引出、、、”
“嘿!胆子不错,可要懂得量力而行。”
何来看得明白,狼群收获了一只受伤的野猪,那是狼群的猎物。墩子带对的人追击是打狼群主意,可焉知这不是狼群用来引诱其他猎物的。
现在墩子被困,明显是主动陷入险地,因为单凭一对人拿不下,只有给这些狼群诱饵,才能留下它们,以待何来汇聚来。
此时狼群想退去已经不能,头狼距离墩子最近,场面十分诡异,好似狼群守护者墩子一样,而猎对在外虎视眈眈。
一旦墩子遇害或者脱离危险,那么狩猎将变得极为血腥。
“打猎的第一要务是什么,都记得吧。”
何来望着这群后生力量,村中狩猎对生命的尊重是第一位,必须保护自己人,同时尊重猎物绝不赶尽杀绝。如果发生冲突,以人为主,而后才是捕猎。
墩子的队伍本来也是非常稳重成熟,这次天气变化太快,大家想着尽量多捕些猎物,再则对狼群数量判断失误。
众人面对询问都低头不语,现在当然要先救人,但怎么才能就出墩子,明显狼群很狡猾,以墩子为质,以求活路。但狼群的贪婪使得众人不敢放行,一旦狼群发狂报复,那墩子就危险了。
“年轻的分两队,速度快的留下配合营救,余者退到三里外山根处,我这边有信号再出击,否则就放行。”
看看队伍剩下的有三十五人。
“两人一组行动,十组为一对,从左负责营救,另十五人从另一侧迫近狼群,干扰并缓慢诱导他们从正中路逃去。”
“密切配合,抓住时机。队伍必须整体行动,防止陷入狼群中。”
片刻后,待外层人员就位,行动展开。
狼群受到挑衅,开始骚动。
可头狼始终不动,稳稳盘桓在墩子三丈之内,四五匹成员配合着,墩子无所依靠,难以抵挡,只能时刻警惕不敢突围。
眼见猎队步步紧逼,头狼长啸连连。只见狼群骚动更大,但却呈现出规律。竟然是内外三层,成圆形围住了墩子。
里层达到十多只,竟然在头狼带领下专注于围困墩子。中层外层各有三十多只,外层对外防御,中层的竟然时刻准备接替。
这是一支强大智慧的族群。
随着狼群的变化,猎队也在调整,开始从两侧往狼群中部施加压力。
整个狼群缓缓移动,开始时如圆形,但被猎队压迫后,呈现出葫芦状,且向山根处移动。
同为猎手,人与狼的斗争似乎不相上下。
狼群不愿付出代价,所以要携着墩子,既是保自身安全,也想得一分收获;而猎对想先救人,然后由山根处人员截断退路,内外围攻至少能够收获不少。
现在看来似乎都不能如愿。
葫芦状越拉越长,狼群简直要被分成两部分,但头狼始终困住墩子。
只要墩子没脱困,人们就无法发动攻击。
眼见临近山根,过了此地,狼群便归入山林,四面八方都可逃去。
何来示意放葫芦小头的狼群出去,整个狼群渐渐改变形状。
越来越多的狼出了山根,头狼所在反而已经变成小头部分,不过墩子一人之力还是不能挡住十多匹野狼攻击。
三十五位营救人员在两侧已经能够互相看到。何来示意劲箭营救。
二十五人会意,另外以速度见长的十人持刀甲准备。
嗖嗖嗖、、、
飞箭连射,却没有伤到任何一只野狼。所有箭矢都围绕在墩子四周落下,墩子手持长刀严密戒备随时到来的攻击。
头狼咆哮,三匹狼规避着箭雨却不能穿透,反而中箭受伤。十人持刀迅速冲上来,头狼见状,刺耳的尖吼着往外而去。
墩子被隔离开来,终于等到队友相助。
二十五位箭手依然急速搭箭拉弓,毕竟十人护卫面对十多匹野狼依然危险。
狼群已经寻得出路,丢了猎物也不争夺,全都往外而去。箭手轮射且前行。瞬时间队员便到跟前护住墩子,长时间的戒备紧张,显然非常累人。墩子终于长呼一口气。
十人护在墩子周身,何来射出一支羽箭。
狩猎开始。
这一战算是村子遇到最惊险,收获最小的一次。
狼群的狡诈令人们深思谨慎,本以为逃窜的狼群易于猎捕,但那只头狼的领导使得狼群集结起来的力量更为强大。
逃出山根的狼群并未远去,直到头狼出去,他们竟然汇聚一起。
而村民布置的内外夹击也被狼群葫芦型的外逃打破,双方这只是匆匆对峙,人们深处山林,夜幕是最大的杀手,所以急急离去。一战所获不过四匹瘦弱的老狼,而自己却损耗大量的捕猎器具。
村子笼罩在夜幕里,各家各户似乎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气氛,老牛岭从没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狼群,尤其是它们的组织以及战斗智慧,即便针林之地比较偏远。今后的捕猎更艰难更危险,而收获可能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