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主力部队在木瓜涧损失太大,曾经屡战屡胜的李克用,从此已无力争霸,在战争中也开始败多胜少。从当年剿灭黄巢,受封河东,十几年的征战所打下的大好局面,因为这一战而满盘皆输,这绝对是一场影响国运的战役。一日前,兵强马壮、国势强盛;一日后,兵微将寡、国势倾颓,所有的变化,只因这一日,这场仗。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邢州争夺战】
公元898年,梁王朱温派遣葛从周攻下邢州、洺、磁三州。晋王李克用派李嗣昭出兵青山口,从山西穿越太行山进入河北,李嗣昭在张公桥遭遇葛从周部队的袭击,晋军大败。河北西南部的邢、磁道已经被梁王朱温收入囊中,不再属于晋王李克用。至此,李克用的势力范围全面收缩,在河北已经没有一块立足之地,仅剩山西地盘了。
确切地说:此时的李克用已经由过去北方霸主跌落成现在的山西军阀。
【河北乱局】
就在这时,魏博节度使罗弘信突然病死,由他的儿子罗绍威接任节度使。势力膨胀的刘仁恭想趁机攻灭魏博,然后回头再占据成德和义武镇,一统河北。
刘仁恭征发幽州、沧州等12个州的军队10万人,先去攻打贝州,予以攻克,城内1万余户居民,全都遭受屠杀,尸体被扔弃到河水中,从此各城都顽强固守不投降。刘仁恭进军攻打魏州,在城北安营扎寨,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向梁王朱温求救。
朱温派遣手下将领李思安带领军队前去援救,在魏州附近扎营。刘仁恭认为李思安是无名之辈,因此非常自负,他命令儿子刘守文和单可及带领精兵5万攻打李思安,扬言要先俘虏李思安,再回头擒获罗绍威。
李思安事先让一部分军队在清河的右侧埋伏,自己率军迎战刘守文时,假装抵挡不住,一路往后向布下伏兵的位置撤退。刘守文等人盲目攻击,等到达敌兵位置,伏兵四起,李思安回头进攻,幽州军队遭到两面夹击,全军崩溃。此战,大将单可及阵亡,3万人被杀,刘守文带残兵逃出战场。单可及是幽州的一员猛将,号称“单无敌”,他一死,幽州军队士气低落。一年前,单可及曾经用伏击战法,在木瓜涧大败李克用,仅仅过了一年,自己就被李思安用几乎一样的战法打败,并丢了性命。由此看来,战争是何等残酷,又是这样难以琢磨,只能用“胜败兵家事不期”来解释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不败的将军!
魏州这边,刘仁恭也不舒服,梁王朱温手下第一大将葛从周也从邢州率800精壮骑兵进入魏州。次日,葛从周率领800精骑出城,为了断绝出征士兵返回的念头,他和部队刚一出城,就回头命令守城的士兵把城门关死。这种背城作战、破釜沉舟的勇气,无疑是在告诉他手下的士兵:胜则生,败则死。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拼命吧。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人的潜力是令人震撼的。葛从周率军拼死奋战,800人竟然将刘仁恭的几万大军打得大败。刘仁恭、刘守文父子烧毁营帐,一路狂奔。梁军和魏博的军队在后面长驱直追,到达临清,把刘仁恭的人马拥挤逼迫到永济渠中,被斩杀和溺死的士兵不计其数。连成德节度使王镕也派兵在冀州一带中途拦截刘仁恭,这对刘仁恭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从魏州到沧州五百里的范围内,僵硬的尸体相互枕籍。刘仁恭企图一统河北的梦想彻底破灭,从此一蹶不振。而梁王朱温的势力获得了进一步的扩张,河北五个道,除了刘仁恭的幽州道还在坚持,其余的四个道:邢、磁道被朱温直接占领,魏博道、成德道、义武道皆依附朱温。连晋王李克用也被他从北方霸主打成了太原地主,并由战略进攻转入战略防御状态。此刻,朱温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北方霸主!
【山西攻防】
朱温准备乘着打败幽州刘仁恭的威势,把山西的李克用也一并解决了。他派大将葛从周从土门攻入山西,并一路攻城略地;派另一将领氏叔琮从马岭攻入山西,连续攻克乐平县、榆次县。
眼看朱温的两路大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李克用立即开始布置反击作战。过去,李克用考虑最多的都是进攻、再进攻,啥时候考虑过防守反击啊?可此一时,彼一时,谁让现在咱力量不足,无力进攻啊。
李克用,到底无愧于战神的称号,面对朱温的凌厉攻势,他没有一味地防御,放任敌人兵临城下;而是在防御中带有进攻,用短距离、适时的进攻作战来化解敌人的攻势,也就是军事书籍上常提到的积极防御作战。
李克用的手下还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已经不多了:第一猛将李存孝被车裂了;义子李存信玩阴谋诡计行,玩战略战术,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让他担任几次主将,出战几次败几次;大儿子李落落,在洹水之战中,被葛从周擒获并杀死;二儿子李存勖,虽然将来才堪大用,可现在才十几岁,还无法率军出战;其他的如史敬思、康君立那些在云州兵变就一路追随过来的老将,经过二十多年的征战,也都已大多凋零。
现在能够率军打硬仗的大将仅剩下李嗣昭、李嗣源和周德威、李存审等数人。周德威是李克用后来提拔的汉族将领,此人出生于山西朔州,骁勇善战、胆略过人、思虑周密、深通兵法,其战术素养非常深厚,史书记载:他在远处只凭观看行军时扬起的烟尘就能判断出敌军兵力的多少。
这次,李克用派遣周德威率少量骑兵对敌将氏叔琮组织反击。氏叔琮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叫陈章,绰号“陈夜叉”,是军中前锋,听这绰号,绝对是一个霸气外露的狠角色。在战前他向氏叔琮请求说:“河东李克用所依赖的人是周德威,让我去擒获他,到时候给我一个州作为奖赏。”
晋王李克用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派人告诉周德威,让他有所戒备,周德威对手下将领笑着说:“陈章不过是说大话罢了,等到开战时,你们看见陈夜叉就走开,让我来对付他。”
周德威一向思虑周密、行事低调,绝不是鲁莽之人,他之所以敢这样安排,我想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战前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已经提前做到了知己知彼,了解了陈夜叉的武功值,同时他对自己的武功值有着绝对的自信。
两军在榆次郊外展开激战,周德威身穿便服骑马前往挑战,陈夜叉果然纵骑出阵,开始追逐周德威。两人相互对冲了几个回合,周德威瞅准机会,奋力挥舞铁枪将陈夜叉打下了马,并活捉了他。看到主将都能这么玩命,晋军的士气大振,在周德威的指挥下趁势猛攻敌人的中军,将梁军打得大败,斩杀3000人。氏叔琮放弃营寨逃跑,周德威紧追不舍,出了石会关,又斩杀1000余人。得知氏叔琮的军队已经退出山西,葛从周担心自己孤军深入,很容易被歼灭,所以也退出了山西境内。
纵观上下几千年的战争史,战乱频仍、将星璀璨,能上阵杀敌、勇冠三军的将军不少;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也不少;但像周德威这样能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智勇兼备、文武全才的将军却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