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中,一条笔直的浅灰色石板路若隐若现。沿着路,登上汉白玉台阶,穿过象牙门,走进一座满眼洁白的宫殿。宫殿中央宽敞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一席白衣,面如白玉,勾人心魂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露出坏坏的笑容。
“大哥为我们道家夺得太平城可谓大功一件,遗憾竟出差池负伤,快为我备下白药速速送往东城,聊表弟弟心意。”
男子大笑,笑声在宫殿中回响,他兀地收声蹙眉,一边不住摇头一边搂起身旁的两名妙龄女子离开宝座,身后两名银盔银甲的武士跟随,盔甲映出耀眼的光。
太平城内空无一人,一场大雨后,鲜红的雨水在城间流淌。多半的房屋已烧成焦土,偌大的城市,只闻得鸡鸣犬吠之声。城外山脚下的一个巨坑里堆满了尸体,一队黑衣黑甲的士兵守在巨坑前,静候远道而来的超度僧。
道德在府内养伤数日,收到道行送来的白药,没予理会。
倒是冬月情绪激动“虚情假意!”
“月儿,你这次表现出色,义父要赏。”
道德接过仆人递上的一柄长剑,剑鞘上凤凰盘绕,剑柄镶嵌朱红宝石。
“义父知你不爱珠光宝气,独好舞枪弄剑,这把烈凤凰乃是平方郡名匠石铁公为郡公 主所铸。如今赠予月儿。”
郡公 主?那不正是道德过世的妻子。
冬月拜伏“义母之遗,孩儿怎敢据为己有。”
道德面露愠色,扬手抛出宝剑。“另外,厚葬太平叛乱中阵亡的徐将军。”
冬月接过烈凤凰,叩谢。
王虓骑在马背上困倦得摇摇欲坠。那一日躲过黑铁骑的箭雨,听闻道德的号令,王虓一路飞奔至城门,正撞见顺风镖局的人马。一行人厮杀出城,连夜奔袭。
黑漆漆的夜幕下,不知是谁打破了沉寂。
“总镖头,休息片刻吧。”
“万万不可,黑铁骑,殁不易。他们就像猎狗,一旦盯上猎物,不达目的不止。”
镖师们开始激烈争执。队首一彪形大汉背一口金丝大环刀胯下骑一匹乌黑绝影,他正是顺风镖局的总镖头王威。几个上年纪的镖师满脸倦容始终未作一声,王威制止了争吵,只剩下马匹急促的喘息声。
“前方古梨林中有座废弃的寺庙,稍作休息,天亮再出发。”王威决绝,没人敢质疑。“刚才吵得最凶的是二狗子吧,你想必不累,放哨。”
一干人窃窃偷笑。
天仍未亮,忽然火光四起,放哨的二狗子还在呼呼大睡,不知何时黑铁骑竟悄无声息地将顺风镖局的众人包围在这片古梨林中。惊醒的王威看清身边的状况之后,心头除了紧张,更多的是佩服。为首的黑铁骑手持一杆丈八蛇矛,头戴一顶豹头盔。王虓猛然想起那日道德佩戴的是一顶黑龙盔,身旁的几名将领佩戴的则是虎头盔。而眼下,除了这顶豹头盔,余下皆是些狼头盔和狗头盔,看来此人不简单。
“在下道东豹头长林森,谁敢与我一战?”豹头盔开门见山。
镖师们听后面面相觑,倒是王虓初出牛犊抽出腰间铜鞭。王威按住王虓,纵马上前。
“在下顺风镖局总镖头王威受教!”说罢舞起大刀扑上,刀上的铜环哗哗作响。
林森似有意试探,只是轻点长矛令王威不得近身。十几回合下来,林森且守且退,王威完全占据上风,镖师们连连叫好。可不成想,就在这时林森侧身躲过王威迎面一劈,只一矛便将王威挑落马下,速度之快令众人目瞪口呆。林森挺矛直取王威性命。
危难之际,一支人马仿佛从天而降,顷刻间冲散了包围。来者个个金盔金甲跨金毛骏马,一手持兵刃,一手持圆盾,盾中央阳雕一方框,方框外书“富甲天下”四个字。
“铜币盾?南港军?此处是道家和太平城之间的恩怨,与南港无关!”林森厉声。
南港军为首之人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手持圆盾一手持铜鞭。他一把扯过身后披风“可与我有关!在下太平赵自来!”
他身上披的正是与王虓相同的“太平有象”披风。
王虓喜出望外“二伯。”
“原来是太平三杰的赵自来,失敬。”林森答礼“看来今天林某有幸要领教一下了。”
这一次林森没有试探,晃动长矛向赵自来刺去。眼看长矛就要刺中身上,赵自来才举起盾牌稳准地架开,紧接着抡起铜鞭砸去。林森横矛招架,只觉虎口震得发麻,矛柄似乎都弯曲了。赵自来已经近了林森的身,铜鞭像雨点落下,林森左挡右避也无济于事,只数回合便被击落马下,当场身亡。这正是赵自来的二十四路赶神鞭法。趁势,南港军一阵冲杀,将黑铁骑杀退。
“多谢二将军救命之恩。”王威受伤但无性命之危。
“你们打算奔向何处?”赵自来扶起跪拜的王威。
“自太平城南下至此,欲向东投靠宾城。”
“宾城畜牧小城,一直受太平庇护,如今唇亡齿寒,恐难长守。不若随我向西回南港,你看我队伍后便是搭救的太平百姓。”
王威思量片刻“如是甚好,多谢二将军。”
二人说话之际,王虓已与赵自来并辔。
“臭小子。”赵自来搔了搔王虓的头。
赵自来本欲分人马与王威,令其先回南港,自己率余部杀回太平城。但在王威等人的再三劝阻下作罢。
“城主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
听王威这么一说,王虓忽然想到瑞雪妹子。
回南港的路上,太平城的几个百姓一直在交头接耳,后来甚至于顺风镖局的人也参与其中。他们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王虓。
又是二狗子打破沉寂“卖炊饼的,把你看到的和大伙儿说说。”
二狗子啐骂“纨绔子弟,惹事的祸根。”
之前只敢小声嘀咕的百姓像是受到鼓舞,也随声附和。
而那个卖炊饼的则唯唯诺诺“我看见王家草堂的公子伏在城主府的房上,射伤了道家的大老爷,道家的铁骑才开始胡乱杀人。”
大家无所顾忌的讨论,话锋直指王虓,“祸根”二字在王虓耳畔不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