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阵阵,岸边的柳叶左右摇曳,抚在人的脸上,引来一阵麻痒,透过柳荫间隙,朝着江面看去,水光粼粼,碧波荡漾。
林香草刚到漕帮的码头上,就看到有人正在跟漕帮的船工争执着什么。
“你们漕帮可不能赖账,我管他赵堂主,李堂主的,终归欠了我的银钱,就要还给我。”
这声音倒是熟悉,林香草的脑海里回荡过了‘不租’两个字,凑近一看,果然是珍宝斋的掌柜花巧匠!
“我已经说了,他在县衙大牢里,跟咱们漕帮没有关系,我们的堂主姓李,你赶紧走。”船工似是被花巧匠烦久了,语气间多了一股子恼意。
“他拿了我的首饰,还没给钱呢,我走哪儿去,把我的簪子钱还来,我立马走。”花巧匠也是不依不饶,伸手就朝着那船工要钱。
林香草看着这一幕,心下好笑,想着那日花巧匠那般那戏弄她,如今,倒也有收不到钱的时候,不由啧了一声,大踏步就要上船。
“等等,你谁?”眼看着林香草后脚已经踏在了船板上,那船工忽然朝着她喊了一声。
林香草缓缓回头:“我找李长朔。”
“李堂主?”船工上上下下的将林香草打量了一番,有些不信:“李堂主是你谁,我可没听说他没有多余的亲戚。”
林香草砸了咂嘴,没有想到才一日的光景,李长朔就升成了堂主。
“你们莫不是一伙儿的!”船工忽然朝着林香草和花巧匠看了一眼,越发不耐烦:“走,走,赶紧走,我早说了,咱们漕帮没有这号人物,你赶紧下来。”
林香草一怔,皱眉看了花巧匠一眼,郝然看到花巧匠正在冲她招手,似是在打招呼!
林香草嘴角抖了抖,这厮,果然有气死人的本事,人家怀疑他们是一伙儿,他还非得不避嫌。
她一度的怀疑,这花巧匠自个儿进不去,也不想让她混进去。
“我是来找李长朔的,我是他家里人。”耐着性子,林香草解释道。
船工早将这二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只觉这两人有着古怪,现下,更没有相信的道理。
冷着脸,就要赶人了,船舱里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接着,赵十一火急火燎的声音响起:“嫂子!”
林香草一回头,赵十一已经跳到了岸边,黑色的一张小脸满是笑意:“嫂子,你来了!”
初时,林香草还不怎生在意,如今,他站在她跟前,叫的这么清楚明白,林香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叫谁呢,不准乱叫。”板着一张脸,林香草立马跟他纠正。
赵十一嘿嘿一笑,只顾着挠头,也不说话。
一旁的船工见状,已是大骇,他只以为林香草跟花巧匠是来找麻烦的,不曾想,面前这姑娘当真是新堂主的夫人!
“夫人,我竟不知是夫人到此,还望夫人莫怪。”船工哆哆嗦嗦了一阵,忙歉声道。
林香草扶额,只叹这以讹传讹的速度委实惊人,这时,一旁的花巧匠见来了主事儿的,赶忙道:“那······赵堂主那五两银子谁给付一下?”
他的目光朝着众人逡巡了一阵,有意无意的落到了林香草身上。
林香草会意,怕他往后缠上自己,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堂主夫人,你找我也没用。”
“那赵堂主是我们漕帮的叛徒,早送到县衙大牢去了,你要找他,尽管上县衙大牢去,若是再我们这处撒泼,别怪我饱官抓人!”
赵十一气鼓鼓的说了一句,舱里,又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线:“还是说,要让我这兄弟将你请到县衙去?”
声音落下,船舱里渐渐走出来了一个人影,只见那人一身玄色紧衣,身材颀长,五官冷硬,深邃的眸眼往岸上众人看去,清冷沉稳。
是李长朔!
花巧匠眼神微滞,脑海里浮现了另外一张与之相似的面容,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们堂主可不是个好脾气的,我劝你别再他跟前撒泼。”赵十一冷声捅了捅花巧匠的胳膊肘,花巧匠适才回神,踉跄了几步,慌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我去县衙要钱就是。”
声落,才走几步,花巧匠又看向林香草:“丫头,你不是要租店面吗,忘了跟你说了,我想通了,你要还想租,找过来就是。”
说完话,他拔腿就跑。
林香草不无诧异,李长朔已经拿着货单下船,吩咐着赵十一一行人下货了。
“李长朔。”林香草扭头,将袖里的订婚书拿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帮我做个假的文书,你也不至于这么敷衍吧,谁会相信啊。”
李长朔不解:“亭长还没有来?”
“来是来了,可你这文书上的字眼儿,你不清楚吗?”也亏了陆亭长没有多问,不然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
李长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给了她一个那还纠结什么的眼神。
林香草僵住了,搞半天,自个儿急的不行,他倒是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看了看婚书,又看了看李长朔,林香草恼道:“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这婚书是你自己要下的,往后可别怪我毁你姻缘。”
反正都是假的,她跟谁定不都一样吗?但,这订婚人成了李长朔,往后这十里八乡,哪家还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李长朔平静无波的眸眼里,看不出变化,她一度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还有,不是我让你把自己的名字搁上去的,往后,你若是要我负责,可不成。”林香草怀疑他是没有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免将丑话又说了一道。
终于,李长朔那本专注在卸货船工身上的目光,渐渐挪到了林香草身上。
他的眼里,平静不在,反而多了一丝恼意,竟比往日被她惹恼时还要吓人。
林香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李长朔本就是个阴鸷少年,冰块儿一样的存在,如今这番阴森眼神,竟多了一分肃杀之感。
这江边尚且还酷热不已,偏偏,她却觉着凉意入骨。
有那么一瞬间,林香草觉着李长朔该是想将她扔到江里喂鱼的,不曾想,他却淡声道:“我自婚娶,跟你无关。”
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自然是最正常不过了的,他如今又成了漕帮的堂主,自然······也该有不少姑娘喜欢才是。
林香草想及此,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便收好了婚书,讪笑道:“那我倒是担心过余了。”
李长朔望着江面,沉默不语。
此时,赵十一已经将所有的货都卸在岸上了,匆匆前来跟李长朔报备了一声,李长朔也不看林香草,兀自拿着货单去点货。
“嫂子,晌午留在帮里吃饭吧,长朔哥一定会很高兴的。”赵十一的声音在耳旁响开。
林香草回神,扭头看了看赵十一满脸的热情,赶忙点头。
她最了解李长朔不过,惹恼了李长朔的人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不管是林香玉,还是田桂花。
如今,她要是继续留下来,保不齐,还得遭祸。
坚决的摆了摆手手,也不敢去李长朔跟前道别了,林香草慌忙的朝着柳荫小道上跑去。
“嫂子!”赵十一喊了林香草一声,目光朝着清点货物的李长朔看去,却不知,他看货单的余光里,满是她匆忙离去的身影。
午时,街上人烟稀少,林香草没吃早饭,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若不是还惦记着花巧匠那门面,她早回家里下面条吃了。
今日不逢集市,街道两边也没摆什么摊子,走上几步,方可看到稀稀疏疏的两个卖胭脂水粉的货郎。
林香草揉了揉空瘪非常的肚子,掏了二个铜板出来,跟烧饼铺的老板要了一个梅菜肉烧饼。
烧饼两面惊慌,仔细看,还有不少芝麻印,显是出炉有些时候了,倒不见得烫。
林香草咬了一大口下去,肉糜混着松脆的面饼,味道极好。
珍宝斋就在这条街的背后,林香草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往珍宝斋赶去。
“让开,让开!”身后忽然起了一阵躁动,林香草回头看去,就见有人抬着一顶蓝色小轿,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街道上本就没有什么人,偏生这轿夫是个霸道的,一路呵着路人,少不得引得路人一阵笑骂。
“不过就是个没命名分的妾室,还敢这么嚣张,真是不要脸。”
有人哼了一句,立马就有人附和道:“得了,再是妾室,那也是冯千旦的妾,在这赵县,除了赵文远赵大善人,还有哪个比得上他冯千旦的,你可就别酸了。”
众人一阵哄闹,眼看着蓝色小轿越来越远,顿觉无趣,四下散去。
听了一阵热闹的林香草也是诧异,这两日没有去来福酒楼,竟是不知冯千旦纳妾的事。
想想他那么一大把年纪了,竟还有心思纳妾,她不免好奇,也不知道那嫁过来的姑娘长什么样的,图的什么。
一路走到珍宝斋时,手里的梅菜肉烧饼也吃完了。
林香草丢了油纸,抹了抹嘴,适才发现,刚刚在街头上横行霸道,穿梭而过的蓝色小轿正不偏不倚的停在珍宝斋门前!